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遐思

落笔山人一傅俊元

　　每当江南春雨潇潇的时节，清明又到了。一到清明，总想回归江南，有时不能亲往，思绪也总围着那山那水那绿那金灿灿的油菜花缠绕。母亲去世后，我们按她的遗愿将她安葬在嘉兴泰日公墓，与她的母亲、兄嫂、姐姐姐夫毗邻。父亲去世后，我们又按他的遗愿，将老人和母亲合葬。平时这里极安静，每到清明，在上海的哥哥姐姐都会去扫墓，远在北京的我也常常会去。特别是女儿长大后，出国留学前夕和学成归来我都陪她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似乎有种让她知道根在哪里的感觉。每次去，都会碰到一些亲戚在此祭奠。有时想：长眠于此的父母和先辈也挺幸福的，在天国还有这么多亲友相伴。

　　先人离去知道葬在何处后人还能前去祭奠，有的只能在心中缅怀了。夫人的爷爷是原国民革命军第89军117师上尉连长，在1938年江苏睢宁抗击日军的战斗中阵亡。岳父离休后多次查阅有关资料寻找战争遗址，以其寻获父亲遗骸，终因年代久远，世事变迁，未能如愿。我外公在母亲三岁时就去世了，只听外婆说起过，外公是以行医为职业的地下党，为坏人所害，不知身葬何处。由于年代久远，也无从考证。两位先辈的人生结局真应了那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清明假期，翻阅傅氏家谱，还挺有意思。按家谱排，自己是傅家廿一世孙。家谱上除了爷爷这一支后人还有来往，其他族人几乎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印象。但追踪上溯，知道傅家家谱记载的始祖起源于苏州东门，仅此而已。但这本家谱似乎又在告诉我：我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我来自于父母，又通过女儿往下传承。若干代后，傅家后人再翻阅这本家谱，会不会和我有着同样的感受。这也许就是人类社会不断繁衍生息的缩影。

　　这大半年，去了八宝山革命公墓四次，为老领导，老同事和英年早逝的员工送行。每次去后心灵深处都有所触动，似乎总有一个问题在袭扰：人生的价值意义何在？这些离去的人，都曾有过辉煌经历，都曾在政府、企业中高层岗位上工作过，在职业生涯中也曾叱咤风云过。现在静静地躺在那，接受亲友们的诀别。认识的亲友还时常会想起他们，直系亲属每年清明还会去祭奠他们。天隔久远，一代一代，到了孙辈以后，恐怕连名字都会鲜为提及了。这大概是来这世界上走一遭大多数人的共同宿命。

　　不可否认，在人类浩瀚长河中，涌现了一大批历史文化名人，常被后人提及，因其为人类社会发展所作的贡献，令万世景仰。这也是大多数人在工作生活中努力拼搏的动力之一，可以流芳百世。当然，从另一角度看问题去评价，有的也会遗臭万年，令后人所不齿。绝大多数普通人，也许努力拼搏过，为家庭为社会尽力了，在亲人和朋友的眼里具有无比重要的地位，但最终都会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连祭奠都会被统称为先辈。

　　其实，人有时还真不要想太明白，想透了，想明白了容易让人产生人生虚渺的感觉。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处，也无法预知自己的归宿。在生与死的过程中，有的经过自身努力和各种机缘，改变了生活轨迹；有的顺从命运的安排，像流星一般划过浩瀚长空。这都很正常，自己无需过多烦恼，也无可抱怨，只求自我充实，不虚此生足矣。对错、得失、功过，后人愿意评说那是后人的事了。人只能管身前事，身后事想管也管不着了。

                   写于丙申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