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常在旅人不老——重装环贡嘎记录

欧阳灵

环贡嘎的旅程从九月来到新都桥就在开始计划，原想等国庆大假期结束客栈不忙了就能出发，可新手掌柜们对经营客栈的琐碎和忙乱严重估计不足，于是行程一推再推，眼看再晚就要大雪封山，不能再推迟了，我和今峰一商量，决定就算闭门谢客也要出发。出发的前一天，我们的大掌柜终于从深圳赶了过来坐镇，这下可以安心出行了。11月6日下午四点左右从新都桥出发，到了康定已经快六点，天色太晚看来是赶不到格西草原的徒步起点了，就住在康定吧，顺便在康定找一家大超市买了点燕麦饼干之类的干粮当路餐。我不爱吃速热米饭和火腿肠这类的东西，也不敢背白菜萝卜这些重食材，至于传说中那些带两只活鸡路上煲鸡汤的，也就当个故事听吧，传说只所以是传说就是因为没见过自己也做不到。路上的餐食照例是提前做的各种干粮：萝卜、豆角、茄子、白菜、牦牛肉都用盐腌过后晒干；米饭也蒸熟后晒干，吃的时候开水一泡就搞定了。自己做的干粮比买的山之厨之类的东西好吃N倍，还营养干净卫生省钱。环贡嘎是一条很成熟的徒步路线，绳索、溯溪鞋这些用不着带，想了想还是把冰爪带上，万一下大雪呢，吃的要多带点，今峰是一个大饭桶，他一个人要顶三个人的饭量，半路上据说还是有补给的，不够再买。 深秋的彩林好看得不要不要滴 这背包也算是走南闯北了 通往老榆林电站的路 第一天：下日乌且 离徒步的起点还有几公里远，我们担心机耕道的尽头没地方停车，就把车停在了离老榆林电站五公里远的烈士陵园里面。事实证明我们是错误的，车子可以一直开到格西草原营地没问题，这样的话可以少走8公里。8公里对于今峰来说也就是热身，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半的体力了，所以他很主动地把所有重东西全扛走，我的背包里就放了两睡袋、两人的衣服和一些干粮。他的背包估计超过50斤重，我的最多20斤，就这样他还是比我走得快，后来几天在脚后跟受伤发炎的情况下他还是经常先走到目的地后再回头来帮我背包。这里引用我们大掌柜对今峰的评价：比牲口还厉害！ 康定和新都桥的天气完全是两回事，新都桥上午十点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而康定因为处于峡谷中还有水量充沛的康定河湿度比新都桥高很多，加上长年大风吹呀吹，导致这个海拔较低的地方反而很冷。已经接近中午四周还是雾蒙蒙的，山上的植物上面全部都是一层白霜，背阳的地方已经形成雾凇。今天天气非常差，不见阳光，幸运的是我们见到了很美丽的雾凇。一路沿着河谷往上游走，全程上坡。路还挺宽的，路况也好，没有任何危险性。走过一座结实的木桥时我们不由感叹环贡嘎的条件比狼塔和乌孙古道好太多了，相比起来这里就和休闲步道差不多。下午五点钟到了下日乌且，本来是想赶到上日乌且营地的，但是山沟里面阳光照不进来，才五点钟就感觉像天黑了一样，气温陡然下降，冷得全身发抖。刚好看到路边有一个牧民的小石屋果断就住进去了。这个小屋看来是经常有驴友来住的，房梁上挂满了大家留下的各式各样的点心，牛肉干、面包、蛋糕、饼干，哇哈哈，把它们全部倒出来看了一下足够可以开一个杂货店了。我仔细挑选了一下，把那些容易变质过期的面包和蛋糕之类的拿出来吃了，明天走的时候给主人留点现金就好了。我以前也经常干这样的事情，到牧民的小屋借宿，用了他的柴火和粮食就给他留现金，所以每次徒步我身上都会带些现金。 在这等今峰去找地方停车 冬季的河水干净如玉 这个好像是糖罐子？ 再过段时间都会冻住吧。 这种路，我喜欢 这桥看着就有安全感 红石滩 回望榆林雪山 这种小房子牧民一般都不会上锁 今峰无聊地等我 榆林雪山在云雾中 无聊的我在整理驴友们留下的食物 做大餐了！ 第二天：冬季牧场 11月8日，今峰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餐，我懒洋洋地躺在睡袋里不想动，昨晚的火炉把小屋烤得暖暖的，睡得很舒服。吃完早餐后我们把房间打扫干净把水桶里面的水都装满，然后把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放整齐，这是对主人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因为昨天没有赶到上日乌且，所以我们今天要多爬三公里的坡，然后再翻越海拔4610米的日乌且垭口，我延续长久以来的龟速传统，低头一步一步往上爬，今峰在前方越走越远，渐渐不可见。“牲口！”我在心里嘀咕着，脚下却不敢停，不怕慢就怕停，只要走着就能到达目标。下午一点多可以看到垭口了，很愉快地把背包交给来接我的今峰，日乌且垭口的坡并不陡，我无包一身轻，快乐地蹦哒上去。本来以今峰的速度他最少能加快两小时，但是没办法得等我，他要先上到垭口放下背包再回头来帮我背包。这里又得吐槽了，和一个体能好太多的伙伴一起徒步是一件很幸福又超伤自尊的事情，不过有人帮着背包的时候也就不会在意伤不伤自尊了，只管幸福就好！ 下坡的时候看到很多很多的牦牛，藏民很奇怪的，他们把牦牛往山上一放就大半年不闻不问不管了，现在已经11月中旬，牛还是在山上呆着，我们在背风的地方看到很多刨出来的土坑，估计就是牛晚上躲避寒风的营地了。有些牛的耳朵上系着红绳，这种是放生牛。放生牛是不会有人去伤害的，它们可以自然老去安享终生。藏区很多放生的动物，我们客栈的花草就老是被各路放生牛霍霍，让我们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听房东说原来附近还有很多放生猪的，前年发猪瘟全死了，新都桥没人管，他打了康定防疫站的电话才有人来清理掉。 昨晚云特别厚，一颗星星都看不着，今锋一直担心晚上会下雪。我们商量着如果下雪了就在牧民家继续呆一天，时间虽然有点赶但安全最重要。结果今天起来一看——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感觉真是很幸运，希望接下来的几天也都是这样的好天气。不过冬天天黑得太早，下午五点钟山谷里面就已经没有了阳光，六点之前我们就必须去找到合适的营地扎营，留给我们走路的时间实在是不多。 今天目的地是冬季牧场，牧场的房子都很破败，牛群占领了各个可以避风遮雨的有利位置，看了好多小屋都特别特别脏，牛粪满地，完全没法住。眼看就要天黑，我都快要放弃准备野外扎营算了，今峰说再往前走走看，然后就继续往前走。幸运女神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终于找到一家比较干净的屋子，里面有灶有床，看来又能睡个温暖的好觉了！我们没有想到出来两天都有屋子住，遮风挡雨还能烧火烤火，这在我的徒步生涯里还是头一回，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向日乌且垭口出发！ 下次一定要去冰川边看看 冬季牧场营地里温暖的气息 第三天：上子梅村 石头房子就是保暖，临睡前的灶火把整个小屋烧得暖暖的，在睡袋里热出了一身汗。早上七点起床煮了一锅浓浓的牛肉菜干粥，吃得饱饱的再出门被凉风一吹，顿时神清气爽。太阳还没出来，山谷里白茫茫的，没什么坡，我们快速在河滩灌木丛里穿行，脚踩到薄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攻略上说这里需要脱鞋子过河，但今天显然是不用了，冬季的水本来就浅，加上很多地方都冻住，防水性能稍好点的鞋都能毫无压力地过河。基本所有小溪上都搭着简易的木桥，天寒地冻，木桥上的冰特别滑，有桥的地方反而走得有点小忐忑。 今天的路程很轻松，都是缓起伏没有大坡，很快我们就到了贡嘎寺和子梅村的分叉口，在这意外遇到了原来在网上约好一起出发的几个哥们。按约定的我们应该早两天和他们一起出发，但客栈里事情多给耽搁了没能成行。山水有相逢，他们一路休闲走走停停，我们快马加鞭赶时间回家，本已错过的两队人竟然在这会师了，这也是缘分呀！ 清冷的早晨 马儿披着白霜觅食 新生的阳光让白雾更加浓郁 青杠林里会长松茸哦 贡嘎寺到了 在贡嘎寺打了个卡，趁天色还早赶往上子梅村 圣水一定要多喝点 去上子梅还是下子梅这是个选择题 第四天：上木居昨晚在上子梅村的藏民家条件还可以，比较干净，但就是被子太小睡觉老漏风，结果弄得晚上睡不好，在这几天行程里住宿条件最好的地方反而睡不好，还不如自己的帐篷里面舒服呢。价格倒是不贵，一百块钱一个人包早晚餐，就是菜里油太多了，可能是主人觉得油少了不够客气吧，这热情度是足够了，可就是腻的我实在是受不了，最后只能就着辣椒酱吃了两碗米饭下去，辣椒酱太辣还不敢多吃，安慰自己白米饭吃已经不错了，填饱肚子就好。 上子梅村的海拔是三千四百米，子梅垭口的海拔是四千六百多米，我们今天要从三千四百多米爬到四千六百多米，总共有一千二百米的爬升，真的是非常非常辛苦，简直快把我爬崩溃了。从子梅村到垭口的路已经打好了地基，什么时候铺水泥或是柏油路还未知，按照村民的说法是这样已经很好了。村民和喇嘛们的车不时呼啸而过，开得那个畅快，伴随的是尘土飞扬和我的咳嗽。得！这大路我是不想走了，徒步体验感太差，于是果断拐进小路。小路好呀，陡是陡点，但不用吃灰就是幸福，半路还能在结了冰的小溪里掰根冰棍解解馋，一边走一边"咔吃咔吃”嚼冰棍别提有多惬意。今峰是个不折腾不舒服的主，他看着陡峭的山坡兴致勃勃要垂直往上爬，我瑟缩着表示不参和，还是走牧道比较稳妥，于是两人分头前进，约定山顶汇合。我有时真的是挺矫情的，两人一起走的时候老是觉得累，时不时要耍赖休息一下，剩下自己耍赖没人看了就立马变身，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不需要休息了，走得那个精神抖擞呀。下午两点钟好不容易到了垭口，一看不对呀对面还有个更高的垭口，下意识地看看海拔表，没错啊！我们现在海拔是四千六百多，难道前面那个山头是新修的垭口？估算了一下距离，去到对面还得先下再上，时间上有点来不及，除非今晚就在山上扎营。当时实在是不想再爬了，还是算了吧！放弃！下撤！今峰的脚后跟破了他说走路走快了很疼，我的肩膀也很疼。今峰说我是力量不够，不然这点重量根本不会压得肩膀疼，说回去后要让我力量训练。回去后怎么练那是后话，反正今天就是比昨天走得慢，本来还想赶但玉龙西村的，结果眼看就要天黑了还差五公里，就随便就路边找块草地扎营算了。 上子梅村在山谷里已经看不见 这样的路走得很舒服 子梅垭口 路已经修好，离开发还会远吗？ 这草长得真端正 第五天：冷嘎措 昨晚扎营的地方是个风口，两条河交汇的地方，特别特别冷。今天早上起来，帐篷的里面外面全部都是冰渣子，亲亲踫一下就冰屑纷飞，这真没办法再睡了，赶快起来把帐篷拆了放在阳光下晒，山谷里面的阳光姗姗来迟，我们等到十点钟阳光才晒干帐篷，等收拾吃完早餐已经11点钟。 沿着河谷一路往玉龙西村走，走着走着发现河面的桥被冲断了，没办法只能脱了鞋趟水，过河的经验就是一定要穿着袜子，防滑防硌脚。11月山里的河水真的是冷啊，冻得脚刺疼刺疼的，还好河不宽，河水很缓，一会儿就走了过去。 玉龙西村竟然有商店，太高兴了！虽然东西贵了一点一碗鸡蛋青菜面20块，但老板还是很好说话的我说特别特别饿，叫他给多下一点面他就下了满满的一大碗。吃完饭补充了一点干粮，然后和老板商量让他用车送我们到冷嘎错的山脚下，其实从玉龙西村到冷嘎错的山脚下只有十公里，但是这十公里好说歹说还是收了我们100块钱，然后一个大叔开着叮叮哐哐锵锵到处响的一辆车把我们送到了徒步的起点。冷嘎错没门票但有二十块钱的卫生费，骑马上山没有问价格不知道多少钱。恰巧我们和一支马队同时出发，大概的估计了一下徒步和骑马上山的时间大概是相差了一小半。 冷嘎措说实话非常令人失望，就是一个大水洼子。湖面特别特别小只有一点点，很袖珍。但就是这个袖珍的水洼子在日落时表现出令人惊叹的美丽。月亮本不发光，但有了太阳就披上了圣洁浪漫的光环；冷嘎措本很平凡，但贡嘎雪山的倒影在水面呈现时候，平凡便变得梦幻动人。特别是晚上，星空和雪山一起在湖面辉映，仿佛不似人间…… 牧高笛的帐篷里面结霜太厉害 在帐篷里做晚餐 河里好多小鱼 过完河要洗袜子 前方是玉龙西村 这车门只能从外面用力踹紧 上冷嘎措的马队 今峰紧跟着马队，后来吃了一嘴的灰 今天的天气给力 云来 风起 湖边等着看日落的人 风渐渐小了 日落...风平 高山蝾螈 被手电照着就不动了 繁星满天 第一次尝试拍不同色彩的星空 夜深，有人在湖边走来走去。 一丝风也没有，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湖。 听说夏季的星河才是最美的 第六天：盘盘山冷嘎措确实有点冷，我们的睡袋都是负十度，还穿着羽绒服全副武装钻进睡袋还是被冻醒，这种感觉很冷但又不是冷得受不了的感觉真熟悉，让我想起骑行新藏线的时候，那时的装备还没现在这么好，晚上经常被冻醒，一时间百般滋味在心头……隔壁两位贵州过来的哥们带的薄羽绒睡袋，估计一晚没睡着，一晚上尽听他们进出帐篷走来走去的声音了。 冷嘎措的水特别特别干净，我们在水边用手电照到很多的高山蝾螈，高山蝾螈对水质的要求特别特别高，只要有一点污染的地方就没办法存活，这样的水质我们做饭烧水非常安心。 早上起来帐篷上依旧积满了冰渣子，幸好的是这里早上被阳光晒到得比较早，由于昨晚八点钟就睡所以今天六点多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墨迹到七点多钟起床看日出。贡嘎的日出冷冷清清，因为是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反正远没有日落那么美丽。湖面上几只游来游去的水鸭子给了我们意外的惊喜，让这清冷的早晨增添了许多的生动。 睡袋和帐篷都搭在石头上晒了一个多小时，等干了后收拾好行李告别贵州的两位兄弟我们赶时间快速了下山，今峰在前面蹦蹦跳跳走得飞快。我在后面追得几次差点摔跤。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下到了山脚然后在路口邦木吉德的两家客栈和他们的老板聊了聊，这两家客栈的经营者都是外地人，他们在这个偏远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开客栈，并且很享受这里简单孤寂的生活。木雅客栈的老板阿辉开车送了我们一段给我们节约了大约十多公里的路程，下午四点多钟我们到了盘盘山的山脚下，看看手机里轨迹离山那边的住宿点还有16公里，于是果断放弃，就近在山脚下找了一个牧民的小屋安营扎寨，明天再翻山不迟。 日出 晒帐篷 刷个牙 洗把脸 这是什么鸟？ 冷嘎措客栈的阿辉老板 今晚的营地 房子里很干净 捡了好多牛粪回来 第七天：老榆林电站对于徒步者来说营地真的太重要了，特别是冬季，不但要遮风挡雨最好还要能保温。前几天都是在石头屋里扎营，石头屋的保暖效果非常好，临睡前烧一堆火把小屋烤暖就足够让我们睡个温暖香甜的的好觉。今晚这个小屋是铁皮的，外表看着很新很漂亮然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捡了两大筐牛粪都烧不热屋子，只有火炉旁边才有一些热气。因为在室内就没搭帐篷，结果两人冻得瑟瑟发抖，勉强睡到四点多就爬起来继续烧牛粪。还好我出发前把牛肉干和各种菜干准备充足，满满一大锅煮得浓浓的牛肉菜粥喝下，整个身体都温暖了起来。六点多，我们在黎明前的微光里踏着冰霜往盘盘山垭口爬去，准备到山上去迎接朝阳。 今峰依然一骑绝尘，我按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走，清晨的寒风有些刺激鼻腔，我用头巾紧紧蒙着口鼻，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冰冷的风还是让鼻涕直流。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四千多的海拔对于经常在高原行走的人来说还是不难的，除了12年在然乌湖被一瓶二锅头整高反以外，我就再也没感受过高反的滋味。盘盘山的坡不怎么陡，有明显的牧道，我走得很享受，没用多久就到了垭口。和今峰在垭口合影留念后就迅速下山，我们的计划是今天下午出山，晚上回到新都桥。 下山的路稍有点陡峭，对于习惯走山路的人来说没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小心点。不过话说回来，玩户外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得小心谨慎。沿路还有几个牧屋，目测都可以住，不过回家心切，我们都没有再做多余的停留。 下午两点左右回到老榆林电站，一路连蹦带跳的赶路我已经很累，就耍赖不肯走了，让今峰放下背包跑着去烈士陵园取车开上来接我。看得出他很无奈，但无奈对上耍赖，耍赖完胜！靠着背包晒着太阳美美地睡了一觉今峰就回来了，有个强大的队友确实很幸福。如果队友同志没有一天念叨无数次：欧阳是个大胖墩…那就更好了！ 川西的徒步路线很多，贡嘎走完了接下来该去哪还没想好，反正已经在新都桥开了客栈，我们有时间就可以出行，这几年总会把能走的都走一遍。山河常在，旅人不老。 从盘盘山往回看 阳光在盘盘山垭口闪耀 抬杠二人组 嗨，牛兄，聊个五块钱的怎么样？ 谷底是去时路 榆林雪山 敲开冰面给鱼儿送氧气，是不是傻得可爱？ 我们的新都桥老马帮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