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暗流(原创散文）

许力中（原创诗文）

意识暗流



1、关于写作与文学

写作似乎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沉浸其中，大概也曾找到了另外一个明澈又妩媚的自我。对于文学的热爱当然也发乎自然，仿佛与生俱来。

多年以后，我仍分明记得，大学毕业时论文答辩，我竟莫名其妙又煽情无比地说，没有人像我一样，热爱写作热爱文学，正像热爱我的生命一样。满满一教室的同学，都被我震的一愣一愣的，继而欢呼雀跃。

据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肖克申的监狱。文学与写作可能正是我试图越狱的利器，我总能获得思考的自由与独立的精神，耽于其中，在汪洋恣肆的意识暗流中不可自拔，仿佛正凝眸于深渊，同时也获得了深渊的凝眸。

又据说，鱼总会最后一个见到水。或许，我也最后一个见到了意识的暗流。同时，我体会着只属于我的孤独、狂野与不羁，仿佛我的人生因此而获得了类似魏晋名士的“人的觉醒”，仿佛在黑色的现实中，或曾存在着遥远魏晋的竹林和溪盎。

然而我最终陷入一无是处的抑郁。似乎我的生命早已注定了这两种轮回。直至多年以后的不惑，我仍无法完全出离。尼采所云的至高无上的快乐，以及痛苦致死的准备，或曾纠结在我的意识暗流中。

2、关于《追忆似水年华》

我似乎无时无刻都会沉溺于意识的暗流。当我一边倾听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一边练书法，我总会陷入不自觉的沉思，不知道临习《书谱》与听书是否有点违和？似乎好比一边听着摇滚，一边盘膝而坐修禅问道。又好似馥郁芬芳的咖啡，泡着暗红色的枸杞。

《追忆似水年华》始终让我昏昏然而沉于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也许正是这篇巨著的最迷人之处，而带给我的意识暗流，清晰又迷离，似乎铺满了流光溢彩，似乎又陷入了混混沌沌，简直令我目眩神迷，不知所以。

王小波说过，看这部小说，好比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保留意识的尸体，沉于海洋深处，一边回忆似水年华，一边眼睁睁地看来各种海洋动物游来游去，却不能眨巴一下眼睛（以上为意引）。

这种感觉宛如梦呓，听书时，大概我也感到了这一点。据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回忆，小波第一次读西方现代派的小说，内心充满了狂喜，如同汹涌的波涛。

然而诸如卡尔维诺、米兰昆德拉、卡夫卡、加缪、萨特等现代作家，至今都令我望而生畏，所读无几。

不过《饥饿艺术家》、《霍乱时期的爱情》，也曾令我狂喜不已，我总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热爱，即使重读了三五遍，仍蠢蠢欲动。我甚至总能信手拈来，把其中的绝妙句子，贯穿于我的写作，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至于《审判》、《城堡》以及《鼠疫》与《局外人》，我也只是在云山雾罩中囫囵吞枣一般读过，最终在脑海里留下了一片羞耻的空白，于是，我又经常怀疑自己的智商和境界。

或许，我还需要更多沉淀，年轻时根本不会去触碰这些经典，直到过了二十年才意识到该去读，读得心神摇曳。或许，我将垂垂老矣时，大概会领略现代小说的妙趣。

再回到《追忆似水年华》。事实上，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试图啃点这部巨著，大概我选择的时机总不对头。

3、有回忆才是完美人生

《追忆似水年华》中说，有回忆才是完美人生。在我的意识暗流中，却是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回忆，有我灵魂的肮脏丑恶，也有不可一世的遗世独立；有放荡不羁，也有失魂落魄；有斑驳的起舞弄清影，也有隐秘的可耻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据说苏轼的文字里曾经虚拟了一个吞食阳光为生的人，我可能也是个吞噬回忆兜售往事的写作者。

然而，我的人生不但不完美，似乎更加的七零八碎，似乎总是吉光片羽一般追逐着意识的暗流，终于把毫无意义变成了一种徒劳的水中捞月的意义。

时至今日，我依然保持着每天晚上临睡前的一个习惯，在手机里的喜马拉雅中，声音总会如丝如缕一般钻进我的耳朵，然后持续一整夜，而我也随之进入格格不入的梦。

偶尔的偶尔，书中的情节还会若有若无地牵动梦，而梦醒时分总是一片若即若离的空白。梦醒了，有时候有点吵，就翻个身，或者干脆暂停。

有时候也会有点睡不着，翻翻网页，朋友圈里点个莫名其妙的赞之后，又继续听着进入梦乡。

而每当我选择了《追忆似水年华》，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被催眠，我丝毫也不会意识到我有多快进入梦乡。——这真可谓屡试不爽，几乎让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总想把它推荐给常常失眠的同事。

而我曾无数次下决心要听完这部小说。我总是记得白亮师兄告诉我的话，读书就得去读让自己望而生畏的书。

这让我觉得好比要攀登一座高山，山就在哪里！——而我向往征服。所以，我准备义无反顾，一头扎进这篇海洋一般深邃的巨著里，即使窒息成千上万次，也无怨无悔。逼格的提升，在此一举。

除了以上的感觉，这部小说对于我来说，除了神游小说之外，完全没有任何代入感，真可谓无可奈何花落去。

每当自己一边听，一边胡思乱想时，偶然又会回过神来，我总会提醒自己，该投入到小说中去，于是，如此循环往复中，也往往会有一点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

是的，我始终都无法进入普鲁斯特的内心世界，却总会在文字中引用他的话。

他说，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关于我读书写作的生命，恐怕也正是如此。

4、一个充满了父爱和童趣的镜头

多年以后，我仍会清晰地回忆起我家的小宝贝一两岁时的情形。

他总是可爱至极，总有细致入微的镜头，萌化当爹的冰糖做的玻璃心。偶然给他洗手的时候，他的小手一张一合，好像金鱼的嘴巴吞吐鱼食，他只是试图抓住流动的水，满满的萌萌哒满满的天真烂漫，让我甚至希望自己拥有魔法，让他抓住转瞬即逝的流水。

因此，每当给他洗澡的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舀一小缸水，创造出瀑布来，用充满磁性的男重低音吟诵着，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却只是为了吸引宝贝去抓水。

我特意追述这个充满了父爱和童趣的镜头，并非又在胡扯。我要说的是，《追忆似乎年华》里充满了各种的意识流，流淌我的周身的毛细血管里，我也产生了种种的意识暗流，而我的思维就好比宝贝一张一合的手，总试图抓住意识的流水，而最终只是徒劳而已。

甚至我作此文，也如出一辙。我的各种意识，也真是千变万化千丝万缕，又何以捕捉呢？

5、我好想吐槽

这部小说我已听了整整一天半，听到了二十集，但是我总是恍恍惚惚，一无所得，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

总会放空自己而走神，又在偶然之间，极其想记下来这些胡思乱想，最终又无从把握。

然而，我总算也抓住了一点，大概最近的《吐槽大会》渗透到了我的潜意识里，一天听小说，一边临《书谱》，同时，我也特想吐槽。

而我究竟要吐槽什么呢？吐槽大会的每位明星都有槽点，每每一吐，大家都乐开怀。

吐槽大会的有一这样一期，主咖刘嘉玲的槽点，是她的丈夫花三个小时特意飞到伦敦去喂鸽子。林雪是配角的身份，谁也不会记得电影中他所塑造人物的名字。吴昕似乎极度热衷于煮泡面。马景涛则是咆哮的浮夸演技……

我想吐槽我的现实，似乎除了荒诞或者荒谬，我只会呕吐不止。毫无意义的事情为什么汗牛充栋，乃至无处不在？理想和真理一定赤裸裸的一丝不挂，假如非要去谈，正仿佛在人来人往中裸奔，并保留着某种一柱擎天的坚挺。

算了，我还是吐吐自己吧！我最大的槽点是什么呢？是不要脸？或者伪文青？或者骚浪贱？或者疯癫痴傻？或者……

仔细一数，还真不少！不过假如我要是一本正经吐槽个没完没了，没准我真会吐！——这大概就是我最大的槽点？或者，我作此文之本身，就是一个臃肿无比的槽点。

我却并不感到可笑。

或者，我可以吐槽身边的人，又实在不知道该吐槽他们一些什么？原来，我根本就不会吐槽！

我的意识暗流总在肆意奔腾着。记得很多年前，孔庆东写过一篇关于幽默的文字，大概是说自己很幽默，题目却是《我不幽默》，读者们读罢都觉得他很幽默，我也觉得他讲出这件事本身，也是一种幽默。

而我想吐槽，又别无可吐，这本身大概也算是一种吐槽吧！

6、本文的初衷

再回到本文的初衷，我本来要描述一遍练书法一边听小说时的胡思乱想，而试图仅仅扣住我想吐槽这个意识点，但我扣不住，拿捏不准，追述的思维，总是如同野马脱缰一般，很难收住，终于很滥情地收到了这里，本想为此文起个名字叫做《我想吐槽》，而最终又觉得离题万里！——这应该算是关于我的最后的一个槽点。

当然，题目为《意识暗流》也是文不对题，这很重要么？或者，无足轻重！

普鲁斯特说， 就让料峭春风为一早就等在门口的彩蝶吹开耶路撒冷的第一朵玫瑰。是的，寿阳料峭的春风也在等待着我，我的意识暗流或许正是无数的庄周梦中蝴蝶，而我终于在毫无意义中获得了种种的意义。

契科夫又说，春天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是我没钱，真倒霉。春天里的属于我的意识暗流，鲜活又生动，活泼也有趣，但我还欠着好多账，也真倒霉。

力中于寿阳一中

2018年1月25日

改于2021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