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起 回 家

大漠独行

　　十二年，冥冥之中，我年年和鸭雁相约，在春天醒来的时候，我们一同回家……

————题记

　　2021年3月27日，走在月亮湖的大堤上，几多亲切。这里曾经是辽金时期“春捺钵”之地，也是我曾经工作六年的地方，是我的第二故乡。今年春来早，鸭雁们早早回家，看到几十万只鸭雁等水鸟，在月亮湖湿地里栖息觅食，怡然自得，让人心生感慨，时令的到来无法抗拒，时间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春天永不缺席。

十八年前，因为工作的变动，我来到离家五十几里的月亮泡中学工作，报到的那一天是2004年2月23日，巧的是，六年后，到五中报到，同样是这个日子。当时踏上未知的前路，心里很是绝望和忐忑，不知自己能不能在那片土地上扎根？不知自己会不会活得很尴尬？记得送我去月亮泡中学的几位原单位班子成员离开时，我十分感慨，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那个陌生的学校啊。老同学会议说刚来就想离开？什么思想。在这里扎根吧！第一次，一身霜花来到学校，冻僵了四肢；第一次，独自睡在空旷的学校，倾听野鸟诡异的怪叫；第一次，在酒宴上放声高歌，感谢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六年，我把根深深地扎在了那片土地上，六年，我收获了比付出多得多的人生，六年，让我知道在异乡的土地上，我还有个“家”。十二年后，我知道，我的余生都会走在回家的路上……

六年后，当我听说被调离月亮泡中学，如晴天霹雳，我有一百个理由不离开，为此我写了辞职报告，找到了教育局。局长听了我的陈述，说我思维怪异，之后不予理睬。我想，当时局长根本不了解我的成长经历，不知道我真的要做什么？我不想在仕途上走多远，只是想在农村的教育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看到农村教师三十年的荣誉证书，心存遗憾，那个大红证书上该有我的名字，证书里那只彩色的笔本该书写我的又一个人生。前一段时间，几个朋友聚在一起，谈起政治舞台的事，一位老哥说：“不规划自己，那么只能任人宰割。”作为经历过的人，我没有多加评论，但是，我在心中为他竖起大拇指点赞。透彻啊！不主动出击，永远别想成为赢家。

六年，在人生的时间表里，可谓短暂，但是，六年却让我成长，让我义无反顾地爱上月亮湖那片热土。我的离开，是被撕裂，但不是连根拔起。涕泪长流，我不能平静与那片土地上告别。十二年后的今天，如果再重演那次离别，我可能会从容得多。没有什么，离别不是永别，活着就是胜利！每年，我都会以各种理由回到那片土地上，和那里的兄弟拍照，挖野菜，烤玉米，挂鱼……他们友情的温度没有降，他们在用恒久的热量，捂热我被岁月冻凉的那一部分生命。所以，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四季怎样更替，我都会在特定的时间，和春天，和夏天，和四季相约，回家，回家，回家……

每年春节，那里的哥们都会送来月亮湖的特产，让我的春节多一份祝福，让我的生命里多一份滋养。十二年，多的是坚守，在离别丈量友情的岁月，我们都青丝白发，道道皱纹里，刻录下友谊的地久天长。想家的时候，沏一壶好茶，友情的温度，让茶香铺满回家的路。这是一群人的执念，也是一个人的富有，

　　每年春天，月亮湖的兄弟们总能想办法，让我拍到满意的作品。有一年，阿杜打电话，说大闸门那里有上万只鸭子，可以来拍。当时时间关系，也因为我固执地认为，鸭子没有什么诱惑力。去年在查干湖拍鸭子，才知道鸭子里有太多的明星鸭，拍鸭子同样是充满诱惑，乐此不疲。之后的几年，每每想起那次错拍鸭子，心中装满遗憾。

几天前，阿杜和张老慢发来手机视频，说沿江一带的鸭子多如蝗虫，遮天蔽日。又是天大的诱惑，有了去月亮湖拍摄的计划。张老慢又去了一次大闸门，用手机拍了鸬鹚的图片，可见距离之近。3月26日周五，是我的生日，早晨孙女在视频中祝福我，刚好被同事听到，他们几个非得拉我吃了小油饼。他们以“家“名义，给我一份生日祝福。晚上，儿子安排了一个小型家宴，为我庆祝。在酒宴上，我重点说了一句话：“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可是，儿女长大了，才更知道养儿为防老。”儿子常说，不给父母添麻烦，就是孝道，我曾为儿子的这句话点赞。作为日渐老去的我们，不给孩子添乱，是对孩子最大的支持。

匆匆吃过生日宴，我乘车去了月亮湖，准备拍鸭子。上午阿杜打过电话，他说你每次来都有惊喜，这一次也不会例外。阿杜要去长春，不能陪我表示歉意。张老慢下班留在了学校，等我去拍摄。到了学校已是万家灯火时，在宿舍楼里，我和张老慢唠起学校的发展情况。十八年前，我来月亮泡中学时学校的校貌已彻底改头换面，除了那几棵长高了的松树，大部分都是旧貌换新颜。那时，初三的晚自习都要上到十点半，大家很是辛苦，走路脚步匆匆。但是，没有抱怨，没有退却，这就是教育工作者的责任和担当。每年暑期，我们都走在旅游的路上，释放一年的疲惫，也为又一个轮回的教育充电。

我们聊的时候，贾大哥（退休的老校长）打来电话，问起他的退休证和农村三十年教师荣誉证。谈话间，他还在关心学校的建设和发展。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十年，把学校的发展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退休在家里，还在牵挂着学校，让人感动。这就是教育情怀，退休后，这种情怀显得更为强烈。

凌晨五点半，我们来到预订的拍摄地点，奇怪的是蝗虫一般多的鸭子不见了，拍了几张日出图，没有前景，画面没有灵气，只是一个简单的记录而已。拍摄点有一对老年夫妇，他们靠打鱼为生。张老慢和打鱼人说好，今天的鱼他全买下了，送我，也送其他的朋友，开江了，吃点体面的开江鱼。我为张老慢的细心感慨，不要说人情冷漠，自己有温度，才能感知他人的温度。为了看江中心地带是不是有鸭子，我们往江里走了一段路，走得战战兢兢。这个季节在江面上行走，危险多多。可是，那位渔民走得很踏实，义无反顾，为了生存，有时危险在他们面前也会变得“苍白”无力。

没有拍到鸭子，我们及时调整策略，奔向大闸门拍鸬鹚。月亮湖里靠近闸门放水的地方有明水，远远看见有七八只鸬鹚。待我们靠近时，竟然发现有三十几只秋沙鸭，赶紧下车躲在暗处拍了几张。在拍湖内鸬鹚时，张老慢发现新大陆，说是大闸门东侧有更多的鸬鹚。匆匆赶过去，不得了，有四五百只鸬鹚不止，太阳刚刚升起，她们十分忙碌，在引航道里捕鱼。欢腾的场面，朵朵浪花在晨光中绽放，鸬鹚们兴奋地在水中捕鱼嬉戏。去年水大，月亮湖一直在排水，因此，有些冰面早早解封，成了水鸟们觅食的最佳场所。

几百只鸬鹚轮番到闸门附近的急流中捕鱼，她们各个都有收获，有的捕到了小白鱼；有的捕到了武昌鱼；有的捕到了嘎牙子；有的捕到了大鲤鱼……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躲在岸边，等待鸬鹚的到来。如果能拿帐篷，可能会更好一点。幸运的是，拍到了鸬鹚捕到大鲤鱼的镜头，而且距离不超过二十米，所以拍摄的图片有了更多细节。回来发出图片后，长春，松原的影友纷纷打电话询问，我们没有说“偶遇”，不仅说了拍摄地点，鸟况，还简单说了拍摄体会，这有利于他们尽快进入成熟拍摄，免得走弯路。喧闹的大闸门，明天会更加喧闹。

　　在我拍摄鸬鹚的时候，张老慢打来电话，说北边湿地里有百万只鸭雁，可不可以去拍摄，不过逆光。拍鸬鹚正在兴头上，我让他再等等，他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去打鱼那对夫妇那里去买鱼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慢”字，是真实的名片，急死也没有用。老慢回来后，到我拍摄的对面去，这样鸬鹚就会游到我这边，我就有更多的机会拍到具有细节的图片。老慢到了对岸，果然有效，不仅拍到鸬鹚捕鱼的细节，还拍到了凤头鸊鹈求偶的舞蹈。这样的收获是我们事先绝没有想过的。拍到十二点多，回到学校吃饭。门卫任三哥和三嫂准备了午饭，吃得很可口，吃到“撑”。我们都说，好久没有这样渴望吃饭了。九斤的大鲢鱼，鲜美无比，还是家的味道美，还是故乡的美食养人。

在拍摄的间隙，我们沿三号坝北行，寻找鸭雁阵，张老慢很是惋惜，早晨的百万只鸭雁不见了，只有零星的小部队，秋沙鸭居多，还有斑头秋沙鸭，有鹊鸭，还有鸿雁，黑脸琵鹭，白鹭……但我们往湿地里细看，摆饺子一般，到处都是鸭雁，她们安静幸福地栖息。哪里是“鸭雁成群”？这是鸭雁的海洋。可惜的是，距离远，拍不到细节，不过，看一眼已是足够震撼！月亮湖人用事实证明了环保，鸭雁的亲情回归，同样证明了月亮湖这片土地的温度。

对于大多数鸭雁等水鸟，这里不是她们的繁殖地，她们在这里只是补充能量，还要继续北飞，完成她们繁育后代的使命，尽管她们不愿离开。这像不像当年的我，在月亮湖的六年，我在不断地充实自己，练就一双更有力的翅膀，继续我的飞翔。但是，离开了，是为了更好地回归。无论到哪里，游子的心中，家是灵魂的归宿，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二年，冥冥之中，我年年和鸭雁相约，在春天醒来的时候，我们一同回家。今后，我们会一如既往地守护那个约定……

致谢送我回家的郭师傅



2021.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