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挚爱的李质明叔叔

小潞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小潞</h5><p class="ql-block"><br></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2001年9月2日</h3> <h1>  2001年夏,一次周一晚,爸突然告我:李质明叔叔去世了。当时我惊得说不出话......</h1><p class="ql-block"><br></p> <h1>  李叔叔去世时78岁,早在1993年医生就诊断李叔叔右膝盖患上骨癌。十几年来,疼痛把他折磨得瘦弱又憔悴,身边只有爱人许阿姨在细心照顾。我们那时看到的许阿姨,变得又瘦又驼又干,十分憔悴。李叔叔夫妇在年老体病最需要帮助时却没有人在身旁,这如同受到酷刑,使人全身心变绝望,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呢?</h1><h1> 许阿姨是南京人,研究生毕业后一直在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做关于清俄边界尼布楚条约课题的研究,对于李叔叔病重无法走动,多年来她也累得心力交瘁。</h1><h1> 大家都知道到大医院看病多不容易。一个老人至少要2个人陪着,这还是在老人可以走动的情况下。一个搀扶老人,一个跑来跑去的挂号、缴费取药,甚者往往要楼上楼下跑上十几层。对于腿脚不方便的李叔叔自然对去医院失去信心,而且也觉得自己的病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只能放弃治疗,慢慢熬时日。</h1><h1> 对于一位博士生导师的大学教授,一位博学的知识分子,不能走动,那是怎样的痛心折磨?</h1><h1> 我和爸爸、妹妹多次看望时总询问李叔叔为什么不找好医生看看病?李叔叔摇摇头说走不动了,就这样吧......李叔叔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死呢!</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照片(左)李叔叔,(右)我父亲</span></p> <h1>  李叔叔是我爸最要好的朋友,四川同乡,高中同学。解放时在解放区工作的爸爸随大军进北平城,后来回忆说,当时的北平没有多少人,空空如也。政府为了建设北平急需大批知识份子进城,爸爸就力劝李叔叔到北平来安家。李叔叔来到北平,后来在一所有名的大学任教,再后来结婚生子,从此就在北京安家了。</h1><h1> 李叔叔高个、身材均匀,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声音宏亮,笑声爽朗,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压倒他。李叔叔给我的这种印象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末。</h1><h1> 一年中,爸妈总要带我和妹妹到李叔叔家玩上1、2次。李叔叔特别喜欢孩子,总是任凭我们淘气。记得小时候去李叔叔家,他总是给我们做好吃的南京板鸭和四川菜。我们姐妹和李叔叔的儿子吃完饭就在人大的校园里疯玩,而大人们却在聊很多事情。</h1><h1> 那时,李叔叔的家是一座宽大的平房,客厅敞亮,中央摆着两个大大的竹躺椅:宽宽的竹节,黄中带黑斑的深浅不等的花纹,雅致又漂亮,加上刷过清漆,显得光亮夺人。每当看到李叔叔和爸爸坐在大躺椅子上的舒服劲儿我也恨不得挤上去坐一坐。</h1><h1> 竹椅两旁,一边是李叔叔的书桌,另一边立着一面墙的几个大书柜,里面的大部头书籍有外文原著也有哲学大家的名著,给人很深奥的感觉。</h1> <h1>  每当我们在李叔叔家做客,许阿姨总是按客人数沏上几杯绿莹莹的新茶。尽管那时我们还是中学生,根本不懂喝茶的艺术,但看到亮晶晶的玻璃杯中飘着嫩绿的茶叶摆在面前时,就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呷上一小口,立刻苦涩的味道让我们龇牙又咧嘴,但是却特喜欢这种和大人平等相待的感觉。</h1><h1> 印象最深的是,开饭前我们要帮许阿姨摆小饭桌,那是专为孩子们吃饭用的,而大人却在另一张大饭桌上。孩子们热闹地抢着吃,只觉得饭香,南京板鸭好吃,李叔叔的炒菜更是香。最精彩的还是汤,那汤是李叔叔许阿姨早早起来熬好的——鸡汤或肉丝竹笋汤,煮得融融的,十分诱人。每当李叔叔一句:喝汤了!就会惹得我们围着他转,而李叔叔总是笑着为我们添上一次又一次。这些饭菜似乎比起我工作后陪外宾在国内外的大饭店里吃的精美饭菜都要好,那是充满快乐和爱的饭菜,令人难忘。</h1><h1> 我和妹妹初学自行车时,一看到自行车就上瘾。吃完饭看到李叔叔的车就和他儿子嘀咕要练车,但又怕李叔叔不同意。没想到李叔叔大方地说,去练习吧,好像无所谓的样子。</h1><h1> 我们嘻嘻哈哈地把李叔叔的28型旧自行车(李叔叔唯一上下班都要骑的车)推到大学篮球场上,还学带人,经常连车带人猛摔在地上,大家笑笑爬起来又练习。这样不知把车摔过多少次,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回去了。当悄悄地把车推回家时,李叔叔根本不看车一眼,反而问我们学得怎么样。孩子们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逗得李叔叔开心地笑,而我的爸妈却在一旁摇头,说真拿我们没办法。</h1><h1> 上世纪60年代初,自行车可是家里的宝贝,相当于现在的私家汽车。李叔叔喜欢自己的车,但更疼爱我们,反而鼓励我们好好练车。现在想来李叔叔当时一定是故意这样表现的,而我们却完全不懂。</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随着史无前例开始,人大校园的气氛骤然变了。到处是大字报和辩论会,学生的宿舍又乱又脏。校园里已经很难看到读书漫步的学生。人大美丽的校园被各种有权势的单位分割占据。插空盖的房子让人大校园变得像废弃的场地。美丽的草地、树木、林荫道几乎全消失了,只剩正门处还残留一点绿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每当李叔叔送我们出大门时,总是说非常喜欢这些绿地但已经太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校园里的宿舍楼都是灰色的,有的楼号标识都模糊了。但每次来爸爸都很熟悉地带着我们拐来拐去地找到李叔叔家。这时的李叔叔早已搬离那座宽大的平房到了灰色的楼群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李叔叔的两个姐姐有两个孩子,男孩子我见过几次。那时他大学三年级,人很精神,黑亮的头发,白白的皮肤。听李叔叔讲,外甥的理科非常优秀,曾准备出国留学。李叔叔外甥和我们姐俩偶然说过几次话,但更多时间是他与李叔叔在轻声交谈。他已经像个大小伙子了,总是安静而沉默地呆在一个地方。我那时虽小,但李叔叔外甥当时非常遗憾不能出国的话语和神情至今还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后来我又向李叔叔打听过他外甥的事情。只知道他留在某地的一个重点高校教书,现在应该早已退休。我惊叹人生的短促,青春少年转眼间白了头。而那时健壮开朗的李叔叔也那么快就离开了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些天晚上一合眼就想起了李叔叔的面容。我真不相信他已经离开了我们!1995年爸爸和我带着女儿一起去看望李叔叔。看到他长时间坐在椅子上不能走动的情景,我的心很痛,恨不得变成最好的医生为他治好腿病。但李叔叔却坦然地说:“到处跑也没用 ,就这样吧。”李叔叔面对残酷现实选择慢慢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李叔叔见到我女儿非常高兴,叮嘱她好好学数学,将来做什么工作都会有良好的基础。那天,李叔叔表现的十分不同,话很多也有了笑声。当天我们在李叔叔家吃了简单的饭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李叔叔从原来的开朗到情绪逐渐压抑,与他的腿病有关,也与儿子远走国外有关,还与他带的一位研究生因某种原因去世有关。他闭门沉默,人也变得冷漠。每当我们打电话问候他时还没说几句就被急忙挂断。1998年我又去看望了李叔叔和许阿姨。后来的三年我们非常想念李叔叔但又不敢去看他 ,也不敢打电话。健康开朗快乐的李叔叔在倍受身心折磨的时光中变得冷漠、封闭和焦躁。但我仍然尊敬他,爱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李叔叔走时仍住在一套小三间的老楼房,去年国家为职工进行的最后一次房改中他也没搬。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李叔叔天天就那样坐着想了多少事我们已无法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李叔叔和我爸是六十一载相知相同志向的挚友。李叔叔走后爸讲,他的两个老同学:周孔成、李质明(李叔叔)已经走了。爸又说,人到七十走了算喜丧,在老家要用红漆刷棺材。我明白爸是在安慰自己,也在痛悼老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李叔叔的遗嘱:死后不开追悼会,不留骨灰。李叔叔离开了我们,带着那么多遗憾离开了人世。李叔叔的一生不愿意麻烦任何人却带给我们无尽的爱。我们永远爱他,怀念他!</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