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丝绸之路西部行之五：远去的阳关

树琪

大漠荒沙走流云，

孤烟千载滞如今。

阳关风雨残阳碎，

何处吹歌觅故人？

——题记

敦煌的早上八点，天蒙蒙亮，我已经行驶在通往阳关遗址的路上。路况还不错，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车，80几公里的路程轻轻松松一个多小时就到，9点半抵达遗址大门 ，离景点开门时间还有半个钟头。

下了车看看停车场和周边，只有我一人一车。戈壁上的7、8级大风，刮得人站立不稳。我离了歪斜地晃了过去，敲开售票室窗口，买票，赶紧进入景区。

整个景区也只有我一个游客。管理人员专门为我打开展览室大门，陪我参观、为我讲解到最后。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随后，又带我上景区的游览车，送我去几里地以外的遗址参观。

风沙弥漫中，站在沙丘上向远处复制的兵营遗址望去，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在云里雾里看海市蜃楼。

阳关，一座被流沙掩埋了千年的古城，一座被历代文人墨客吟唱了千年的古城，就这样呈现在我的面前。破败的房屋、依稀的农田、废弃的渠道、残存的战车，无不述说着往生的岁月、过往的烟云。

阳关，在中国历史上不仅有着特殊的地位，也具有特殊的意象。王维的一首千古绝唱《渭城曲》，怕是很能代表那几个时代人们心中的阳关了。

公元前汉武帝收复河西走廊、打通西域后，先后在河西走廊设立了凉州（武威）、甘州（张掖）、肃州（酒泉）、沙州（敦煌）四郡，建立了通西域的两关既玉门关、阳关。其中敦煌郡是内地通往西域的必由之路、战略要冲。而阳关和玉门关，则是当时对西域陆路交通的重要门户，是防御西北游牧民族入侵中原的战略军事重地，也是古丝绸之路北、南两道必经的关隘和驿站。

从地图和史料上都能得知，阳关和玉门关，一南一北，名扬中外，情系古今。从中原过西域到欧亚大陆，出敦煌必须走这两个关口其中的一个。在离开两关后就进入了茫茫戈壁荒漠。

阳关，因坐落在玉门关之南（南为阳）而取名阳关。阳关作为通往西域的门户，又是丝绸之路南道的重要关隘，是古代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据说，汉唐时阳关附近水源充足，渥洼池和西土沟是最大的独立水源，成为当时的绿洲盆地。

自汉唐以来，这里作为军事重地，是戌守征战的集结地；作为旅途驿站，是往来西域与内地之间的商贾、僧侣、使臣、游客验证出入关之地。

更有多少骚人墨客，面对阳关发出万千喟叹，写下了诸多不朽诗篇。而唐代著名高僧玄奘从印度取经回国，就是走的丝绸之路南道，东入阳关返回长安的。

然而，说到阳关的知名，就必然与更为著名的丝绸之路联系到一起。走丝绸之路必到敦煌，到了敦煌奔于阗出葱岭则必走阳关。阳关，既是古丝绸之路内地段的终点，又是走西域过葱岭丝绸之路南线的开端。

商队从长安（或洛阳）出发，经过河西走廊到达敦煌进行补给后，再从玉门关或阳关出关。出阳关后，商队穿过沙漠，到达鄯善（今新疆若羌），再到于阗，越过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和喀喇昆仑山）到达安息（今伊朗高原和两河流域）后，和从玉门关出发的商队会合，向土耳其南部和埃及地区进发。

当然，说到阳关的知名，也不得不提同样知名的著名唐代诗人王维，他的一首为友人送别的《渭城曲》，不仅让阳关词曲从此载入中国文化史册，也让人们牢牢记住了阳关和它的存在。

无论是在它的鼎盛之期还是衰败后的沉寂之期，阳关在人们心中总是凄凉悲惋，寂寞荒凉的。内地与西域频繁往来所带来的异域风情、不同文化、丰富物资和探险乐趣，在人们心中所带来的神秘感，使得从军、商旅或出使阳关之外，是那时人心目中令人向往的壮举。

但毕竟，出阳关后一路向西，是荒凉绝域，几乎没有人烟。西出阳关虽是壮举，却又不免经历万里长途独行跋涉、备尝荒凉寂寞的艰辛。因此，阳关在诗人笔下就有了独特的象征意义，浸透了诗人全部复杂、丰富、深挚和寄托的浓郁情感。

可叹的是，据史料记载，汉唐以后西土沟上游水系渐渐干涸，下游却有泉水汇成水系北流，时有山洪暴发。洪峰过后，沟岸纷纷塌落，河床加宽，大量泥沙顺流而下在下游沉积。泥沙在西北风扬运之下，形成条条沙垄，阳关古城逐渐被水毁沙埋。

至宋元时期，陆上丝绸之路渐渐消亡，阳关也被彻底废弃。随着时光的流逝，阳关这个时代的辉煌，被漫漫的黄沙侵蚀得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被称为“阳关耳目”的墩墩山烽燧还立于这荒凉而又寂寞的大漠戈壁之上。

在西北五省区都能看到沙漠，但那大都是些没有任何生气的亘古荒漠。

然而到了阳关，看到的似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同于沙漠的“大漠”。虽然它这里也是寸草不生，一望无际，风沙弥漫，了无人迹，无风时，除了荒凉，便是寂静；有风时，耳边不时响起的声音，便是漠风掠过沙漠刮起荒沙时带来的摩擦声。

但不同的是，在它的上空却依然回荡着千年不散的交响：那是将士们征战时金戈铁马鼙鼓撞击的杀伐之声，那是过往商旅驼队响铃风餐露宿的辛苦之声，那是僧侣墨客诵经吟诗的漫哦之声，那是戍边军民劳作欢愉的生活之声。

此情此景之下，就不能不对着眼下的荒寂发声浩叹了。当年那些可歌可泣的寻经僧侣、戍边将士、商旅驼队、骚人墨客，就是从这样一个极不显眼而又极为著名的关隘出关和驻守的啊！

历史的久远，并没有使这种文化记忆湮灭于岁月的尘嚣之中，反而，经过大漠风沙的磨砺和洗礼，越加厚重！

那剩下的唯一实证汉代烽燧，千百年来就这样耸立在墩墩山这个制高点上，倾听着荒漠中偶尔传来的驼铃声，俯视着脚下滚滚流沙之间时隐时现的那些汉陶唐瓦、宋磁元饰。

如今，当你亲身站在这荒寂不毛的阳关之地，想象着当年丝绸之路经过这里时那种长河落日、人困马乏的景象，再看看现代方便的交通工具给人们、给世界带来的翻天地覆变化，才既能重新认识、真正理解那《阳关三叠》的忧患关情之意，又能深深地体会到时代变迁的缩影和现在生活的美好。

时光已去，阳关不在；故人何往，杯酒犹温。一曲阳关，唱尽了天下未了之情，给后来者留下的究竟还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