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大姑婆因白内障晚年不愿意照相。半身像是二姑婆,全身像是三姑婆。</p> <p><br></p><p><br></p><p> 爷爷有三个妹妹,我就有了三位姑奶奶。平时我称呼她们:大姑(gua)婆、姑婆、碎姑婆。</p><p>姑婆的母亲(我曾祖母)是苏坊芋村的大家闺秀(老杨十和曾祖母是姊妹、小杨十杨炳德是姑婆的表弟),加之我家是中医世家,源自于两个家庭的家风传承,使三位姑婆具有:勤劳、干淑、和善、贤惠的性格。虽然都不识字,都嫁给了农民家庭,但她们着衣大方得体,性格温和自然,持家节俭细心,为人热情体贴。在我的印象里,其生活是艰苦环境下的清淡、幸福、温雅,其精神状态绝对高出同年龄的老太太! </p><p> 大姑婆名叫尚仲和 ,嫁到了乾县军庄,我对大姑婆印象最深的是六十年代初父亲与叔父领我去看大姑婆。她说话铿锵有力、清楚明白,抚摸我时那勤劳的双手粗大有力,只是双眼由于患白内障晚年失明了。她的最大愿望就是能让她在世时再清楚的看看这个世界,当时在北京读研的叔父宽慰的说他再打听打听治疗方法(身为中医世家的祖父对白内障无能为力,那时手术治疗需到大城市、费用也是一般平民家庭所难承受的)。尽管双眼失明,但姑婆说她还能凭感觉纺线、干零活儿、上厕所……她在生活上的自立、自理能力令人感动。特别是她双目失明后,记忆力非常好,常常把娘家往事一五一十的道个一清二楚,可那时我的记忆太浅,如今都忘光了。当意识到这些对后辈的重要性时,姑婆早已不在了!姑婆所处的时代没有合疗、没有免费做白内障的政策,使她无法最后看清自己的亲人与熟悉的天空、大地。姑婆最疼爱的孙子(平时我称“虎子哥”),在七十年代初当兵服役转业回家,多年担任大队支部书记,企业负责人,如今已过古稀之年,他身上仍能看到姑婆的品质……</p><p> 二姑婆叫尚勤修,嫁到了苏坊北面的鸭子河。二姑婆慈眉善目、说话斯文温和,着装整洁板正,在家里掌舵领航,威望极高。她有四个儿子,除我称“管娃叔”(小儿子)当兵、后来转业工作外,在家的分别是我二叔()、四叔(红娃)、五叔(勇娃)。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六十年代初,三位表叔为了改善家大人多、住宿紧张的现状,从家里不大的几口窑洞的侧面,靠崖挖开一条通道,进深十余米后又自北向南将崖面齐齐的“洗”出一个两米宽、十余米高、近三十米长的平面(在原窑洞的后面)。然后规划好具体位置,硬是白天参加生产队劳动、利用早起晚睡与吃饭间隙,似“愚公移山”般的“打窑”不止……数月后,当几口崭新的窑洞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二姑婆脸上的笑容充满幸福感,众乡邻啧啧赞叹不已。待过了一个冬夏后,举家逐渐搬入新窑洞,前面窄小的小窑洞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因“用土”而成为院落。在住房紧张、资金短缺的困难时期,姑婆家的新窑洞,比如今富翁家的“别墅”更让人羡慕。早年叔伯与父亲常去看望姑婆,有时会带着我们去,过年时他们会向姑婆行跪拜礼,后来这任务就交给我们这一代了……时光匆匆离去,四位表叔已离世作古,但当年拼尽全力改善生活的竭尽全力、坚韧不拔,成为后辈儿孙的精神财富。如今的后辈早已住上了砖瓦房,新时代的发展使后来人生活更富足了,他们以特有的方式,撑起了“鸭子河”舒适从容,宽松幸福的一面天。</p><p> 碎姑婆叫尚勤功,她嫁到了老屋南邻村的马家台。 在我的记忆里,听闻姑爷爷因故在解放时便离开了家再没回来,是碎姑婆用心血和汗水支撑着家!我眼中的碎姑婆:刚毅、坚强、利落、能干,困苦的生存环境没有压垮她,反倒给了她顽强、宽容、忍让的生存勇气和能力。谁也想不到这个家庭缺少刚强的“硬劳”、在夹缝中不向命运低头,竟然是碎姑婆不屈的肩膀在扛,她不知疲倦、勤苦顽强的温暖着家的运转,我眼中的她始终有一种天塌下来压不垮的男子汉气质,直到表叔长大成家后,姑婆才长嘘一口气,放慢了已经疲惫的脚步。由于距我家近,有时尚家台村口来了卖“镜糕”的,父亲会多买一点让我送给碎姑婆。姑婆家正月初五待客,我在农村那几年到了这天必去,姑婆的热炕就由我这个“娘家人”“霸占”了,我婆孙俩常常有说不完的话。老屋还有看“忙口”的习俗,又一年父亲领我三弟去姑婆家,她看到侄儿侄孙别提多高兴了,急步走出窑门就用手将院子香椿树上的嫩芽揪一把做汤汤面去了。碎姑婆有三个女儿,她们都继承了姑婆的优良传统,个个能织能纺、能下田干活、持家过日子,而且为人处事勤快有为,各自家庭幸福和谐。在她们身上,会常常看到三位姑婆的影子。</p><p> 我们一家62年回老屋住后,除大姑婆不便来“娘家”外,二姑婆会拄着拐棍先走到碎姑婆家,住一晚后姊妹俩一起到我家。母亲会热情招待,那时家里困难,即使借面借鸡蛋,母亲也要把“熬娘家”的姑婆管待好。我记得我工作后的暑假俩姑婆正好在我家,父亲让我把“行军床”撑开放到通风的上房门道,让俩姑婆坐床上聊天,还让我递上扇子、倒好茶水放小凳子上,父亲则坐在另一小凳子上陪姑婆说话,我站在一旁默默听……第二天一大早,俩姑婆起来后我给打好洗脸水,俩姑婆洗后便认真的梳头、盘头,反复梳头、直到没一根头发凌乱才收、盘起来。头发梳好后,又仔细打理“小足”上的裤腿,裹脚布早已严严实实的裹藏在袜子下面,只见她们双手熟练的将裤腿卷折叠压,然后用绑腿带子细心、平整的逐层缠绕,直到对称、一致的打结。忙完头脚后用扫炕苕帚刷扫洁白的斜襟长衫与干净黑裤子上散落的头发,再洗洗手,早上洗漱才算结束。姑婆那么大年级了,对待生活如此认真、精致的态度,给我留下了难忘、深刻的印象。</p><p> ……</p><p> 三位姑婆的名字,即使现代人也很难想象我家先辈对起名的重视:仲和.勤修.勤功,看到名字不由人肃然起敬!名字里有希望有修养有内涵,更成了三位姑婆一生的行为准绳:中庸、平和、和蔼亲切、勤勤恳恳、自强不息……</p><p> 三位姑婆先后走了好多年了,她们都活到了耄耋之年。当我们这一辈逐渐步入老年、每每想到逝去的亲人时,内心感触难以言表。做的最多的便是:继承她们的生活态度,做她们那样的人,就是对她们最好的怀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