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之摘选姜剑波老师文字

矛盾睿智

河曲民歌最为人熟知的还是《走西口》。晋西北黄土地实在太过贫瘠了：“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挑苦菜”这首流传数百年的民谣就是明证。这里交通阻隔，土地贫瘠，旱涝无定，为了过日子、讨生活，百姓们每年都要跨过黄河到内蒙古大青山、河套一带打短工、拉长工。

清康熙三十六年（1697）到共和国成立之初，与闯关东、下南洋并称为中国近代三大移民运动之一的“走西口”。

其流行范围逐渐从晋西北的河曲、保德、偏关、兴县、临县、柳林一带，强力辐射至陕北和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直接推动了陕北信天游和内蒙漫瀚调的诞生，可说是中国西北民歌的母体，其经典曲目《拜大年》《挂红灯》《五哥放羊》《圪梁梁》《走西口》等传唱至今。

可以说，是晋西北黄土地的深沉与纯净给“哥哥”“妹妹”以创作源泉，那一层层黄土分明是深沉而倔强的曲调，那一道道梯田仿佛柔肠百转的声线，那一孔孔窑洞化作撩人肚肠的音符，那圪梁梁下的黄河水呀，是用止不住也流不完的泪水水谱就的缠绵和声：

走路走大路，你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儿多，能给哥哥解忧愁。

歇歇平地歇，不要靠崖头，恐怕崖头倒，压在你崖里头。

过河水长流，不要独自走，不论水深浅，和人家手拉手。

坐船坐船舱，你不要坐船头，恐怕风摆浪，摆在你河里头。

住店住大店，你不要住小店，大店人儿多，茶水也方便。

吃饭要吃熟，生饭不美口，你吃下个头昏脑热，叫人家谁侍候。

……

哥哥往前行，拐弯看不清，上房瞭一瞭，再瞭瞭心上的人。

走了一里半，拧回头来看，我看见小妹妹，还在房上站。

……

赞美啊，晋西北黄土地；歌唱啊，晋西北黄土地，是你，硬生生将苦难生活谱成了一组最具穿透力的宏大交响乐。

用天籁声韵歌颂这天壤间大美的艺术家，是西口路上生生不息的——黄土儿女们。

在李大姐的歌声中，我们踏上归程，汽车音响一路循环播放《黄土高坡》等西北风歌曲。这首上世纪风靡全国的《黄土高坡》，因在2013年1月18日巴黎时装周上，被日本著名设计师山本耀司选作背景音乐而受到千禧一代的关注。

而略嫌低调的是，这首歌的首唱者杭天琪，早在1999年5月就接受了世界音乐最高荣誉奖项——格莱美奖评委会主席颁发的终生艺术成就奖，以表彰她为亚洲音乐艺术发展做出的特殊贡献。她也因此成为亚洲首位和中国唯一得此殊荣的音乐艺术家。

当你面对这幅传世名画：“黄土高坡那种层出不穷、迂回百折的沟壑，磅礴而不轻薄，粗犷而不粗野，奔放而不放荡的气势跃然纸上，令观者面对自然如此伟力而动容。”

和常人印象中黄土高原的苍茫、浑厚、凄凉、贫瘠、寂寥不同，吴冠中笔下的晋西北黄土地是用厚实的沃土蕴育、托起无数生命的美丽摇篮：“点缀其间的极富变化的浓重墨块、挺秀枝杆的俊逸笔触、以及少许恰到好处的浓艳的黄、绿、红色彩的精致点染，不仅十分准确、生动地展现了高原的饱满与雄奇，并极成功地一扫那垒垒黄土在人们心中所积蓄的荒芜与萧涩。”

从西边深峡中冰消泛青的黄河水，到河畔五彩斑斓的砒砂岩，再到三层叠覆的浅红色午城古黄土、浅粉红色的离石老黄土、浅灰黄色马兰新黄土，三层黄土间则是刀劈斧凿的千百重沟壑、婉转游走的千百道梯田，而东方天际的尽头，青苍吕梁耸起一线长龙。

黄土高原这座超级“舞台”的搭建并非一劳永逸，而是在永无休止的破坏-坍塌-修缮过程中永续轮回。

在西北季风减弱的时候，东南季风会乘虚而入，带来降雨，形成河流，在雨水、河流的侵蚀下，疏松的黄土面被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沟壑，而西北季风带来的新一轮黄土又会不断填充塌陷的沟壑、垫高破碎的梁峁。最后，人类来了，他们在这千沟万峁、千梁万壑间雕镂出精美而流畅的密致纹饰——从吕梁山麓一直迭落到黄河岸畔的黄土梯田，让“舞台”造型渐趋完美。

图片：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