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拙的美篇

百拙

读《近三百年名家词选》记

王九峰

读前人诗词，如观春花，触目处，锦簇团团，似徜徉花径红霞中，耀人眼目。又如饮甘醴，细品处，含饴蜜蜜，如笑对美酒佳人，浴目怡情。品嚼日久,无形中就潜移默化，深入心脾，郁结层叠，久而久之，便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就象一日三餐，不可一天或缺。

古人云：读诗可以解惑、益智、陶冶性情。确矣，闲情逸志读山水诗, 颇能引起共鸣，宜增其悠然；失意消沉读感愤诗，亦能震聋发馈、振作精神；孤客羁旅，读怀人思乡诗、更能波澜顿生，情潮似涌。格物感时，春云夏雨，舒卷沛然，长亭古道，秋月冬雪，凄清寒彻。诗言志、诗志史、诗抒情、诗讽物、诗赋形、诗正俗，华夏乃诗之国度，山川河流无不洋溢着诗的韵味，诗的精神，无论士农工商，口中无不鲜活着诗的语言。诗系日月，诗乃山岳，与人文同生，与日月共存。诗之精美, 无与伦比，泱泱大国之风，唯诗可称之、可独擅，从第一部诗集《诗经》到诗人之祖屈原的《离骚》、《九歌》一直到《全唐诗》、《全宋词》、《元曲》，乃至无数个骚人墨客的“别裁集”，林林总总，汗牛充栋，由此足以证明诗词生命力的强大。或谓：人类不灭，诗魂不绝。

这部选本是词学大家龙榆生先生编篡。做为一代学人，能独具慧眼，收录自南明至清季以来知名诗人的词作，开篇第一人就是当时松江才子陈子龙的九首词。陈生逢乱世，满腹才华、一腔热血，难以得展，他游走东南，大声疾呼，为保存南明偏安一脉而不遗余力，事不果被执，愤而投水以身殉之！他是崇祯十年进士，饱读圣贤书，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最终以纵身清流宣告对“异族”入主的蔑视，对曾是当时的文坛领袖钱谦益的伸足一试，高呼“水太冷”之辈而言，是绝不能望其项背的。从选编者的思路看，他是以激励爱国主义为主线的，这可能与他生活在战乱不止，外敌入侵，又连遭内战不无关系吧。

通读此卷，让人更加清楚地看出选主的高明处。有清一季，词家辈出，流派纷呈，出类拔萃者更是车载斗量，不可以胜数。先生独独筛选出的大都是诗坛名流，和仁人志士，还有明、清遗老，书名“名家”，选主自然都是名扬当代，流芳千古的人物。先生不单单在弘扬民族气节，也同时忠实于文学艺术创作之精神，把思想性和艺术性等量齐观，同时并重。词在文学史上，向来有“豪放”“婉约” 之称，康熙朝的大词人纳兰性德，系权相明珠之子，又是康熙的贴身侍卫，一生只活了三十二岁。他才华盖世，诗酒蕴藉，毕生纠缠于醇酒妇人之间。所填之词，大多都缠绵悱恻，不脱儿女私情，沾滿了闺阁脂粉气。但是，此公之词，清婉绮丽，出尘脱俗，不落窠臼，他的词风几乎影响了一个朝代。先生在选录时，亦青睐于他，这不能不说明先生胸襟的博大和眼光的独到：不因人废词，更不因时代而废人。艺苑之中，春华秋实，各占天时，文学流派，兼容并蓄，由此来看，先生深得选家之三昧。

余生也晚，读书甚少，略有所览，便妄而言之，恐怕有唐突先贤之嫌，所谈乃槛外人语，堂奥深处，正不知几多人在掩口窃笑。因偏爱故，于这百花苑中，撷取一得之见，获其一管之窥，挹捧一瓣之香，无论谬错，也在所不计矣。为明月窥窗，为诗香萦梦，为性情计，为解惑计，为益智计，为近三百年之名家计。即便舛误，也无暇顾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