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向西向南去了趟拉萨

杰思

来西宁有一阵了，本来早该下去与大家见面交流。奈何来了就过节，节后安营扎寨、会前会后，倏忽间就到了春季。内地的三月已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生机盎然。而高原上的三月仍旧是冬天的样子，冷飕飕，灰茫茫，天湛蓝。不着急，春天迟早会到来！在等候春天的间隙和工作稍有松缓，我离开西宁，向西向南去了趟拉萨。 青海湖西边就是海子的姐姐——德令哈我一直喜欢火车出行，因为可以打望。从西宁出发向西，一会儿就到了青海湖。火车应该是沿着青海湖的北面向西走，看着就在湖边走，其实湖远在天边。青海湖有多大？在飞机上俯瞰感觉也就巴掌那么大。而在地面平视它，可真不小——在火车上迎面而见到消失它在列车尾部和天的尽头，接近一个小时！呆望着大湖，脑子就开始“抛锚”：这神州大地，可以把湖叫做海不少，而这个明明大得像海一样的却又叫湖！青海湖到底是海还是湖？青海又到底是湖还是海？细思量，我觉得青海湖就是青海！它不仅仅大得像海，关键是它的地位与影响几乎就代替了青海！因为偌大的青海省就是以它为中心划分成了海东、 海西、海北、海南四大市州，外加果洛、玉树、黄南州、西宁市。 青海冬季里给人的平面视觉是灰，不是灰尘的灰，是色调中的灰。就连青海湖的草也是灰色的，看起来干枯毫无生气，但成群结队的牛羊却在埋头苦干。不知这个季节的草是什么味？火车离开青海湖就进入了海北藏族自治州刚察县境内。眼前是一片冰雪世界，远处的高山，近处的平原，白茫茫的一片。再穿过一个二十多公里的隧道，便进入了柴达木盆地。再往西走了约1小时，便到了德令哈。 德令哈是蒙语，意为“金色的世界”，是青海省海西州州府，地处祁连山南麓的柴达木盆地区域，有山有水还有盐湖。这是一座安静的高原小城，构筑在巴音河谷。有水的滋润，这座小城便多了些灵秀。已故著名诗人海子在此写下“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使之一时名声大噪，海子也因此而成了德令哈的“贵人”！此地建有“海子诗歌陈列馆”和“海子诗歌广场”。傍晚徜徉在潺潺的巴音河边，两岸霓虹闪烁，流光溢彩，晚风来袭，已没有了西风的狰狞，反而对这座戈壁滩边的小城有了温暖和诗的味道！回到宾馆里，简单测了一下：海拔2943，气压704，血氧饱和度89。第二天早上醒来，头有点沉，睡眠质量72分！对海拔的感知，身体还是很诚实！ 走过戈壁沙漠盐湖来到昆仑山下——格尔木浮光掠影了德令哈，于中午登上了一列慢车继续西行，它站站停、慢悠悠的行驶在柴达木盆子里。过德令哈的第一站叫连湖，附近有两个神奇的湖泊可鲁克湖和托素湖，他们相生相伴，一咸一淡，被人叫情人湖。我感觉叫情人湖不太精当，情人能日日夜夜生生相伴吗？在这如此荒芜之地，有如此美丽动人景致而名称却又如此荒诞，真太有意思了！过了连湖，一路是无边无际的戈壁和沙漠。戈壁上大风车一直孤独的转动到天的尽头，转成了机器轰鸣和城市的星星点点。在沙漠的铁道边有石头摆成的方格，难不成沙漠里还能栽种出什么？同事告诉这是护路民兵固沙的妙招——用石头把编织袋压成方格“擒住”沙子，防止风沙掩埋铁道。向勤劳聪明的护路民兵致敬！ 远处迎来了一座山，褐紫色，没啥植被，看起来生硬缺乏生机，但是它却是名副其实的金山银山——锡铁山，整座山据说都是铅锌金银铜铁锡！你说这柴达木盆子到底有多少宝贝啊！？柴达木腹地里飘来阵阵酸腐味，估计是火车也不怎么待见这味道，呜呜的呼啸使劲的向前跑。窗外是一片灰白色，似雪似冰又似土，其实是盐是肥是卤池——我们到了察尔汗盐湖。车窗外一派生机和喧嚣，到处都是大货车和简陋的加工场，卤池被阳光蒸发为结晶体，工人们飞舞着铲子，大自然直接馈赠了人民币！火车奔驰在“万丈盐桥”上，车轮下是浩瀚无垠的大盐池。这神奇的盐湖不仅直接带来人民币，更是天空的静镜，浮云的自恋，还是纱绸游女的天堂。巨龙穿行在它身上，稳稳当当的奔向了昆仑山脚下的格尔木！ 格尔木也是蒙语，意为“河流聚集的地方”。是海西州的一个县级市，又叫兵城、路城、盐湖城，是连接西藏、新疆、甘肃、青海的交通枢纽和战略要道。西北地广人稀，一个县城一般没几个人，而格尔木却比较热闹。因为青藏公路和铁路，因为解放军要进藏，因为有人要来锡铁山淘金，因为有人要来晒盐池的卤水……凡此种种成就了这座移民城市。远处便是巍巍昆仑，明天我还要去看坚守在唐古拉山、长江之源的战友们。不知是兴奋还是敬畏于沱沱河站稀薄的空气和高海拔，当晚久久没能入睡！ 沱沱河水，措那湖冰羌塘牦牛瘦骨嶙峋沱沱河站是我此行的心念，除了看望坚守在世界铁路最高点的战友们，还想尝一尝长江源的水。为能白天到达沱沱河站，不扰乱兄弟们的作息，我凌晨3：30从格尔木站登上了开往高原的列车。迷迷瞪瞪、哐当哐当的翻过了魏巍昆仑山，黎明前来到了唐古拉山脉。凭窗眺望，唐古拉山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那样逶迤、温柔、纯洁。我凝神闭目，排空大脑，让这一刻的纯净丰盈着心灵，荡涤着灵魂。 恍惚间，有人敲门：沱沱河站到了！抬腕看表：时间7：40，海拔4603，气压571。七八个扎有红袖标、戴着棉帽的小伙儿伫立在站台上。一一拍肩握手，慢慢的边走边聊的从站台下去他们驻地。这是一个无客运作业的无人车站，驻守于此除了我的战友，还有铁路养护工人和守桥战士，较远处几家牧民和寺庙，以及来往于青藏公路的车辆和偶尔的骑行者，还有静静的沱沱河水、肥硕的野兔，以及翱翔于蓝天的苍鹰。 这是一群可爱的小伙子，最大的38，最小的25，大多数已经成家，还有一个正在恋爱。有呆了7年的，也有刚上来的。与他们一起早餐，发现这群他们还没有我能吃。询问得知因高寒缺氧气压低，他们不敢多吃，吃多点肚皮就像气球胀得慌。与他们边吃边聊，他们谈的最多是奉献和尽忠。这当然是楷模应该具备精神！我也与他们谈到了意志的磨砺，坚守的价值，人格的修炼，以及警察的职责和男人的担当，同时勉励大家在生命的禁区感悟生命的意义和时光的价值，不负美好时代，不负青春年华。 临行前，我还是抽了点时间去看了看沱沱河。它从格拉丹东下来至此，已经很宽阔了——横跨之上的长江源铁路桥都有1389.6米长。桥头立一大石，上书“长江源”。望着这冰封的河水，它恬淡、纯净，不咆哮，不张扬，一路向东向南，换名为通天河，金沙江，雅砻江，汇入大长江，奔向了大海……中午12时左右离开沱沱河站，同志们一字排开，依然伫立在站台敬礼！列车缓缓移动，我强忍着泪水向他们挥手回礼…… 行香子.旗帜大地回春，沱沱河冷。闲云淡，生命之轻。四季寒冬，风雪寡情。这登天路，空气薄，有雄鹰。 巍巍昆仑，唐古念青。峰峦间，巨龙穿行。默默坚守，寸草寸心。这天路人，心向阳，意盈盈。 离开沱沱河，一会儿就到了可可西里，也就进入藏北羌塘茫茫大草原。没看见藏羚羊，只有成群成片的瘦骨嶙峋牦牛，埋头啃着干草皮，艰难的维持着庞大的身躯，等待着高原的春天和青草。上了昆仑山，进了鬼门关；到了沱沱河，不知死和活。在沱沱河呆了近四个小时，感觉还不错，高反不明显，只是和同志们交流到最后嗓子有些哑。当中午再次登上火车，感觉昏沉沉想睡觉。简单吃了碗面条，就躺下了。结果怎么都睡不着，头疼得厉害。到下午些，就有晕车呕吐感觉，坐卧行都不舒服。当经过措那湖，看着那一望无际冰封的湖水，才稍微好一点。随后列车翻越念青唐古拉山，进入那曲、安多管内。车一直运行在海拔4500以上的高原。无暇欣赏高原风光，再次躺下。待到天黑，车从羊八井下来进入拉萨河谷，海拔降下来了，车也跑起来了，人也稍微舒服了点。晚九点，下车进入拉萨市，与大家寒暄几句，钻进宾馆便睡下了。 3.14——拉萨的春天下了场雪3.14，对我们而言远远敏感重要于3.15。记得我上一次入藏还是13年前2008年，当时我带领一帮兄弟从成都护乘到拉萨，但没有落地拉萨市。而今同事们问我拉萨来没来过？我的回答是“我来没来过”！13年前的那一年也是庚子年，那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年初南方冰雪灾害，三月里拉萨的“3.14”事件，五月里的汶川“5.12”大地震，八月里的北京奥运会，还有神州飞船上了天…… 今年的3.14再次来到拉萨，迎接我的是一场春天的瑞雪。早上醒来，推窗望去，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平日里拉萨河谷两边灰不溜秋、土不啦叽的山峦，一夜间披上了洁白无瑕的霓裳，荒芜的高原一下子变得婀娜可人，美得不可方物。如此漂亮圣洁的拉萨，岂容龊虫玷污？上午去了一个基层单位。推门入内，别有洞天。小院布局精巧，亭台阁榭，小桥流水，果树花草，耳目一新。几株红杏含苞待放，嫩红色的花蕾披上了洁白外套，在飘雪中楚楚动人。墙角棚子里几只大鹅和鸭子嘎嘎嘎的叫个不停，嚷嚷着要出来赏雪。民警打开圈门，大鹅昂起头謇然遛出，扑腾着翅膀，在小院里撒欢。鸭子摇摆着屁股，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如影相随。院子的背后有个篮球场，三人组半场，塑胶地，条件挺好。3600的海拔，除了藏族兄弟可以蹦哒对抗几下，其他的估计也就只能远观或亵玩矣。球场边有一个阳光房，栽种培育了不少花树植被，是高原上天然氧吧！里面温暖如春，四季桂、三角梅、茉莉花、茶花……姹紫嫣红，满园春色！ 迎着风雪看看拉萨站。拉萨站是青藏铁路、拉日（日喀则）铁路和在建川藏铁路的终点站，依山而建，坐北朝南，是以布达拉宫为蓝本的斜体藏式建筑。银装素裹的站房依偎在洁白山麓，站前广场静谧祥和，一条条巨龙进来又出去了。此季的拉萨迎来了进藏客流小高峰，主要有两类群体。一群是入冬回乡、春来返藏的小老板和打工者。他们很多是四川人，主要从事餐饮酒店工作。那天我在格拉段的列车上，满车听到的都是四川话，十分亲切。另一群就是旅游大妈。这一阵本不是入藏旅游的好季节，但淡季有优惠，布达拉宫免费、火车也不挤，听说林芝的桃花此时已妖艳灼华……出站口嘈嘈杂杂、叽叽喳喳，大妈们兴奋着这春天的瑞雪；进站的旅客井然有序，广场上警灯闪烁，威武的铁警结队巡逻，在漫天的风雪中步履铿锵……布达拉宫和拉萨站其实就隔了一条拉萨河。那天公干乘车路过，惊鸿一瞥，心生澎湃——太壮观漂亮了！下次吧，下次拜见！ 前往贡嘎机场的高速路一直紧贴着拉萨河谷。车窗外，雪后的拉萨河谷一改往日的干燥，显得藴籍而温润。河水静静流淌，凫鸭在河谷颉颃，河岸水浦的杨柳翠芽绿叶，娉娉袅袅，婀娜多姿。高速路在曲水进入了一条隧道，出隧道便是一座大桥，桥下便是雅隆江，也就是雅鲁藏布江的上游。记忆中雅鲁藏布江湍急咆哮，而此处的却是如此宽广平和，更好奇于贡嘎机场就在雅江河谷里。据说前往拉萨的飞机必须备足往返的油料，因为高原河谷飘风不定，许多时候根本降不下去，只能返航等待飘风离去。瑞雪带来了好天气，春和景明，空气也清新安静了许多。飞机顺利起飞，绕着河谷飞上了蓝天。再见，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