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纪念母亲

觉身闲

怀念纪念母亲

母亲侯玉秀（1929.10.4-2021.1.22)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前夕，飞往福州，虽未见细雨纷纷，此次福州之行，我就犹如“路上行人欲断魂”诗句中的行人。过去从户口本上知道自己出生在福州市五四路口温泉路秘书巷。这次来到福州（似乎再也不会有回福州的感觉了），先在家附近的酒店安顿下（估计很少会再住到家里去了），接着前去文林山拜祭父母亲。父亲十年前走了，今年初母亲又走了。都说：父母在时，人生方有来处，父母走了，人生只剩归途。父母在世，方有回福州，父母走了，此地我就只是过客了。

由于成长的时代与个人的原因，一直没有太多仪式感。亲人离开之后，就是设想写几段文字怀念纪念亲人，寄托我们的哀思。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两个月多了，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时常浮现在眼前。

母亲1929年（属蛇）出生在福建晋江陈埭镇一个小手工业主（这是中学时代填各种表格获取的信息）家庭，据母亲告诉我们，家里那时候是做筷子的。从母亲留下来的30、40年代的相片来看，家里生活过得相当不错，文革时期经常要大家“忆苦思甜”，看来对母亲不合适。不少朋友都说我们同龄时期，不仅没有留下那么多相片，就是基本衣着发型也没有我母亲当时时尚。是家境较好，还是那个时代本身就比我们想象得好，本身就足够时尚。从我们的教科书中，很难找到答案。估计两者兼而有之。 母亲在泉州读完中学，50年代初顺利考上大学，到江苏医学院（江苏镇江）读医。在当时，一个小女生到千里之外读书，仅路上就要走两三天，需要多次转乘。说明整个家庭大家心里足够强大，青少年时期母亲也足够独立。 母亲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福建省防疫站，差不多同时期父亲也大学（南通大学医学院）毕业分配到福建省劳动卫生职业病研究所。父亲长母亲两岁，1957年初结婚，在当时可能都应该算“大龄”青年。 父母亲结婚时，不少人说“郎才女貌，人面桃花”。但是用世俗的观点来看，这是典型的一位富家千金“下嫁”给一位穷人家公子（父亲出身贫农）的婚姻故事。或还有说“少女无知，爱情理想主义”，不说高攀，至少要嫁一个家境对等的人家。是不是有点“失败”啊？ 如果说“失败”？我觉得母亲还不是一点点失败，在结婚以后的几十年中，母亲硬是把自己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培养”成为“丫环”、成为“兼职”（依然全职上班）家庭主妇，把父亲从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培养”成为大少爷。父亲基本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承担任何家务事（做饭、洗碗、洗衣等）。就是电工（日光灯接线、换灯泡等）、水暖工（修理下水道、换水阀等）、修理自行车等一般意义上的男人活，在我们家也都是母亲全包。我时常在想这“失败”根本原因是什么？是爱情的力量，是闽南女人勤劳贤惠的必然，是中国传统家庭对女主人的诉求？ 母亲还有一个”失败“就是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古希腊有俄底浦斯情结，实际上儿子对双亲（特别对母亲）的冷暖病痛缺失天生的直感与体贴，远不及女儿贴心。而且，在五十年代末，台海两岸形势紧张，父母亲都是医务工作者，要做好随时上“前线”的准备，我和弟弟都必须疏散到后方，结果又把两个儿子都交给公公婆婆带，以至儿子一直没有在身边。结果我在广州工作，弟弟定居加拿大。以致晚年几乎没有享受到下一代的照顾。 母亲还有一个很大“失败”，一辈子省吃俭用，不舍得化一分钱。“凡是我们不喜欢吃的东西，都是母亲最喜欢吃的，凡是需要花钱的东西就不是好东西”，这一“定理”一直存放在我的记忆之中。母亲这一次永远地走了，给我们留下了数百万的房产与现金，有意义吗？是不是很悲催啊，有点“失败”。 一个富家千金下嫁了一个穷家少爷，一结婚，就一切都要自理了，关键是穷家少爷还是个孝子，一直要支持我的爷爷奶奶。我记得每个月父亲都要从福州邮寄60元钱到南通，我、弟弟与奶奶各自20元，一直持续。这样他们自己生活也就不是很宽裕了。我记得我父母亲身上无论夏装还是冬装90%都是母亲自己裁剪缝制的。今年母亲永远地走了，打开衣柜，儿子媳妇为她买的衣服，大部分连标签都没有撕下来。看到这些，你说是“失败”还是悲催？只有心碎与泪崩……

十五年前，父亲体检发现肺癌，动手术后不停地化疗、放疗，父亲的生命延续了五年，这五年中，估计父亲至少有1/3的时间都是住在医院。在医院的每个日日夜夜，母亲都一直陪伴左右，在父亲病床边忙着、坐着、躺着或非常简单地睡一下。当时多少医生、病友都说这真不容易，写到这里，回忆当时的场景，做儿子的都不知道情何以堪，惟有泪千行。

母亲一生平凡简单，留下了不少“失败”与遗憾，2021年1月22日就这样悄悄地永远离开了我们。时值清明，写此短文怀念纪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