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石传奇

中也

三峰九窍势崔巍，耿介清名赫赫垂。

动魄惊心嵩岳骨，催科抚字圣贤碑。

韩公原道滋荒僻，卢子风条荐大魁。

岁月沉浮海潮远，残岩断处几徘回。

　　卢石曾是宜春历史上一尊享誉千年的古代名石，因唐状元卢肇而得名。说它 “俏丽超阳朔，峻险似嵩华。” 就如梅尧臣作诗赞之曰:“高峰削出嵩华骨，虚窍凿破蛟螭额。” 北宋袁州知州祖无择无疑是卢石最为有力的见证人和爱慕者，曾作有《卢石诗》《东湖记》，十分清析记录了卢石的尺寸大小和形状体态。《卢石诗》云:“惟有嶙峋一巨石，阔才三尺高倍寻。”又《东湖记》曰:“（东湖）南有石，高丈余，奇秀可爱，实自卢肇故宅徙焉。”与宋杜绾《云林石谱》所载基本一致:“唐卢肇隐草堂溪水之侧（今温汤镇下巩村），堂前立一大石，髙丈余，三峰九窍，甚奇怪，指谓卢溪石。”宽三尺，高丈余，嶙峋突兀，嵌空险怪，三峰九窍，鲸牙龙角，这是卢石极为明显的外貌特征。北宋末期，宋徽宗赵佶，追求享乐，大兴土木，广搜珍玩，尤嗜奇岩怪石，不惜财力物力将一些姿态美观的各地名石“皆越海渡江辇至大内”，卢石也曾在崇宁年间欲收藏至皇宫御苑，因石背多前人刻字，有违时忌，因此作罢。卢石有何等神奇魅力？竟博得徽宗皇帝如此喜爱青睐和诸多文人雅士题刻纪胜、吟咏称赏。

古物不关世间事，石头何以人见爱？清易儒杰《介亭石》诗云:“诸君爱石岂徒然”“石以人重人不作”；清彭维举《卢石歌》亦云“介然犹自重芳格”。以石类人，以石托志，卢石不止有“奇秀可爱”的外表，更俱其他物件难以比拟的节操。正如欧阳修在《醉翁亭》文中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卢石坚顽昂首，犹如人之刚正不阿，倔强耿直，铮铮铁骨而有介节。民国《宜春县志·古迹》卢石：“挺然特立，望之有汲黯在朝，淮南寝谋气象。”汲黯西汉时有名大臣，好直谏廷诤，守节死义，被汉武帝称为“社稷之臣”。淮南王刘安欲阴谋叛乱，由于畏惧汲黯的威严，心里受到极大震慑而终止了谋反。喻卢石为诤臣，“自有坚直心”“气势逼人寒”，令奸佞之人不敢肆意妄为。

卢石嵌空虚怀，犹如人之宽广胸襟，高旷豁达，恢弘远大而有志节。童宗说《文标集序》:“东湖之石气势凌厉，见者豁然有昂霄耸汉之志。《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此邦学者不志于古人则已，傥有志焉，舍子发其谁与归？” 唐文宗开成年中，卢肇参加江西解试，考中乡贡举子，但试官将其列入乡试名单之末，卢肇曰:“巨鳌屃赑，首冠蓬山。”考试官听了不屑一顾地说：“排名如此之后，何来‘首冠蓬山’呢？”卢肇答道:“大凡顽石之下，必有巨鳌，顽石处上，巨鳌载之，不叫首冠，又叫什么呢？”在场人听了，不禁为之大笑。然而肇之抱负，可见一斑。袁州文章节义自肇始，儒风之盛，甲于江右，呈现出“家家生计只琴书，一郡清风似鲁儒”的文化繁荣景象，卢肇引领一代风骚，让后人仰慕不止。

卢石纯粹雅质，犹如人之清正廉洁，光明磊落而有清节。据说卢石“坚纯漏白，满身波纹”。宋任大中《和祖择之题卢石》诗有“沉辱泥涂久，实有坚重节”之句。人们把它比作“郁林石”，视为居官清廉的象征。三国时期陆绩为吴国郁林太守，卸任归家，因无多余财物装载，船轻不可渡海，取石为重，人们称颂他的廉洁，号“郁林石”。卢肇曾任歙州、宣州、池州、吉州刺使。他在歙州刺使任上勤政爱民，一身正气，卓有政声，唐懿宗敕赐紫金鱼袋以示褒奖。因此，清易儒杰《介亭石》诗云：“持节歙州宦情薄，不载金玉载石归。”对其清廉品行赞美有加。

卢石嶙峋风骨，犹如人之傲然自立，超凡脱俗而有气节。卢肇为人性格刚毅，独立特行，不趋炎附势。他在《进海潮赋状》中向唐懿宗说：“臣在名场则最为孤立于多士，则时贤独知。”又说，（朝臣）“谓臣孑立，全无亲党。”他与当时执掌朝政的宰相李德裕本有“师生之情”，李德裕对卢肇也十分器重，然而卢肇考取状元后，却不肯求助恩师提携重用，只凭“谨行陛下法令，常惧愆违。” 所以，清袁寿龄《卢状元肇》诗曰:“学术能师韩吏部，功名不党李文饶。”清叶涵云《卢状元肇》诗亦云:“器识务宏远，荣名固浮沤。”“非附青云客，能无戚戚忧。”谨言笃行，堂堂正正做官，也避免了卷入牛李党争旋涡，保了一生平安。

卢石，本卢肇家故物。唐时卢肇在秀江北岸建有规模宏大的府院（今大成殿）。据宋罗诱《宜春传信录》载：“卢宅自宅东下缭绕四五里遥，垣墉坚固，皆呼为卢城，上通一门，出卢洲为讲学之所，今名卢洲。下为弋林，即今呼官园者是。至巩溪，则未第时读书处，非其业也。”府内亭台楼阁林立，有洗砚池，产绿毛龟，卢石也立于其中。二百多年后，卢宅衰败，卢石沉埋地下，“地表可见十二三。”北宋至和二年（1055），知州祖无择兴修东湖，将其移至东湖之南，并建卢石亭。南宋淳熙四年（1177），张杓任袁州知州重修东湖，邀兄张栻书写东湖匾额，张栻改易卢石亭为介亭，题亭旁之石云“介亭之石”，取《周易》豫卦六二之义。后东湖淤塞亭毁，将卢石迁移于袁州府学前。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知府陈廷枚刻碑立亭于石侧，揭曰“介亭石”，后以石少雨露润泽，亭遂毁。清末兴办新式学堂，府学废弃，卢石竖立如故。后有人环绕卢石建造了几间店房，开为烟肆（原鼓楼路58号），卢石覆盖在店房内。1950年房屋收归国有，烟肆停业，租与居民居住，租户嫌石占地碍事，将它击碎，千年古物，遂化为乌有（据戴肯堂《卢石访问记》）。

卢石不仅有仙姿道骨，还有一段神奇传说。卢肇在未第之时，隐居城南三十里巩溪书堂山（今温汤镇下巩村）读书。《云林石谱》《袁州府志》《宜春县志》等古籍多有记载，宋童宗说《文标集序》亦谓“今郡之南修仁乡有卢状元书堂遗址存焉”。卢肇在考取状元之前，参加过两次科举考试，均遭遇失败。因此，隐居巩溪草堂，郁郁不得志。一日，天色暗淡，卢肇望着堂前嵌空险怪的大石若有所思。朦胧中两白衣来到跟前，其中一白衣曰：“好一块仙石，三峰九窟，空灵古怪，天工异窍。三者，二不过三，必有三次应举也；九者，起于一，极于九，九霄也，贵不可言，后生好生珍重！”说完不见踪影。卢肇正迷惑不解，问一路过老翁，翁曰：“恐是仰山两神龙，一名萧大分，一名萧隆，常往来仰山与郡城间。” 卢肇惊骇不已，茅塞顿开。这年秋天卢肇满怀壮志去长安赶考，作《别宜春赴举》诗云：“秋天草木正凋疏，西望秦关别旧居。筵上青樽今日酒，箧中黄卷古人书。离山且作衔芦雁，入海终为戴角鱼。长短九霄飞直上，不教毛羽落空虚。”次年春闱果然夺得头魁，是为江西第一个文科状元。（作者：易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