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驻进我心里（六）文/ 刘恩果

刘恩果

七

1984年4月10日星期二。

中午，二姐由四平打来电话，“东方武在四平中心医院住院，你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病？住几天啦？”

我放下电话，向单位请假和爱人说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急速去四平中心医院。

我轻轻地推开“妹妹”病房的门。静静的病房“妹妹”坐在床上，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姐姐。她们看到我首先一楞，面带惆怅的脸马上变成惊喜。“妹妹”急忙冲下床，迫不急待握住我的手。她炽烈的目光透过潸潸热泪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认真审视端详着我。好像不认识我，好像要把我留在她的眼中。

“妹妹”拉我到沙发上，一头趴在我怀里强烈地拥抱着我放声大哭，悲痛欲绝哽咽着说，“ ‘哥哥’我还以为看不到你了。”满腹的幽思、痛苦、委屈，随奔腾的泪水涌出来，化作无数把尖刀，同时刺入我久已破碎的心房。是我毁了“妹妹”，我太对不起“妹妹”啦……我知道“妹妹”心上有一道无法愈合巨大的伤口，现在仍然汩汩向外流着鲜血。 “妹妹，你不是最想念哥哥吗！我要告诉哥哥，你不让，怕哥哥为你担心。哥哥来了，你就不要哭了，你一哭，哥哥的心能好受吗。”

小文向我简单介绍了“妹妹”的病情。我立即向“妹妹”的主治医师了解病情后，马上办理出院手续去长春。

当天下班前，我找朋友入住省肿瘤医院。这个医院最适合“妹妹“的病情，离我家又近。我和主治医师商量在手术前晚上，“妹妹”不在医院住，主治医师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带她们三人到我家，我爱人多年前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她开玩笑说，“早知这样，咱俩不该结婚了”。头一次见面都很热情也很高兴，晚饭后就抓紧休息了。

第二天早饭后，“妹妹”对女儿说：“到你舅舅家了，你就放心吧。吃住也方便，你耽误这么多天课了，也该回去上学了。妈妈有事再通知你。”

大家一同和“妹妹”到医院，然后我打车送小姑娘去火车站。

这一天“妹妹”通过多方面的检查、会诊。下班前主治医师来到病房对我们讲：

“我院检查的结果和四平中心医院的相同。”

又对“妹妹”说：“不必担心，“贲门”这个地方不容易隐瞒病情，有病灶就会被发现。虽说是恶性的，属于小手术，手术后就会好，不会有任何影响。这几天要按时打针、吃药，争取尽快做手术。”

我们向主治医师致谢，“妹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在单位请了几天假。小小的病房成了我们三人的天堂。小文说：“哥哥是一团‘火’，暖在妹妹心里，融掉妹妹心中的郁悒。只要哥哥在，妹妹就心花怒放，病不用治就会好。”

“妹妹”紧紧依偎着我，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深情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亲昵地说: ‘哥哥’,还是姐姐最了解我的心。三个人相同的感觉就是从心往外的兴奋，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忘记了这里是医院，陶醉在无尽的幸福中。人见知已心中爽，“妹妹”的精神确实好多了。

每天早饭后,我们三人去医院，“妹妹”按主治医师的安排打针用药，中午在医院食堂用餐，下午三点多就回我家，小文协助做饭。

天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每晚十多点，我爱人就提醒我们说，小武怎么说也是病人，该休息就休息，早点治好病。

在这儿休息几个月，我爱人非常通情达理。

人生难得一知已，我们三人可算难得的知已了。

八

1984年4月19日星期四。

上班医护人员将“妹妹”推进手术室了。这是昨天主治医师通知的，昨晚小文陪“妹妹”在病房住的。我和小文及“妹妹”的女儿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一整天，快下班了，护士才将“妹妹”从手术室推出来。大夫、护士累得筋疲力尽。我问大夫：“小手术怎么做了这么长时间？”

大夫疲惫地说：“患者的心脏还是不行，停停跳跳手术怕出现危险，也只好间歇地做。”

按惯例 “妹妹”直接被推进监护室。那里有专职护士和护理人员，不准家人进入。每天我们只能透过玻璃幕墙，用眼睛传递心中的爱。

1984年4月29日星期日。

下班前，主治医师让我们到监护室“妹妹”床边，向我们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临走时，对我们说，患者明天上午就可以回普通病房拆线，再过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们三人非常高兴。小姑娘握着妈妈的手，乐得几乎跳起来。“妹妹”白晢的脸庞透出喜人的红润，伴着微笑而闪耀的两个小酒窝似乎向你倾诉着术后的哀思与喜悦。两只大眼睛掀动着睫毛，若有所思地环视着我们三人欢快的脸。我隐约觉得妹妹的眼神里似乎缺乏往日的激情和神韵。“妹妹”是否有些疲劳，我决定离开监护室，好让“妹妹”尽早休息。时间已二十点五十分了。

她俩送我到楼下。小文偷偷地对我说：“哥哥、妹妹有点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我感觉没事的，你俩回去休息吧。”

到我家步行只需三十分钟。从“妹妹”到医院住，我每天上班前到医院看看她，下班后直接到医院。每天比今天回家早些。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想到“妹妹”马上就出院了越走越高兴。我总觉得“妹妹”碰我肩膀，每次和“妹妹”在一起走路，我俩挨得总是很近。有时就互相碰肩膀。我曾不自觉地转过头看过两次，但没见有人。我想真是高兴得神魂颠倒了。

当我拉开楼道门刚要迈入时，忽然听到：“哥哥”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今晚我还得去看小姨，明天清晨妈妈来接我。这是“妹妹”的声音。我急忙退回脚步，环视明亮灯光下，四周无人，更不见“妹妹”。仔细回忆，听得清清楚楚。自已高兴得精神都不正常了。

当我第二次迈入楼道门，楼门将要关闭时，外面传来“哥哥----”。是“妹妹”，我急忙出去环视周围一无所有。我确定刚才精神、思维都很正常，难道是听力出现了问题，我十分怀疑自已进了家门。

“今天怎么回来的晚了，妹妹有事吗？”我高兴地告诉爱人主治医师的话。她听后也非常高兴地说，等出院后在咱家多住些日子，妹妹真是个好人哪。

临睡前她看着我说，是不还有别的事呀！我看你面有所思。我讲了路上的感觉及听到“妹妹”的话。“快睡吧，高兴也会产生幻觉。”

“妹妹”送我到乡间小路后，她不肯回去，她面带嘻笑倒退着向前飘。时不时地向我做鬼脸，一边做鬼脸一边对我说，我这次一定把你送到小姨家。我也看看小姨，明天要和妈妈走了，要不没有机会了。

我追逐着“妹妹”，“妹妹”看我累了，就等一等我。总是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妹妹还随时抓起一把黄沙放到嘴边亲吻。后来和我的距离拉开了，而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高。隐隐约约见她，时而亲吻手里那把黄沙。我怕她摔落下来，大声喊叫“妹妹”注意安全。她向我招手说：“哥哥”我去看小姨，妈妈明天清晨来接我。她瞬间泪如泉涌悲咽地说，“哥哥”等着我，我会回来。她紧握手里的黄沙说，“哥哥”这就是你。我们永远、永远不分离。

我突然惊醒，好像是真事，我急急忙忙起床向医院赶去。一边走一边想梦就是梦，还当真的了，何必如此紧张，但脚步还是一步比一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