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按摩师

艾伯慢游世界

政府发出最新消息，允许餐厅堂食，按摩店开业，但客人人数不可超过满座限额的25%。这在戴口罩都费劲的美国是趋势向好的积极信号。由于脚腕部位有些毛细血管流通不畅，加上对全身放松，脚底按摩的舒适记忆，这新近的放松管控让我有些按捺不住的躁动。

坦率说，已经超过一年与世隔绝，自我紧闭，精神压抑，心浮气躁，显而易见的结果是浑身紧绷，气血淤滞，经络不畅。中国良子健身的广告：“春天开背，效果加倍”，找个技术娴熟的按摩技师在我背上来一段“广场舞加碾踩蚂蚁”，势在必然。

床还是那个脸朝下放在一个洞里的床，似乎毛巾还是那条千万次被洗衣机搓洗的毛巾，只不过多了些许消毒水的味道。“兄爹，尼玛炒勺儿”？按摩的技师是个矮小短粗的天津卫，“何以见得”？我十分诧异地反问，难道我颠勺颠得一个胳膊粗，一个胳膊细？“哪里，尼玛，你后背硬的像是.....”，我没太听清楚。

他试图在诊断我膀大腰圆，一身“腱子膘”的原因，以便对症下手。他十分兴奋地告诉我，因为是光荣的医护和与此相关的服务人员，他第一批接受了两针“迈得娜”的疫苗，并已经先于大部分美国男人和女人，骄傲地站在了已经免疫的百分之三十之列。他客气地请我放心地享受这“花钱买揍”的时刻。

在美国约定俗成的礼貌就是绝对不能触及身份的问题。毫无疑问，在日常生活中，特别是加州，一眼望不到头的草莓园里，星星点点的草帽是墨西哥裔“季节性”工人，家家户户的园丁十有八九....，我可没说人家是非法还是合法移民啊。谁都知道，离开了这些工人，民主党玩不转，共和党玩不转，加州玩不转，美国也玩不转。这有点像是中国春节期间的北上广。

勤劳朴实的墨西哥人渗透力度超强，许多中餐馆从后厨端出来的京酱肉丝，肉烧茄子，老爆三，油面筋油菜像模像样的，都是出自这些西班牙与印第安人的混血儿之手。他们已经不拘泥于简单的刷盘洗碗而杀进了后厨。连鼎泰丰玻璃隔断后面，看家绝活活馅儿，包包子也是这些老墨。

但是门槛不高的按摩行业，却很难见到任何外族族裔的工人侵入。在昏暗的按摩室里，在黑的，白的，黄的赘肉上使劲按压，搓揉的大部分技师，都是以各种原因和方式正在申请移民的华人。其中以中国东北地区，华北地区以及山东地区的人们为主。

这按摩行业在美国的兴盛主要还不是手艺精绝，而是来自于中国的广大劳动人民为主要消费群体。我恍然大悟，难怪这天津师傅在我身上“肆虐”的时候，他一直在猜我是干嘛的。“既然不是颠勺儿的，卡车司机？仓库搬运工？装修小工“？他就不能猜猜，兄弟我也是自主择业的老板？明摆着来此放松筋骨的多为蓝领劳力者。

当然按摩也绝对不是劳力者松筋散骨的专利。豪华邮轮上，除了顶级的餐饮，豪华娱乐设施，炫艷的沿岸风光，其中消磨时光最主要花费就是按摩。然此按摩非彼按摩。著名的瑞典按摩Swedish Massage其实就是在浑身涂抹高级精油的基础上，温柔抚摸，Finger Pleasure！但这对辛苦一天的蓝领工人来说，隔靴搔痒。

基本上，在此行当混迹多年的师傅手劲超级有力。为了那些不讲究环境，但急需松筋散骨的劳动人民，手艺好坏次之，力拔山兮，气盖天下的体力是必须的。因此阶层不同，即便是同一种类的服务，但技术内涵谬之千里，且价格也不可同日而语。老百姓的乐子不多，物美价廉的按摩小店是平头百姓的好去处。

北京顶级的按摩连锁品牌良子，一套全身按摩下来没有七八百元，绝对是出不了门的。这些是为了各种社会精英，行业大咖准备的。而大隐于北京胡同里，上海弄堂里的按摩店，才二十五元人民币一个小时。昏暗的灯光，泡脚的热水蒸汽，臭脚丫子和廉价香水的弥漫，摩肩擦踵的人们和高谈阔论的喧哗形成了一幅绝妙的民俗画。

随着中国大陆新移民的阵仗日益庞大，地理位置优越的圣盖博市颇受青睐。新华人以此为轴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辐射，渗透，聚居。华人超市，餐馆，课后辅导，按摩店随之配套。这让我想起几百年前，最初来造铁路的华工，工余时间赌把小麻将，未曾想造就了今日超级赌城拉斯维加斯的辉煌。

按摩技师队伍不断壮大，他们除了和老板分三十美刀一个小时的按摩资费，主要还是要靠客人的慷慨或者不慷慨的小费。在平常的日子里肯卖力气，有技术，有意识地维护一批不按摩皮肤会发痒，浑身上下不自在的客户，一个月下来，收入也可养家糊口。

但可想而知，自从去年初到今年，一个整年过去。巨大的商业中心门可罗雀，先前繁华都市的喧嚣变得冷冷清清。大批的服务性行业大门紧闭，而手掌起老茧的按摩师傅们，掰着指关节咔咔作响，无人可按意味着无米下锅，貌似有些惶惶不可，情况堪忧。

然而美国发放的失业救济金则毫无歧视的涵盖了这些还在申请移民过程中的人们。“每人都有吗”？显然我的问题话中有话，言外之意就是容易申请吗？师傅的回答是肯定的，失业救济金给八十六个周，几乎是两年，每个星期三百美刀，后来又增加了三百，这还不包含“川建国”另外发的$1200和“白等”发的$1400美刀。师傅们虽未振臂高呼，但异口同声地赞叹。殊不知民主党加税的日子不远了。

美国的社会管理成本真的很低，当然也是漏洞百出。几乎没有层层审查和监管，也没有那么多的辅警和城管协助把控各种申请表格的填写。一切取决于广大行业内基本群众的觉悟和自我修养。你说你是按摩技师，交过税，人们就相信，失业救济金的支票如期而至。师傅们喜形于色的告诉我，这比上班还爽，躺在家里睡觉，金钱叮叮咚咚地往脑袋上砸。

政府发布公告先期只为医护人员或与此相关的服务人员以及六十五岁以上老人注射疫苗。在一个开阔的公园里，排队的人们百分之一百是身着特有蓝色或绿色制服的医护人员，以及步履蹒跚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这一微小局部的实况是普通民众遵纪守法意识和民风淳朴的缩影。这里也包括我们已经免疫的师傅们。

疫情严重的时刻，开着车经常会看到民间自发组织在街道两旁设置的食品发放点。没有人振臂招呼募捐，更多的是很具体的公司，餐厅，农场，小卖铺，甚至个人行为。而领取食物的人们也是按需索取，很少见到拥挤，抢夺，多拿的现象。

在领取了政府发放的失业补贴，广大的华裔按摩师傅们还会去街上领取免费的食物吗？这里社会约定俗成的道德规范是，哪怕你家还有些许余粮，就绝对不会出门去和下一顿没着落的人抢食。师傅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社会的补贴，感恩的心态跃然于脸上，而这个社会在严酷疫情下，如此慷慨大方只需要一个基本点，曾经老老实实的交过税，哪怕你是“歪果仁”。

随着疫情的好转，诺大的一个世界，各个不同的国家，社会，行业都在重新洗牌。就像是被一阵飓风肆虐过后，有些植物会再次挺拔而出，而有些可能就会永远的消失。事物发展的铁蹄坚定地向前推进，就像是自然界里瞬间消失的恐龙和现今无数濒临灭绝的动植物。而命里注定要活下去的依然挺拔。

上帝那只无形的手，会让谁起死回生呢？还会有哪些行业会消声隐迹呢？看似按摩的这一行还在上帝视角下的青睐之中，而这位上帝恰恰就是兜里没有几个子儿，一个一个的老百姓和他们的日常生活需求。当然至于发到美国老百姓手中的钱是不是在世界上其他国家割回来的韭菜，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