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接上页)有一天,和往常一样下午放学前,全体学生在操场列队,通常校长会说几句话。四年级一个男生不听口令,动来扭去搞个不停,我在他身后令其站好,他完全不当回事,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妈的小毛孩子,老子讲话都敢不听,一脚踢过去让他站的老老实实,我那一脚踢在他小腿上,着实不轻。散学没多一会,他的母亲领着他到学校来找我兴师问罪。他的母亲高大粗壮,气势汹汹,十分凶悍,几近疯狂的冲着我怒吼狂叫,斥责我数落我。我哪经历过这阵势,一时万分尴尬手足无措。她家和我同一个生产队,平日里见面打招呼都挺客气,我万没料到她会如此护崽,不讲情面,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反目成仇。就在这“进”同她对吼也不是,“退”逃跑也不是的窘境中,軍人出身的政治教师闻声从房间里几步跨到我前面,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地冲着那妇人厉声呵斥:现在不是“四人帮”统治的时候了,学校不是你想撒泼就可以撒泼的地方,不想读书滚出去,明天不要来了。军人既怒且威,目光牟利,声色俱厉,很有几分杀气,几句话就将那妇人的嚣张气焰灭了。那外強中干的妇人,牵着小孩的手,一路嘟嘟囔囔的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粉碎“四人帮”后,全国教育形势大变,我们学校也迅速行动起来,狠抓教学质量。校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这话当然不是她的原创,而是报纸上常说的。不久,公社组织开展了一次五年级算术统考,要命的是我带的班级排名倒数第三,(顺数怕累着你)也不知是那几个算术特差生拖了班级的后腿。凡正对我是沉重的一击,颜面扫地,就像是被霜打的叶子彻底蔫了,整天抬不起头,自我感觉十分难堪,深深内疚,愧对学校。一个初中老教师见状,婉转迂回的宽慰我,让我压抑的心理轻松了些许。虽然我没记住他的姓,但他的容貌形像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其实在我初到学校时,就我能否胜任五年级算术课教学,就有两种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一个高中生,教小学五年级算术,应该没问题;也有人说现在的知识青年,只有“青年”,知识还真未必有多少。最后也许是找不到富余的人来授课,不得已这门课还是落到我头上。我也是头天晚上把算术题看懂,演算一遍,第二天到课堂上讲解,就像一个卖鸡蛋炒饭的小师傅,现炒现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我当带课老师时,我们大队共有28名下放知青,我们是倒数第二批,大部分知青比我们资格老,大多是铜陵市、青阳县学生。以前我一直以为我能得到带课教师这样的美差,是我为人厚道真诚,群众印象好。退休后闲暇时间多了,喜欢七想八想,突然开悟了,什么厚道真诚,那有那么好使,与我同一个屋檐下,同一个锅里吃饭的青青,他爹是池州地区革命委员会某某委主任,一个重要部门的正处级领导一把手,在池州那一方不大的天地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显赫人物,他都竞争不过我,可想而知这事的背后必有缘由。我能下放到陵阳这一方风水宝地,能鸿运当头福星高照当带课老师,一定是有贵人照佛。我依稀记得我母亲略略说过一点,1968年大批干部下放,我父亲所在单位安徽省委宣传部也呼啦啦下来一大批,人人拖家带口,大都下放在青阳县南阳公社。一个行政十三级的处长当公社书记,当时十三级属于高干,我父亲行政十四级,当任青阳县革委会办公室主任,我母亲当公社妇联主任。也有一、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年青人带着幼小的孩子下到农村,后来他们的仕途顺利,当任了青阳县党政领导。我1976年下放时我父亲已病故三年,但他当年的同事,或者说部下,也就是当年下放的年轻人,仍感念他们与我父亲的情义,怀以感恩,施之予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span><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18px;"> 有时我们几个单身汉也聚在一起聊聊玩玩,有一次我们几个人投掷铅球玩。军人教师意欲与我比试比试,我以开玩笑的口吻与神情说,我让你,用左手与你比。他自然是很不服气,很感诧异,抓过铅球卯足了劲,拼尽全力向前掷去。轮到我了,我拾起铅球,左手托住,置于肩头两寸之上,深深地吸口气憋住,侧身滑步蹬腿挺胸迅猛发力一气呵成,铅球落点超过军人教师的落点30多公分。他疑惑的看着我,一脸的不解。他也许在想,一个多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日日训练的军人,一个身手敏捷,精干有力的汉子,居然输在他人的左手之下。他那里知道从初一到高二毕业,投掷铅球是我的主业,上课学习是我的副业。我这一生只曾经对两样东西着迷过,一个是投铅球,另一个是哲学。投掷铅球动作简单,不知为什么令我无比着迷,觉得其中有无限乐趣,可以百投不厌,千投不厌,万投不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font-size: 18px;"> </span><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初二时,我参加省田径运动会,获得少年乙组铅球、手榴弹两个第三名。此次运动会各项目前一、二名都留下来集训,拟参加全国田径运动会比赛。我是没有资格留下来的,然而我的教练,一个从省体委下放到池州农村的老运动员、老教练,姓刘,高大身材,头发花白,有些发福,少言寡语,他曾经是全国六项全能项目冠军,体育造诣很深,是一个资深的体育家,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说传奇。据说他在省体委任教练时,有一天雨后,他带着一队运动员来到省体育场百米跑道前,他换上跑鞋,从起跑线飞快的跑到百米跑道尽头。雨后的跑道平平展展,没有任何痕迹,只有刘教练留下的一条笔直笔直的脚印,比木匠用墨线弹出来的还直,在场一干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刘教练对我有些偏爱,比赛时他自掏腰包买鸡蛋糕给我吃,一方面是为了给我加油鼓劲;另一方面,早上七点吃饭,到了十点多肚子也确实有点饿了,饿了就没有劲,力量不够怎么会有好成绩?刘教练不仅心细如发考虑周全,在这方面也有经验。我能取得两个第三名的成绩,完全是刘教练平日对我训练指导才有的结果。刘教练虽然下放到了农村,但省体委各层级领导都有他的学生,他领着我找到省体委领导,要求破格将我留下来参加集训,我见省体委主任(也可能是副主任)对他相当尊敬谦虚,完全是学生对老师的神情态度,就这样我走“后门”被留下来了。有人说刘教授特别抠门,而且还举出了具体的事例,我认为他(或他们)是出于妒妒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实在是太妒忌了,所以我要在这句话里写两个“妒”字,以表明他们妒忌心之重)。人非圣贤,这世上有些人难免有些小人心理,小人作派,小人的阴暗,让我们宽恕他们吧!我与刘教练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是我此生难以忘怀的人。刘教练带我时大概是五十岁上下,四十多年过去了,他已是九十多岁的老人家,我坚信体育生涯能给他一个特别棒的体质,豁达的胸襟,相信他的晚年生活有品质,生命有质量,长寿且幸福!我这样经年累月训练积淀形成的铅球运动素质,军人教师那里知道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说起来有点意思,我获得的两张第三名的奖状,我连摸都没摸过,只见过一次,淡黄色的,因为是在别人手上,上面的字我也没看清楚。我以为我的奖状自然是要给我的,那知池州体委那个教练,板着脸有几分凶,不容置疑地对我说:这个就放在体委。确实把我唬住了,欺负小孩子,什么玩意,他妈的。不过话说回来,那时池州田径运动队是个弱队,拿到的名次很少,所以尤其重视。还是那句老话:理解万岁。心中就释然了。那个教练也是出于公心和对集体荣誉的重视。他是教练,当然渴望带出优秀的运动员,多拿名次,干出成绩,成就他的事业,在这样的大前题下他有他的想法,又有什么关系呢?祝他身体健康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57, 181, 74);"> 集训队住在省体育场附近省军区第二招待所(?),少年投掷乙组共三名运动员,我、还有一个是宿州部队一个坦克部队营长的儿子;再一个是阜阳某农村大队支书的儿子。带投掷组的是一名三十来岁未婚女教练,具有教练员普遍的严厉与残忍。有一次我们练杠铃下蹲,把举重用的杠铃压在颈后及双肩部位,然后蹲下去站起来这样反复多次。一个小女孩,看上去应该是集训队最年幼的一个,又瘦弱,扛着沉重的杠铃拼命往起站,可是力不从心,刚起身三分之一便一头向前栽去,把我们和教练都吓坏了,幸亏杠铃两端的杠铃片比较大,铁杆距地面够高,苍天有眼,有惊无险,那位小女生并未受伤。教练还有一手让我们生不如死的“扩胸健肌法”,教练和受训者背靠背,手臂互挽,然后教练将对方背起来,使其双脚离地,面朝天,再不停颠簸,颠的越猛越重,被颠者胸肌越是被撕裂开一般疼痛。青年组十八、九岁的壮小伙子,被整的嗷嗷直叫,令人目不忍视,耳不忍闻。教练虽是女流,但更是老运动员,体格壮硕,作风泼辣。我终于懂得了,残酷就是训练的别名。我们集训队的伙食标准本来并不高,恰巧省军区召开团级干部会议,吃住和我们在同一个招待所,为了食堂方便操作,将我们伙食标准提高到和团级干部会议伙食标准一样。日日尽享大餐,顿顿美味佳肴,餐餐都胜过年夜饭,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菜品丰富;每餐主食包子馒头面条饺子米饭这个那个一应俱全,花样繁多。炊事员说你们这伙食还不算好,有一年国家少年体操队来这里训练、表演,伙食标准每人每天5元,餐后有水果。那是什么概念呢?那时普通人一个月的伙食费12元;工厂里的学徒工一个月工资18元。我上面说的团级干部会议伙食,如今已是普通百姓的日常饮食,社会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七、劳我筋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我们下放到生产队后,队里给我们定为八分工,是妇女的最高工分,也可以理解为是妇女的最高工资。干一天活上午下午各挣四分工分,我们从未出过早工,也不知道出早工能挣多少工分。一个壮劳力一天能挣12分工分,早工2分,上、下午各5分。农村生活劳动的程序是这样的,根据季节,清晨五点或六点前后起床即去地里干活,八点左右回家,扎扎实实吃餐饭,一定是干饭。稍事休息再出工干活,其间歇稍一次,中午回家吃点心,不要以为点心就是我们平常理解的糕点什么的,那就大错特错了,贫穷的年代没那等好事,就是泡点锅巴什么的,总之就是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下午接着出工干活,傍晚收工回家再实实在在的干一餐,一般也是干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我们和妇女同工同酬,队长经常派我俩与一群妇女在一块干活。有一天给黄豆地拔草,蹲着用手拔,一边拔一边蹲着向前挪动,肯定是蹲的时间太长了,当我打算站起来时,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腰,既没有痛的感觉也没有酸的感觉,仿佛腰不存在了。至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的腰有陈疾。那是高中时,我们全体学生到池州农机厂学工,工厂里有一副杠铃,那时年少轻狂,争强好胜,举杠铃用力过猛弄伤了腰,应该是腰肌扭伤,从此落下病根,一累就酸疼,日夜伴我。我劳动时,常常不自觉的叹口气,那是内心某种情绪、意念的流露,仿佛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苍天大地,青山流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有一回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个农妇说:小孙,你这一口气叹的,你妈妈在贵池都听的到。其实我们出工劳作的日子并不多,除了雨雪天气,扣除回家小住,偶尔东跑西跑到处玩玩,还有无缘无故休息两天给自己放个假,一年365天,我只出工了100天左右。“双抢”是农村天大的事,谚语云: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庄稼人重节气,那是按照自然规律行事,是科学。我们那里一投入“双抢”,男女老少病弱残齐上阵,各尽所能,竭尽全力,能干啥干啥,实在干不了活就去给大伙烧开水,决不能闲着。任何人包括下放学生,平日里懒一点,少出工,并没有什么,也没人管你的闲事,不出工不得工分谁也不欠谁,也不欠生产队的。但“双抢”就另当别论了”,谁不出来干活谁就是大家的“公敌”,就罪该万死,就为人们所不耻,就会遭到最严重的唾弃、鄙视。我们也不傻,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早早做足了准备。(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有热心肠的人给我们介绍了个老太太,“双抢”期间为我们买菜烧饭洗衣,我们送去大米,交上菜金和工钱就成了。(未完待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