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十年了，我们在异地他乡，深夜相见了。二姐愣了霎间，急忙拉我们去西屋。二姐恍然大悟地说，“我今天才明白，你为什么在结婚登记时将你名字的“斌”改成“武”。你们唠吧，我回东屋睡觉。”</p><p class="ql-block"> 我呆呆地坐在炕沿边，心潮起伏澎湃、思绪如麻。天上突然掉下来两个林妹妹，惊、喜、忧混在一起。妹妹伏在我肩头上间歇地抽泣，屋内空气凝固，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往事的情感中煎熬……</p><p class="ql-block"> 今夜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夜，也是国庆节之夜。这样的日子咱兄妹在二姐家重逢了，二十年了头一次团聚，应该高兴才对。小文突然发现我脚上穿着崭新的二十年前那双回力球鞋，她面部一惊马上平静下来说：“我想哥哥还是一直在怀念妹妹。我觉得哥哥对妹妹的婚姻一定不理解。像牛猛那样懒的人，全村上上下下不必说大姑娘，就连年轻的寡妇都不肯嫁给他。”</p><p class="ql-block"> 小文接下来回忆了那段日子发生的事。</p><p class="ql-block"> 这事还得从1970年6月30日哥哥第三次来科尔沁左翼中旗说起。那天我送走哥哥像丢了魂一样，让我最为难的事就是哥哥已结婚的事。我怎么向妹妹说，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p><p class="ql-block"> 那天快半夜了妹妹才从架玛吐回到家。第二天我见到妹妹，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地都不敢抬头。我几乎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后来我决定找小姨商量。小姨也为难了。我临走时小姨说，等小武休息，你串一天班，我俩一起来再跟她说这件事。妹妹当时的精神状况就有些不太好了，她每当休息必须去架玛吐。每次都去找牛猛刨根问底要你家的住址，每次都毫无收获。</p><p class="ql-block"> 那次早饭前，我俩就到小姨家了。吃过早饭妹妹就要去牛猛家。我们告䜣她你结婚了，她当时就两眼发直，木然到那里了。接着她就大喊大叫说不可能，你们在骗我。紧接着一下就瘫倒地上，两眼瞪得吓人、黑眼球都没了，嘴吐白沫，四肢抽搐，当时我都吓哭了。</p><p class="ql-block"> 两周后我去小姨家，见妹妹精神木讷，少言寡语。我带妹妹回保康后，供销社不让她卖鞋帽了。她和从前判若两人，一切都变了。但每逢休息去架玛吐找牛猛的事没有变。</p><p class="ql-block"> 1972年夏天，妹妹去架玛吐当天晚上没有回来。我怕出事，第二天我因孩子的事中午才到小姨家。一路上我边走边四处瞭望，是否能看到妹妹的踪影。</p><p class="ql-block">妹妹昨天没来小姨家。我急忙去牛猛家，他家空空的。那一下午我和小姨如坐针毡。</p><p class="ql-block"> 天黑的时候，牛猛满头大汗，弯着腰将妹妹驮到小姨家。放在炕边的妹妹，只有微弱的呼吸，衣服狼狈，四肢软软地，随意摆动毫无反应，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p><p class="ql-block"> 牛猛说在草甸子上发现的。我和小姨心如绞，乱如麻。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呆呆地守护着她。晚上我给她脱衣服睡觉时发现，她的紧身衣有好些纽扣没扣，乳房裸露着。我没多想，继续脱她的外裤。怎么三角裤衩只穿一条腿，另一条白舒舒的大腿全光着，裤衩夾在两条腿中间。我用手拉出湿得像尿了一样，又黏又滑。我急忙让小姨过来，我俩拉开她的大腿。我和小姨又气又恨，小姨说指定是昨天小武去牛猛家，被他打晕了，藏到什么地方弄成这个样子才送过来。</p><p class="ql-block"> 放下妹妹，我和小姨气势汹汹来到牛猛家。牛猛在小姨严厉逼问下说出了近于实情。他说昨天早晨替人家去放羊，在草丛里发现了妹妹。她躺在那，我招呼半天她也没动静，我想她可能生病了，赶紧撵她到小姨家吧！我走得又热又累全身是汗。我把她放到地上想歇一会，可她紧紧地搂着我不放。嘴里不停地叫哥哥，哥哥。我摇晃她肩膀，问她在叫我呀？我看到她一个大咂咂儿露出来了，我紧忙去摸，然后就…… </p><p class="ql-block"> “这么说你和我家小武，在大草地里呆两天一宿了。小姨已气炸肺了，声嘶力竭地叫喊。别说让你这么祸害，就是饿也受不了呀。”</p><p class="ql-block"> 牛猛说：“我也两天没吃啥。”</p><p class="ql-block"> “那是活该，我外甥女这事不算完，你等着听信吧。”</p><p class="ql-block">我和小姨又气势汹汹地回来。给妹妹擦身体换衣服。我和小姨一边忙活，我一边问小姨这事得咋办。</p><p class="ql-block"> 小姨哀叹地说：“这两天一宿懒牤子还能轻饶了小武。都说他懒，这事他就不懒了。就怕怀孕。不怀孕这事也就得拉倒，说出去小武还怎么嫁人。那就这么便宜了牛猛。你说鱼篓放在猫窝，就是再懒的猫也得吃个肚皮溜圆。再说牛猛懒是懒，他说的也合乎事理。又不遇上他，小武的命还不知咋样呢。要是怀了孕，这事可就麻烦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小姨心上又压上一块大石头。</p><p class="ql-block">我计算着妹妹的月经期已过的时间，又忐忑不安地去小姨家。小姨见我来急忙迎出来。走到我跟前声音低微地对我说，坏啦！没来呀！</p><p class="ql-block"> 我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我觉得乌云压顶，天黑地暗几乎晕倒。小姨急快扶了我一把跟我说：“她啥也不知道，你啥也别和她说。”</p><p class="ql-block"> 妹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她还让我到牛猛家打听你的住址。我反复告䜣她你结婚了，她就是不信。</p><p class="ql-block"> 妹妹越来越瘦，肚子越来越大。小姨让她吃饭，她就解开腰带拍自已的大肚子让小姨看，她说肚子里都是饭。我的好妹妹到这一步，我真是死的心都有。我觉得只有你，才能治好她的病。但几次见到你也没留下联系地址。</p><p class="ql-block"> 我来小姨家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不过每个月最少也要来一次看看妹妹。妹妹的精神面貌和体质在小姨的细心照顾下，一天比一天好。有一次我来，妹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她怀孕了。她拉着我的手摸她的大肚子，你可别告诉别人，这孩子是“哥哥”的。我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她知道怀孕了，说明神智好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小姨、小姨夫和我商量妹妹的事。最后小姨决定将妹妹嫁给牛猛，起初我不同意，但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好如此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小姨将牛猛找到家中，由小姨夫和牛猛谈，准备将小武嫁给他。牛猛有点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当确信后乐得合不上嘴。小姨夫严肃地告诉牛猛说：“你别高兴得太早，这是有条件的。”</p><p class="ql-block"> 牛猛斩钉截铁地说：“小姨夫你说吧一切条件我都应允。”</p><p class="ql-block"> 小姨夫说：“条件很简单，实质上也不算什么条件，就是从明天起，你每天在生队务必拿到头等工分，一天工也不可误。”牛猛高兴地一跳多高，说：“一定能做到。”</p><p class="ql-block"> 小姨和我商量了一套对待妹妹的办法，就是一个劲地对她讲一件事。说她生病时“哥哥”来了你才怀孕，“哥哥”说让牛猛帮着将孩子养大，“哥哥”就会来接你。让牛猛也这样讲。</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后妹妹的情绪和精神状况好多了，脸上也流露出喜悦的笑容。 牛猛说话算数，立竿见影。几乎总是全村第一个到劳动现场。村里所有的人对牛猛突然变化都深感莫名其妙。小姨夫见牛猛有彻底转变的行动，又同他翻修了他的房子，加厚了房盖上的秫秸。又找生产队长派木匠补全了门、窗。装上了明亮的玻璃、上扇糊上了窗纸、做了一些简单的家俱。锅台抹上白色麻刀灰，又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套。村里人都说牛猛这是要娶媳妇了。全村人都夸牛猛，光棍回头金不换。村里有的寡妇也托人上门提亲。</p><p class="ql-block"> 牛猛有时间也常到小姨家来，他每次来对妹妹都是那几句话，“你‘哥哥’托我帮你把孩子养大，到时候你‘哥哥’来接你和孩子。”</p><p class="ql-block"> 妹妹每次听牛猛的话总是微笑着点头。生孩子前些天，我和小姨、牛猛将妹妹送到牛猛家。妹妹还是满高兴的。她可能心里认为有盼头了。</p><p class="ql-block"> 1973年春，妹妹顺利地生了这个女儿。她非常喜欢这个孩子，每天和孩子有说有笑。孩子三岁生日，我带些礼物来了。妹妹突然拉住我的手说：“姐姐我这不是和牛猛结婚了吗！他每天陪我睡觉。妹妹知道他是替‘哥哥’，这事怎么能替！最近好多疑团在我头脑里梳理不清，难道连你和小姨都在欺骗我吗！” 妹妹的话使我异常震惊又兴奋，妹妹这不是好了吗！刚才我从小姨家来，小姨怎么没和我讲妹妹的变化呢！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不知该怎么对妹妹说。我灵机一动对妹妹说，小姨比我更清楚，我去找小姨来和你讲。</p><p class="ql-block"> 小姨觉得很奇怪，小姨说：“真的好了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那就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p><p class="ql-block"> 在我去找小姨来回这一瞬间，妹妹面部表情、思维完全恢复到正常人一样。小姨讲了全过程，是牛猛救了你的命。妹妹点点头，风趣地说：“以前我总找他要‘哥哥’的地址，怪不得他不肯告诉我……”</p><p class="ql-block"> 妹妹非常宽容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这是我和小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p><p class="ql-block">1979年孩子到该上学的年龄了，妹妹要让孩子到保康学校上学。妹妹亲自跑了几次供销社落实了她的工作。在我家附近租了一处小屋子，全家迁到科尔沁左翼中旗。牛猛买了一台人力车拉脚，生活过得蛮不错。</p><p class="ql-block">1980年春，妹妹决定要盖一处小房子。如果我同意可以连盖四小间，各两小间单独开门，同一个院子。我非常同意妹妹的提议，这些年风风雨雨地走过来，新房盖在一起，这一辈子也不会分离。</p><p class="ql-block">“那你想在什么地方盖呀？”</p><p class="ql-block">“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你没意见就在‘哥哥’去架玛吐大道傍那里盖四间小房。日夜守在那里，‘哥哥’什么时候去架玛吐，都逃不过咱俩的眼睛。”</p><p class="ql-block">妹妹的话使我内心翻腾，貌似平静这么多年的妹妹，心里还时时刻刻想着“哥哥”。妹妹似乎看出我的想法，她继续说：</p><p class="ql-block">“牛猛即使真的救了我。那我也不一定非嫁给他呀！姐姐，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哥哥，才和他睡在一起的。”</p><p class="ql-block">妹妹的话使我更加诧异。</p><p class="ql-block"> 1981年春运期间，牛猛出车祸失去生命。我以为妹妹不会难过，谁知她悲痛欲绝地哭了好多次。</p><p class="ql-block"> 1982年9月30日，妹妹在女儿那里发现了一张，上面写着四平地址的字条。女儿告诉妈妈，这是爸爸临终前让她记下的。妹妹立即拿给我看。妹妹说：“你看牛猛真的知道“哥哥”的地址。牛猛为什么要守秘一生呢！不过临走还是告诉了我，我还是很感谢他。”</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天已亮了，小文讲了一晚上。</p><p class="ql-block">她继续说：“我和妹妹也该回去了。我俩从搬进新居那天起，就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哪天哥哥也能回家一次，一次足矣。</p><p class="ql-block">哥哥今天已好是农历八月十六月，人们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能和我俩回家一次吗！</p><p class="ql-block">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我们有生以来相聚一次吧！这是我和妹妹的最大愿望。咱三人坐在家里，吃一顿两个妹妹亲手为哥哥做的饭，让我们团圆一次吧。”</p><p class="ql-block">语言里流淌着酸酸的泪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