师魂·师情·师恩（之二）【 我和平师老师共度艰难岁月 】

老赵

网上传来一幅图片，

初看，不禁讶异！

岁月改变了每个人的容颜，

我竟认不出他们（她们）是谁？

细看，这些写满沧桑的脸，

竟然是我最为熟悉又亲切的老师。

我首先认出了照片最右的那位老师，

她就是平师的生物老师王福英

——这令我唤醒脑中长长的记忆……

这是1960年的8月，

我平师毕业后留校任教。

从这一天到1962年10月，

我和我的老师度过了最为艰难的岁月：

平定师范党委书记王守政

平定师范副校长，并主持工作

那是个饥饿的年代，

苏联的背信弃义，

三年的自然灾害，

使国家和人民遭受空前的苦难，

平师也不例外，

饥饿威胁着人民的生命，

许多老教师因营养不良而浮肿 ，

在这极度困难的时刻，王书记、范校长站出来了：

学校的吃饭大会的召开，不仅是校史上的首次，也标志着师生的温饱问题已经提到了党委的议事日程之上。事实上，早在我当学生的时候，正在长身体的青年小伙已经感到饥饿的威胁，每天一斤供应粮只能吃个半饱。吃饭小组用大砂锅打回饭来，大家舀一圈锅里便所剩无几，可大肚皮的男同学还是盼望女同学手下留情，不要参与分剩下的饭。大家最欢迎吃大米和子饭，因为把大米、面条、蔬菜炖在一起，不仅饭稠量足，浇上油炒辣椒，还香喷喷的，女同学自不必说，就是男同学也能吃个肚儿圆。留校以后，不仅学生大灶，就是教师食堂，伙食也越来越差。每天早晨，好多老师都愿意迟一点去打饭，因为迟一点，饭就稠一些，打的就多一点。有的老师吃了饭还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的。就这，好多教师，特别是老教师，还是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浮肿现象。在大会上，范雪野校长谈了目前的严重形势和所采取的几项措施以后，王守政书记的讲话掷地有声，他说：“目前，我们遇到了暂时的困难，但困难算得了什么？在我们共产党人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二十年前，日本鬼子天天到我家里找麻烦，到处派人捉拿我，我照样革命，照样和他们斗……现在国家有困难，我们就应该分担起来，自己的困难究竟算不了什么。”

这次会议之后，学校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位于大礼堂东侧门外的生物组的老师们在翟维贵的带领下，培育出了“小球藻”，这些老师中，我也看到王福英老师匆忙的身影，也许，在研究中，她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据说这种“小球藻”微生物营养价值很高，年老体弱的教职工每天可以分到半碗，增强他们的抗病能力。

“瓜菜代”的号召调动了许多年轻老师的积极性，他们纷纷到自由市场上买上菜蔬，在小灶上做起了小锅饭。我亲眼看到，像张德光等老师，在街上买了茄子到小灶做菜，虽然无油无葱，可做上盐和蒜炖一炖，吃起来也十分香甜。此外，一些老师和后勤人员还将玉米皮沉淀后，做成窝窝头充饥。

终于认出来了，

紧挨王福英老师的，是李道敏老师和侯庆云老师，

他们夫妇二人都是语文老师。

我留校，先是教俄语，

取消俄语后，改教语文，

先是带了一个教师进修班的语文，

送走这个班后，便临时改教中师33班的语文。

这样，我就和李道敏老师成了一个教研组。

艰难和困苦并没有消磨我们的意志，反而以极大的热情投入紧张的教学工作。

和语文教研组的老教师一块备课，一块研究教材也使我获得很多教益。侯兰、李道敏、张岫云，他（她）们都是有十几年语文教学经验的老教师，最近，又从山西大学分配来一批中文系的大学生，有李兰垣、魏璇、曹玉琰、赵明等，他（她）们学识渊博，朝气蓬勃，听侯兰、曹玉琰的课既是知识的熏陶，又是艺术的享受，每一次都获益非浅。

张岫云老师是蓝翎的爱人，一说起蓝翎，人们就很容易想起山东大学那两个被毛主席赞扬过的批判俞平伯的青年。可是，张老师非常谦和，即使蓝翎来探亲，她也没有张扬过。她还常常给我谈起她的母校的故事。说关锋是山东大学历史权威，本名华冈。他能不用讲稿连续做五六个小时的学术报告，而且条理清晰，记下来简直就是一篇严谨的论文。她还说，陆侃如、冯沅君也是山东大学的名教授，他们是一对夫妻。冯沅君是中国第一个女留学生，她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听人说陆侃如和女友在街上游逛，于是，冯就写信责备他，但他的回信却一个字也没写，只画了一只鸟笼，里面蹲着一个小兔……

李道敏老师是河南信阳人，性格爽朗，为人大方，讲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带着中师31班的语文，常常给我介绍这个班学生的学习情况：哪些学生作文写得好，甚至写起小说来；哪些学生爱提一些刁钻的问题，也毫不掩饰自己被挂在黑板上的尴尬。他还拿出写得好的作文让我看。

在老师们的帮助下，我承担了公开课《送瘟神二首》。面对那么多的老教师，我没有慌张，而是发挥了我表达流畅、感情激越的特长，把毛主席关心人民疾苦的博大胸怀和伟大精神传达给学生。我还把《送瘟神二首》翻译成自由诗，通过有感情的朗诵，感染学生。课后，老师们肯定了我的改革，也指出我过分依赖参考书，知识面狭窄等方面的不足。

照片靠左的是梁凤鸣老师

图书馆管理员刘孝儒老师因病去世以后，

接任的是梁凤鸣老师。

她心直口快，待人热情，

给我提供了更为宽松的读书、借书环境。

当学生的时候，每次只能借一本书，

现在我可以在书库里随意浏览，借一摞书。

《诗经》、《左传》、《国语》、《古文观止》、《西厢记分析》……

我得在文言文方面恶补一下。

不过，梁老师还是提醒我，

不要贪那么多，要把精读和浏览结合起来，

不是有一句名言吗？“把一页书好好地消化，胜过匆忙地阅读一本书。”

梁老师人缘特好，

和老师们和睦相处，凡用得着她的，她都尽心帮助；

对于往日的学生，她更是热情相待，亲切的问候，

爽朗的笑声，蕴含着爱生如子、爱生如女的深情。

学生李玉玲来看她，合影留念

与学生郑恩田相遇，热情握手

周崇莲等校友看望梁老师

校友合影留念

从1962年10月开始，我被下放到平师附小，虽然讲台移位，但仍割不断我与平定师范的老师的联系。实际上，当时，平师附小本就是平定师范的一部分，书记和校长仍是王守政、范雪野，办学经费也是师范拨付，我仍然在师范的小灶（教师食堂）进餐。而且，师范老师的子女也都在附小上学，我就教着范校长的二公子范金田，后来还教过王铁夫老师的女儿王穷，杨祥林的儿子杨晋、李道敏的儿子侯桦等也都是附小出名的好学生。

　　

王铁夫，谦谦君子，音乐大师，

附小歌王王莹、优秀学生王穷的父亲，

我永远敬重和怀念的大贤和圣人。

印象最深的是文革中，

他站在被批斗的台台上身躯笔挺，

我仿佛觉得，他是在指挥着一个精神抖擞的乐队。

他，平定师范的音乐老师张德光，

歌声爽朗，舞姿翩跹，谱曲随手拈来，编舞新颖别致。

却在文革中莫名其妙地打成现行反革命，

因了无辜的冤枉，还有他是我们昔阳的女婿，

我对他不仅同情，还感到异常亲切。

我在平定报社当职时，曾设宴共话当年，

才得知他的夫人，我附小的同事和老乡田银兰罹患癌症已辞世多年，

令我唏嘘悲叹。

想不到这次聚餐竟是与德光恩师的最后一别。

这是教育学老师尹佐在晋中参加会议时的留影

在教学上，他为学严谨，但不乏风趣幽默。

讲到农村学校设施太差，茅坑无法撒尿、大解的窘境时，

令学生大笑，忘记了学习的辛苦和枯燥。

参加晋中学习的平定代表，其中就有尹佐老师

文化大革命开始，一向活泼乐观的尹老师的三子尹爱菏突然陷于异样的沉默，这我才知道，尹老师以“严重历史问题”被批判，并住进了“学习班”。

网络上，我看到一组照片，这才得知，尹佐老师已经辞世。我将这幅照片留存，就是要铭记恩师——一个和善又睿智的长者。

尹老师在“学习班”究竟在精神上受到多么的打击和迫害我并不知道。但从他的二儿子尹耀中的回忆中，知道了他的豁达和大度。耀中说，记得，父亲在经历四年多的“监狱”生活平反后，我问起其中的苦处，他说，没什么，像刘少奇主席、贺龙元帅这些社稷功臣，还受到过残酷的迫害，和他们吃的苦相比，幸运多了。他还说，国家有了教训，以后不会再折腾了。这是父亲的话，更是平定师范前辈们的胸怀和祈愿。1972年冬，我在荫营中学看到了王铁夫叔叔指揮軍乐队操练，那样的严肃认真、一丝不苟，那样的昂首挺胸、步履铿锵。也听说了吴觉民伯伯文革后除完成学校教学工作外，还利用业余时间无偿为报考大学的青年男女辅导日语……正是父辈们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心为后人、一心为国家的这种奉献精神，支撑起民族坚强屹立的脊梁！

实事求是地说，那时候的平定师范还是相对封闭的，

除了师范生到平师附小、城里学校、锁簧小学等名校实习之外，

和平定县联系不多，外界对平定师范校内的事情知之甚少。

但有两个老师却在平定有着广泛的影响，

这就是美术老师杨祥林和郭尚聪。

他们的作品常常在展览会上绽放异彩，

他们的身影常常在宽宽的讲台上精彩亮相……

杨祥林老师在展厅里

风景宜人前的小憩

　　无惧风霜雨雪

　　

孜孜不倦 ，学子点点滴滴在心头

油画作品

画如人生

郭尚聪老师 谦虚、随和

1954年，一位翩翩少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平定师范。他，就是平定师范新苗书画社的第一个发起人——郭尚聪。

郭尚聪，祖籍平遥，从小在汾阳长大。早在汾阳初师上学时，他就对美术有着浓厚的兴趣。来到平定师范，他被分配到中师四班，刚刚安顿不久，他便到处打听，得知当时学校唯一的美术老师叫廖梦儒，不仅国画画得好，还有一手好刺绣。他还听说廖老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于是，便想方设法接近廖老师，向他讨教。凭着自己的勤学好问，郭尚聪的绘画水平提高很快。

升入中师三年级，郭尚聪的绘画在全校小有名气。1956年9月，他找到了当时班里的其他几位美术骨干李园澍、闫旭、姜麟祥、任乃荣等，道出了他创办画刊的想法。没想到，话一出口，大家立表赞成，欣然同意。于是，在班主任宋守琛与校长郭文礼的支持下，他们找到两块画板裱糊后充作版面，把各自创作的美术作品与诗歌、散文等贴在上面。起个上面名字呢？大家苦思冥想，始终没有个满意的答案。还是郭尚聪有灵气，他想，破土的新苗，虽然很弱小，但只要有扎根的沃土，有园丁的精心培育，定会茁壮成长，充满生机。于是，他脱口而出：“叫它‘新苗’吧”“对，就叫它‘新苗’画刊！”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于是一棵艺术之苗就这样破土了。他们还请尹佐老师题写了“新苗”二字。

画刊一展出，立即引起了全校师生的关注，同学们兴致勃勃，奔走相告，三五成群，结伴参观。有的以惊讶的目光欣赏着绘画，朗诵着诗歌。他们对这伙颇具才华的年轻人交口称赞，投以鼓励的目光，还提笔在意见簿上签名题诗，留言祝贺。

 

画室里凝目

展览作品前

“生活即教育”——人生信条

“苦”——那是他艺术生涯的写照

那是1999年，平定师范五十年华诞，

校庆在紧张筹备，其中最为忙碌的就有郭尚聪。

他和他的团队征集书画艺术作品，抓紧时间布置展览；

他和他的团队日夜伏案，书写平师五十年的战斗历程：

他和他的团队将一封封信件寄出，传递到遍布晋中各地的平师校友之中……

他苦思冥想，他昼夜擘划，

他亲力亲为，他费口费舌。

终于支撑不住了，晕倒在地，住进了医院。

一检查，是脑出血，而且是脑干出血！

他倒在了病床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没有参加隆重的校庆盛典，

他没有见到日夜思念的校友！

遗憾啊，遗憾！

终生的遗憾！

杨祥林老师肖像——爱徒郑恩田绘制

郭尚聪肖像——爱徒郑恩田绘制

平师美术教坛三巨匠——爱徒郑恩田 张兴国绘制的《三师图》

这是学生对恩师的最好纪念！

廖梦儒、杨祥林、郭尚聪，

平师美术教育的拓荒者，奠基人。

他们培养的学生遍布晋中各地，

有著名书法家郑恩田、郭九麟、葛葆庆、要守文等；

有书画大家郭乃瑜、贾廷庠、石友性等。

还有难以计数的中小学美术教师。

毫不夸张地说：

兴建晋中、阳泉地区的艺术教育大厦，

三位老师居功至伟！

俏丽的梅花

含苞的花朵

桃李满天下

平定师范已经走入历史，仅存于我们的记忆里。

我们应该为平师自豪，同时，也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