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寄思亲情

木鱼

父母、奶奶（中排右）、外婆、我兄弟仨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死离别。焉能忘：猴年刚过清明，父亲便撒手人寰；鼠年正月初二，母亲亦驾鹤西去，相距不到五年，双亲大人均与世长辞。转眼间牛年的寒食清明来临，每逢清明思故人，今借美篇传上戊子旧作《清明雨寄思亲情》，寄托对天国的奶奶、外婆及父母亲的感恩和哀思。 清明雨寄相思情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又是春雨淅沥，又是乍暖还寒。每逢此情此景，杜牧的诗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街上行人欲断魂……”就会涌上心间，这是恒久不变的清明情结，承载了人们对先辈的哀思和感恩。 往年的清明虽然有节，但是没有假期，乡人只能移风易俗，灵活应变，将祭祖拜坟时间挪至正月之初。今年政府顺从民意，给了百姓第一个法定的清明假日。于是，大家庭的人相约一起去祭祖拜坟。 听风听雨过清明。天亦有情，同寄哀思。窗外一片愁云凄雨，担心山路湿滑不便行走，大家只好各自在家坐待天变。等待的时间特别的寂寥漫长，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了远在天国的奶奶诵经声，还是那么的虔诚，还是那么的淡定，还是那么的亲和……二十多年了，纵然阴阳相隔，奶奶的慈祥面容，总会不时走进我的梦乡。小时候，因父母工作繁忙，我与奶奶相依为伴，学龄前是跟着她长大的。 （奶奶遗像）奶奶是个半小脚女人，据说缠脚时她自己故意放松了缠脚纱巾的缘故，所以她走路比起小脚女人要快得多，而且还能爬高。那时院子里种丝瓜搭棚架，房间天花板上糊报纸，她都自己动手，桌子上放大凳子，大凳子上放小凳子，爬得老高；有时房顶瓦片漏水了，她也能爬上房顶自行修理，让那些小脚女人羡慕不已。 奶奶原先也做过工，不知什么原因辞离在家，但她并不“宅”，人缘蛮好，喜欢走亲访友，我经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头，逛东家，玩西家，留下了不少儿时美好的记忆。 当时在小伙伴面前，我最引以自豪也最令小伙伴羡慕的是：可以跟着奶奶坐三个多小时的轮船或一个小时的汽车去温州，而且可以玩个半月二十天。每次去温州做客，亲戚家都会跑个遍，祖孙俩都会特别开心。可是有一次却害苦了我奶奶。那年，乙型脑炎流行，我在温州亲戚家不知何因被感染上了，起先还以为是伤风感冒，但接连吃了几天的药片也不见好，奶奶赶紧把我送回家中。后来病情日重，去医院一查，诊断为乙型流行性脑炎。 （奶奶与温州秀兰姐一家合影）住院病房原来是个教室，摆满了十来张病床，奶奶和我同床而眠，日日夜夜看护着我。挣扎在这生与死的边缘，隔三差五有小病号在大人们的嚎啕大哭中被抬出病房，我每次都恐惧地拉着奶奶的手，问：“这是为什么？他们去哪儿了？”奶奶总是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抚摸着我，告诉我，他们去天堂了。其实，那时我真的一点也不明白：自己是个病危之人，离死神很近、很近；也不懂死亡是什么，天堂又在哪儿？或是医生的精湛医术，或是苍天的格外赐福，也有奶奶的细心看护，最终，我不仅与死神擦肩而过，更可喜的是没留下什么可怕的脑炎后遗症。 记得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奶奶拉着我的手，满楼找护士阿姨，要我跟她们道别，说声谢谢。然后，满脸笑容的奶奶，牵着一路蹦着跳着的我返回家中。那年，我九岁。从此之后，奶奶再也不敢独自带我去温州了。这场磨难，直至我长大以后，奶奶还在我的面前自责，怨自己当年不小心让我染病。 奶奶（左二）参加居民区革命领导小组成立大会奶奶喜欢喝点酒。我十四五岁开始，就时而陪奶奶喝酒，一斤黄酒，两碟小菜，祖孙俩喝得不亦乐乎。起初是她喝得多，我还不识酒为何物，只是皱着眉头喝那么一丁点，后来我的酒量随年龄增大而增加，就轮到我喝得比她多了。再后来，奶奶不喝酒了，往往是坐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我喝完那瓶黄酒。 （奶奶与温州秀兰姐及她的子女合影）晚年的奶奶无经济收入，我父母给她付生活费。她手脚还利索时，利用去亲戚家帮助照管孩子料理家务，积攒一些钱。我会挣钱后，虽然收入微薄，也不忘给她一点钱零用，但她经常花钱买一些时令的食品水果，悄悄地塞给我，还逼着我立马就吃。 记得一次上夜班回来，已经是11点多钟了，可奶奶还坐在楼梯口等我。到了她的房间，只见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黄酒，那盘花蛤都开着口，我还以为她没掌握好火候，她却告诉我：“时间这么晚了，怕你剥花蛤太费时，我就先给剥开了。”听着这话，我两眼顿时湿润了。那天酒后，我彻夜不眠，一直想着以后该如何去报答爱我痛我的奶奶。 我结婚后，有了一台彩电，奶奶看后连声称赞这电视太神奇了，这么多人可以在里面说说笑笑。每晚她总是来我房间看电视，看得眼笑眉开，但往往只坐一会儿就起身离开，留也留不住她。我知道她是怕打扰我们的休息。 奶奶弥留之际，我站立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的双眼渐渐失去了光泽。那时，我真想扑上去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离开我。但他人不让我靠近，要我遵从乡俗，因为那时妻子有孕在身。悲哀的我只能目送奶奶合上了双眼，走完她人生的最后时光。不能为永远离去的奶奶最后握手告别，成为了我心中永远永远的愧疚。 二十多年的光阴已转眼而逝，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如果奶奶还健在的话，她一定会为孙子的现状而高兴，我也一定会好好孝敬她，但遗憾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现在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雨还在接连不断下着，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的意思，看来今天上坟是不能成行了。怀念之时，记下对奶奶的零星回忆，让清明雨捎去我心中不尽的哀思。 奶奶，您在天堂一切都好吗？孙子想念您！（写于2008年清明节） 文：木鱼原创图：部分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