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并摄 康桥</h3> 今春的雨比往年多了些,尤其是最近,竟有了些春雨绵绵的味道。这在早春的黄土高原是极少见的。往年此时,总是将许多情愫和冗杂,一并裹在漫天风沙里,随风荡去。而今春的土塬上,却突然长出些江南的湿润和朦胧来,烟柳拂尘、小雨如酥,好不快活。 突然就想去看看雨中的海棠。这是一种极其常见的植物,不奇不秀,甚至它原始的品种,在我所在的黄土高原上随处可见。 记忆中的海棠,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样子。走过漫长的冬,桃花杏花次第开放,将老家的房前屋后笼罩了个遍,红红白白,并不新鲜。要想看海棠,得到山上的地岸边。这只会开漂亮的花,而果实却酸涩无比的果树,没有人会把它移植到院子里来,甚至院子外也嫌它碍眼。 而我,却对这花情有独钟。在漫山遍野的鹅黄嫩绿里,突然冒出一束火红、粉嫩、奇白的花来,那是多让人惊喜的事情。像极了坐在山腰上,渴望看看外面世界的少年,突然就看到了一条笔直的路一样。 很多时候,能够在蜜蜂嗡嗡的歌唱中,坐在一棵长得歪七裂八的海棠树下,一坐就是一天。从旭日初升到夕阳西下,海棠总是那清奇的模样。红就红得让人目眩,粉就粉得明快惊艳,即便是白,也白得使人心颤。我默念,在这人世间,酸甜苦辣,若长良川,若能留住点颜色,便不枉平生所念。 海棠花容易遭嫉,这是在长大后才知道的事儿。那年我看红楼,醉酒后撕扯扇子的晴雯,居然就躺在海棠树下的长石凳上。“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袅袅歌声,飘过耳畔,竟潸然泪下。每一滴,似乎都洒在如梦似幻的胭脂红一般的海棠上,却又真真实实地落入丑陋不堪却真实无比的泥泞花田。 后来,再看海棠,就容易了许多。城里的河道栽满了名贵的海棠,春风有寄,海棠便信。我依旧能够一遍一遍地去看她,甚至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还去看一次;甚至从冬未尽春已至的清晨,看到春将深柳婆娑的黄昏;甚至从点点花芽初萌,到凄凄落红衰梗。不厌也不烦。呵,繁华如是,这便多难。 单位搬家了,搬得很远;人步入中年,繁杂的事儿越来越繁。溜河道成了件奢侈的事儿,就像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少年。但,在早春的烟火里,我依旧喜欢去看看海棠的踪迹,哪怕一刹那、一瞬间。 其实,单位新址前的花园,也植满了海棠,只是比城里的开得晚点。在一个颇烦躁的清晨,我懊恼地向朋友抱怨:为什么城里繁花似锦,而这郊外却凄清如许?难不成“春风不度液压关”?朋友在电话里笑,河道一束,门口一片,你这是一春看两遍。哑然,释然。 今天,我却只想去看看雨中的海棠。护城河里的水已经换完,翠柳依旧如烟,春水绿如蓝,初夏盛放的白莲,如今也已露出了红油油的尖尖。细雨轻洒,行人可数,这最能营造出孤寂的氛围来。 独自依在墙边,温暖着青石所砌的岸。就这样与挂满雨水的海棠对视,依旧是那红的目眩、粉的惊艳、白的心颤,又如此这般地在朦胧烟雨中静安。我细细地看,朵朵成诗,棵棵如画,任由这滴滴答答的雨荡去尘埃,也洗去铅华。我浅浅地嗅,淡淡暗香,轻轻愁染,一片娇羞零落淤泥,此去一别,又是来年。 <h3 style="text-align: left;"> 蛙声阵阵,似要叫醒沉睡的白莲,与这海棠的目眩、惊艳、心颤连成一片。轻妆淡抹,春韵绕身,转瞬便是经年。春光如是,春色如昨,我依旧恬然:人生如梦,我却付诸全部情感,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她多彩的容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