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西山

独行侠

春节之后增加的体重一直没能降下来，今天八小时工作没有精疲力竭，临时决定去爬西山。大坝看日落，西山看月出，走哪算哪。

骑车到了龙门生态园，暮色降临。西边的云层较厚，没有晚霞，没有蓝天，滇池满是灰色。沿着千步崖慢慢上爬，基本没人，甚是清静，清静得有几分胆怯。

从山脚上去一共1017级台阶，爬升约300米。每隔一段，有人做了台阶数的标记，让登山者心中有数。部分台阶年代太长，台面向内凹陷，略窄，脚掌踩不满，上或下的时候难度增加。台阶两边有平整土路，与台阶路换着走一下感觉轻松一点。记不清是几月份，路两边开满叫不出名字的花，花径小道，陌上花开，让人顿感欢愉浪漫。山势平缓时，可以轻松前行，遇到山势较陡峭，有时直上，便气喘吁吁，稍快一点就冒汗了。快到顶时，坡度徒增，路成之字形，本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此时更是心肺爆燃。傍晚爬上是走向寂寥，不像早晨充满朝气和人气。

千步崖的终点是西山景区的观光车道，这里可以尽览滇池和春城南片区。草海大堤、海埂大坝、海埂会堂、民族村、福保半岛、万达双塔，还有远处的恒隆大厦，在能见度好的早晨，可以远眺，傍晚是看月出赏夜景的最佳位置。

天气不好，时候不早，片刻停留，赶紧前行。七点四十，边走边看天下足球，本周无联赛，是国家队的比赛日，德国队下底、回敲、进球，全是拜仁的套路。

不知不觉，暮色渐浓，两边的景物已经模糊，路面的石头、坑洼已经不能清晰辨别。山风时不时发出异响，路上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在山下的恐惧感慢慢增强，上山时流汗的背脊被风吹得打冷战。

加快步伐，给自己壮胆。终于看见一个人，先判断是不是好人，看样子不像坏人，以为可以结伴了，岂料是景区工作人员出来散步的，他告诉我到地铁站还有5公里。，啊，5公里大概得走40分钟吧，那天完全黑了，沮丧、懊悔，没有退路，半跑。

一段路古树参天蔽日，顷刻间天空全黑，仅能看见路宽的轮廓，强烈的恐惧感暴袭。西山似乎没有听见狼虎熊伤人的报道。劫财的人估计不会有吧，身上最值钱的是手机，不超过700元，手表送人没人要，其他没啥有价值的。抢劫这么点不值，抢劫罪至少要判几年。无冤无仇不至于害命，真要被劫我一定主动交出我值钱的东西。至于小倩吗，以前白天爬山好像没看见过坟堆。

加快脚步，轻声前行，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努力感知周围不安全的动静，要提前做好准备，看来势不对就拔腿跑，就算被抓住也要让代人费一番功夫。自幼没有和人打过架的我，若是遇上歹人，没有信心和力量决斗保卫自己，心里很虚、很怯。

早知道应该买份人身意外险，留给家人点安慰。或许应该告知我的行踪，万一不测，以便尽快捉拿元凶替我报仇雪恨。非我贪生，父母健在，孝心未了，孩子未成年，未尽养育之职，岂敢先亡。

走了几百米，看到有人跑步上来，欣喜万分。平时很少会主动搭腔的我热情去问，这么晚还跑啊，回答说再往上跑一公里。我多么希望他们即刻掉头，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跟他们跑下去，下坡可以跟一段的。总算有人在我后面，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走了一会没再遇到人，恐惧感又慢慢袭来。后面没有任何声音，跑步的应该追上来了，难道是又跑上猫猫箐，这些人说话不讲信用，也跑得太慢，一公里需要那么长时间么，这样的水平还来黑练。

提着的心吊着的胆一点没有放松，小心谨慎全神贯注地快走。在黑暗中依稀看见一个身影，是上来的人，带着耳机，主动打了招呼，他摘下耳机回了话继续前行。遇到人，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

到华庭寺听见女声，心中窃喜，疾步追上。两个小女子大步流星往山下走，侃侃而谈谈笑风生。我主动问你们那么晚才回去不害怕吗？她们反问：你怕什么？我不好说怕遇到坏人，担心被人家说我心太灰暗把别人都想成坏人，就说天太黑看不清路有些担心。她们又说爬山的人很多，待会还有人才来的。小女子如此豪迈，相形见拙我的确是太胆小懦弱了。

她们相谈甚欢我插不上话，此时才能够看看滇池的夜景。灯火辉煌，高海路、大坝通亮，满城的灯火照亮夜空，远处的灯火往上翘仿佛地面不是平整的。看到满眼的璀璨，紧绷的弦终于放了下来，心也平静了，好像拥有了整个城市，可此前的心惊胆战却没有一个人理会，这个热闹的城市似乎又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右边都是树木，一直没有空旷的地方拍照，想必可以出张好片。

果然遇到又往山上走的人，小姑娘所言非虚。遇到一伙往下走的人，我终于平安了。到茶马花街想找点吃的，时间太晚，所有的饮食店都关门打烊，唯有一家书店开着，看来还是文化人有情怀。尽管书店没有一个顾客，灯火依旧明亮，照亮了夜晚爬山人的心，给人勇敢和力量。

白天爬西山人山人海，我断不会主动搭讪，只会嫌弃别人的吵闹也像别人嫌弃我一样。而在黑夜里，陌生人仿佛救命恩人一般，对其充满好感，充满亲切感，尽管不知他是谁、长什么样，有生之年是否还会再相遇。

到地铁站驻足看昆安高速的车水马龙。跑步的人才到，多巴胺分泌下兴奋地交谈距离配速爬升，请我帮他们拍合影。地铁站口的每个灯发出一束光，画面洒满无数条茫光，他们看了直呼太美，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

无意侧身，月亮刚刚从云层里探出脑袋，在灯光上空留下适合的高度，我拉低曝光，拍到了满意的红月亮，时点正好。

曾经在零点冒着细雨、在万分疲惫时披着星光，迈向未知的山林，也从月出走到月落，在夜幕降临后走过坟堆，似乎不及今晚这般恐惧。所幸，经历了波澜壮阔却是有惊无险，惊悚的黑夜，偶遇的陌生人，夜阑林静，山风徐徐，月华如斑，一切恰到好处，又恰逢其时。

2021年3月29日夜

于四季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