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 儿时的皇宫

燕山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两个月亮爬上来……吚啦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多年前我被查出眼睛有轻度白内障,晚上看月亮有重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 一样,看上海大剧院也有如此效果,而另一个影子则是我儿时心中的皇宫——体育宫。</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span style="color: rgb(255, 138, 0);">——糊涂老燕 </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心中的重影——音乐皇宫与儿时皇宫</u></i></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55, 138, 0);">引子••••</b></p><p class="ql-block"> 父亲调至市体委工作,表面上是为了贺龙担纲的新中国体育事业发展的需要,充实干部队伍。但其实是一种贬谪。</p><p class="ql-block"> 父亲二十多岁就是财政局党委办公室主任、党委委员。离休后曾对我说,当时上级领导已经找他谈了,准备提拔为财政局党委书记。但之后便没了动静。一段时间后才从家乡传来消息,我祖父被打成了右派,而且是莱芜县头号大右派(极右),押往黄河农场强劳。</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体育界并非重要部门,于是父亲于五〇年代末调到市体委工作。然而,父亲的贬谪却给我们哥俩带来无穷乐趣。这是我们那个年代大多数孩子很难享受到的。为什么这么说,请往下看。</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家乡亲戚问我父亲,你在上海是干啥的?说干体育的,那时候的农民不一定懂,就说打打球、跑跑步什么的。“那不就是玩么?”亲戚惊诧得一塌糊涂,“玩”,居然也是工作?大城市跟我们农村就是不一样,多好啊!</p><p class="ql-block"> 我和我哥儿时常去父亲单位体育宫里玩,特别是暑假,会去住上一段。您试想,在这个以“玩”为业的单位里玩,能不开心得一塌糊涂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左起:燕回(父亲时年26岁)、龚芪伯、陈丕显、白斐</u></i></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55, 138, 0);">正文••••</b></p><p class="ql-block"> 我在《我的故事》系列之一里着重讲述了南京西路651号运动系的一些事,同时提到体委大楼与体育宫等。其实体育宫才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那可是我童年心目中的乐园啊!直到现在,每次路过上海大剧院都会记起我儿时的“皇宫”,可惜,没影了。</p><p class="ql-block"> 我大凡在做这类回忆“美篇”之前,如有可能,总要作故地重游。譬如我写滨海游泳场,就六小时去了宝山;写母校,我骑行35公里去了日晖小学……但是,我写体育宫就不用去了,因为那地方早就成了大玻璃幕墙的大剧院。我个人以为,跑马厅的司令台观众席拆了十分可惜!他们拆得是历史,拆得是魔都魅力,拆得是上海“咪道”。耻辱与荣耀可以留给后人评说。况且大剧院什么地方不能造呢?</p><p class="ql-block"> 说到这儿,就再多一次嘴:人民广场还是保持空旷为好,说不准啥时候还能派上用场。现在花园不像花园,广场不像广场,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1959年,父亲在体育宫,后面是人民公园</u></i></b></p> <p class="ql-block">  “安的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p><p class="ql-block"> 1951年上海军管会宣布接管跑马厅,将南部辟为人民广场,北部改建人民公园,中间人民大道,原跑马总会大楼“裁为”上海图书馆、美术馆、体育宫“三截”(见图)……哈哈!一截遗书,一截赠美,一截还体育。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p><p class="ql-block"> 跑马总会大楼呈南北走向,北面带钟楼的是图书馆,南边大段看台建筑为体育宫。大楼西靠黄陂路,从南至北有大小几扇门,体育宫大门在人民大道转角上,往北一点是棋社和举重房的门;在过去几步又是个大门,里面有个不小的院落,这就是美术馆,后来有了南京路上的美术馆,这里便成了美协办公室;再北就是上海图书馆的半截了。</p><p class="ql-block"> 其中体育宫与图书馆建筑大小相差无几,图书馆漂亮,体育宫面积大,各有千秋。美术馆最小,挤在两大板块之间。这似乎遵循了知识与健康同等重要,而艺术则是可有可无的分配原则。哈哈哈哈!我的理解,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1960年,上海市摔跤队在体育宫场地上</u></i></b></p> <p class="ql-block">  体育宫看上去就是一个缩微中国地形沙盘,大看台西高东低,运动场是长江中下游平原,小看台当然就是江南丘陵了。</p><p class="ql-block"> 若是你进了与大看台连成一体的大楼里去瞧瞧就知道了,其实肚子里大的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底层有大体操馆,二层是办公室,父亲的办公室在最南头(见图),还有一条凌空走廊从体操馆上面穿过,站在走廊上可以俯视运动员训练。再上面有摔跤房、乒乓房和运动员寝室,西头是食堂。这里正好是大看台上缘,视野开阔得一塌糊涂。上四角攒尖顶的亭子,亭子下面是体育器具储藏室,其中一间是放置着武术器械,我们哥俩觊觎良久,从铁栅栏里能看见里面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但不能拿来耍弄一番,遗憾!</p><p class="ql-block"> 外面大看台近看十分巨大,从老照片上看以前图书馆部分也有看台,细看似乎比体育宫看台高级一点,可能是VIP。大概“裁为三截”的时候拆了。</p><p class="ql-block"> 看台坐席即台阶,又宽又高,不便跨上跨下。上下需走步道,就是两层坐席之间加一登台阶。但我们哥俩经常从坐席上跳上跳下,小时候弹跳好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看台前面是几个篮球场,后来对面新建了一个小看台,于是当中那个篮球场就装上了灯。大小看台极不对称,看球赛时,大看台往往只坐了一小撮人。然而大看台却是国庆观礼的好地方,每年都要被市政府征用。尤其是最东头的大露台,堪称观礼佳绝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u>1961年,后面有国际饭店</u></i></b></p> <p class="ql-block">  由于家父在此工作的“特权” ,我家连续多年来体育宫观看国庆典礼。实在是个幸运的事。平时我们哥俩来体育宫玩的时候,我妈都不来,但国庆典礼就另当别论啦。</p><p class="ql-block"> 如果没有搞到国庆观礼劵,就需隔天晚上去了,在运动员宿舍住上一宿。有时是十月一日天未明就起床,咱们一家四口坐41路公共汽车到王家沙时,天才麻麻亮。清晨的南京路已经交通管制,走去体育宫,一路要穿过由大学生手拉手组成的无数道人墙,每每要出示国庆观礼劵。</p><p class="ql-block"> 此时大看台已被征用,虽然我们可以自由出入,但我们一般不去,因为咱有更好的去处——那就是东头的大露台。此时,这里是体育宫运动员教练员自己的天地。搬来椅子,泡上茶,估计比主席台上舒服得多,自由啊。</p><p class="ql-block">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整个人民广场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如图),比VIP还VIP。场面我就不加赘述了。无非是礼炮、国歌、红旗、气球、鸽子、口号、欢呼、游行、花车等等等等,想必您都见过。我就想说说印象深刻的或感兴趣的桥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u>父亲的办公室很大,桌子也很大,可能都是跑马总会留下的</u></i></b></p> <p class="ql-block">  游行方阵会在体育宫的场地上休息,没有凳子,大家都坐在沙石地上。我最爱的是管乐队的大小铜管乐器,黄澄澄,金闪闪的,看得我心里痒痒的一塌糊涂。几只巨大的太阳号就搁在地上,真想上去摸上一摸。其实我最心仪的是小号。当时乐器商店里小号只有一种牌子,大概是“百灵”,标价90多元,那可是天文数字。直到我66岁(去年)时才圆了梦。一年间,我长的、短的、扁键的,一下子添了三支,目标是五支。不为吹好,只为儿时梦。憨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还有就是枪,真枪。在这里休息的民兵把步枪攒起来,像三角架似的稳固,捷克式轻机枪把两条腿支起来搁在地上,还有大家伙——马可沁。呵呵!都是老枪。但老枪更好看。我们哥俩终于可以近前,像欣赏艺术品那样仔细观察了。我发现枪械的结构还是挺复杂的。</p><p class="ql-block"> 我在我们玩伴中做木头驳壳枪是最逼真的,而且还要涂上黑漆,枪把再拴上红布,比《小兵张嘎》里老钟叔做的撸子漂亮。长大工作后,我有一次去一处五金仓库提货,管理员进去拿货时,我看见他桌子上有一本厚厚的书,书名是《枪械学》,我好奇地随手翻了翻,管理员回来见了一把夺走,并很不客气地说“这不是你看的”。当时我心里“窝瑟”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父亲和同姓老同学战友站在看台下部较低的位置,后右为小看台,左后那个记分牌小筑即浴室</u></i></b></p> <p class="ql-block">  我喜欢提早一天去体育宫,因为可以提前感受节日的气氛,还能遇见一些新奇的事,可谓大饱眼福。比如工兵扫雷。体育宫绝对属于戒备区域。工兵们手持金属探测仪,头戴耳机,在人民公园与体育宫范围内来回“扫描”。我们凑上去看,并跟着其中一位看起来挺和蔼可亲的战士慢慢走……看看能否真能找到炸弹。金属探测仪不是《地雷战》里日本鬼子用的那种铁圈圈,而是实心的有相当厚度的饼。地上有个小洞,这位战士对我说,你看看洞里有啥?我刚凑上去看,结果他用探测仪的圆饼轻轻地敲了我一下头,然后我们都笑了……</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打上氢气的洋泡泡(气球)也挺稀罕的,偌大的体操房成了气球生产车间。满是洋泡泡,大的比人还高,挂着长长的标语 ,小的彩色气球多的不计其数,就是在典礼上统一与鸽子一起放飞的气球。体操房有三层楼高,因为全部是氢气球,系着长绳的大气球全部顶在天花板上,还有不小心脱手的小气球也顶在上面,一时也弄不下来。未充气的气球满地都是,随便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u>父亲大人在学习“两论”单行本</u></i></b></p> <p class="ql-block">  国庆之夜,大看台被各界先进代表坐得满满当当,这里正对着小看台后面烟花施放阵地,是观赏焰火晚会的最佳位置。白天的主席台在人民广场,现在的主席台就是体育宫大看台了。可能白天坐人民广场观礼台的贵宾都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礼花仿佛就在头顶炸响,叫人有些害怕。在远处看焰火的并不知还有大喇叭在播报节目名和现场解说,记得有“百花齐放” “百鸟争鸣” “祖国山河一片红”什么的,所谓“百鸟争鸣”是一种礼花母弹爆开后会有几个降落伞挂着一串小礼花,次第点亮,并发出啸叫声。还确实有点像鸟鸣,而且是群鸟。</p><p class="ql-block"> 放射焰火的炮,其实就是一截垂直的粗钢管,就竖在靠体育宫的人民公园内。近距离看焰火,那可谓惊心动魄,绝对让你心动过速。先是看到人民公园的大树丛上腾起一股烟雾,几乎同时一通咚咚咚咚的沉闷的炮声传来,此时能看见几个引信的光点往上窜,在头顶上爆开的声音比地上的炮声清脆响亮多了。我发现,在这里从眼睛看到礼花爆开至声音传到耳膜的时间差比远处短多了,可能最多一秒。</p><p class="ql-block"> 有时“弹片”会打在头上削在身上,很疼。谈恋爱的大运动员晚上都带女朋友来观看焰火晚会,很“扎台型”。女朋友趁着害怕,遂捂着耳朵投入爱人的怀抱,顺理成章耳。其实心里开心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文革时的体育宫</u></i></b></p> <p class="ql-block">  近看礼花还有个好处,能看清礼花弹里的降落伞。大降落伞是绫子做的,小的是棉纸,小孩子都喜欢,最好能得到一个。</p><p class="ql-block"> 有的大降落伞下挂着一面国旗,很想捞到,但飞的很远,风大的时候能飘到我们日晖新村以远。有一次可能是降落伞没有完全打开,就落在不远的图书馆屋顶上。有名运动员想帮我用竹竿挑,但实际上差远了,用现在的钓鱼甩杆,兴许能行。</p><p class="ql-block"> 翌日一早,父亲就带我们去小看台附近捡小礼花了。先找个大礼花外壳,礼花弹是两个半球合起来的,仔细看,都是用报纸糊的,约五六毫米厚,十分坚硬。在天上炸开时应该也是两瓣,但也有炸碎的,所以半球很容易找到。我们仨人手一个半球,捡起未点燃了小礼花,大小如同唇膏。一会儿就捡上一瓢。因为没有引信,回家只能先点堆火,或者干脆把炉子拎到外面,然后扔上去,立马窜出一道光,邻居小伙伴都来看……好看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体育宫最大的亮点讲完了,但故事才刚刚开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体育宫寝室窗外的图书馆</u></i></b></p> <p class="ql-block">  当时上海市专业运动队分在几处,我知道驻体育宫的有体操、武术、技巧、乒乓、摔跤、举重、棋社等。父亲曾经是这些队的总领队。乒乓队名人有徐寅生、张燮林、李富荣、林慧卿、郑敏之、李赫男等,后来林慧卿出国定居时还送了父亲一块乒乓板(球拍),从我家要走了蒜臼子(砸大蒜的石槽)。</p><p class="ql-block"> 上海体育界有许多像父亲一样的山东南下干部,体育宫就有几位,我记得有个黑脸大汉,我妈直接称其“黑人”,是我们山东邻县章丘的,名字忘了。还有一位与父亲一个办公室的乔孟山,也是被贬到这里来的。据父亲说,解放不久,乔孟山在青年宫(大世界)作报告时讲:人从一生下来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话没错,但场合不对,影响一塌糊涂,结果市长柯庆施发话了——此人不可重用。</p><p class="ql-block"> 他儿子乔建,笔名矫健,跟我哥有交集,也跟我哥一样,回山东老家投亲插队了。在乡下笔耕不辍,处女作是《火红的拖拉机》。后成为山东作家协会会员、青岛作协理事长。以前我们两家有来往,现在断了音信几十年了。九十年代时忽然从报纸上见到一篇报道,题目是“乔孟山造山”(好像电视里也有报道)。说是他在青浦弄了个农家小院,每天提两只铅桶,从外面往院子里运泥堆土造山。他还对记者讲,他的目标是活200岁。是不是高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u>六十年代末的体育宫,可见阑干样式</u></i></b></p> <p class="ql-block">  与父亲关系最铁的要数举重队总教练曲炳瑜了。也是同乡,头发自然卷,相貌堂堂,上臂周长42公分。曾经骑车带车,警察示意违规,他单手提起28吋平车(北方称二八大杠)直接扛上了肩,警察蒙圈。据父亲说,曲教练年轻时曾经在青岛崂山的悬崖上单手倒立,被当地地痞流氓敬佩得一塌糊涂。我们叫他曲叔。</p><p class="ql-block"> 曲叔曾留学苏联莫斯科体育学院,却是个“白相宁”(上海话,玩家)。体育宫“玩”的条件得天独厚。毗邻人民公园,小看台后面有茂密的灌木丛,扒开灌木丛即人民公园的铁丝网篱笆,篱笆外就是人民公园的河。曲叔在铁丝网上掏了个洞,还装上门。篱笆两边都有灌木遮挡,非常隐蔽。我和哥有一次半夜里被曲叔叫醒,跟着他穿过篱笆门洞,看他收鱼线。没想到人民公园里平日里划船的小河,竟有大鱼。曲叔说,这是因为这条河从来没人钓。不仅有鱼,还有甲鱼(鳖)。曲叔捣鼓这捉鱼摸虾,确实是行家里手。他去食堂问炊事员要来小块生猪肝,晚上常常查完铺后便偷偷摸摸地去公园放线去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在体育宫举重房里</i></b></p> <p class="ql-block">  我家常得曲叔的恩惠,有一次送来的大甲鱼小脸盆都扣不住,这也是人民公园的“馈赠”。</p><p class="ql-block"> 运动员除了训练,闲暇多多,有人弹吉他,有人装无线电(当时的收音机),有人下棋。有一阵子突然兴起了用玻璃丝带编织网兜,大男人在体育宫里做女红,真是奇葩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你别看举重举重运动员五大三粗,却还能干细巧活。他们把热水瓶胆敲去外层,留下里层并刮去镀银,套上玻璃丝带网兜,养上几条金鱼,放点水草,挂在寝室窗口,看好的一塌糊涂。体育宫对面就是江阴路花鸟市场,弄几条金鱼太方便了。 </p><p class="ql-block"> 曲叔有一支德国进口气枪,在体育宫边上的林子里不知打了多少麻雀。看官是否觉得“死啦死啦地”不好,但你可能忘了那时麻雀一度成了“四害”之一。全民捕杀麻雀。他“眼头”准得一塌糊涂,可单手射杀高枝上的“雅乌子”。神枪手哎!</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从体育宫大看台看国庆典礼中的人民广场(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由于“玩”过火了,难免有人举报,父亲总是一味搪塞,包庇得一塌糊涂。“燕指导(当时的称呼)包庇曲教练,伊拉是连档模子”,体育界人人皆知。</p><p class="ql-block"> 说句后话,曲叔退休后去美国定居了,父亲却在北京奥运年前去世了。有一次我回家,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在小院外面打量我家,频频朝窗口张望,他转过身来我才认出是老曲叔。这情形很教人伤感。看得出,铁哥们走了,他肯定伤心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我们哥俩在体育宫每个角落都玩遍了。在摔跤馆的软垫上打滚,还有用厚帆布塞进沙子的假人,重得抱都抱不起来。文革时,坊间时兴“拉场子,配模子”(摔跤比武),我哥在这里还学过一段时间摔跤,刚学了“倒地法”就插队落户去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游行队伍中的群众方阵(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乒乓房跟寝室近在咫尺,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长溜乒乓桌,桌子很新,比我们学校的厚实。红双喜乒乓球一箩筐。</p><p class="ql-block"> 看运动员练球简直眼花缭乱,只听见乒乓球滴哩搭啦和球鞋在打蜡地板上吱呦吱呦的摩擦声。他们休息时,我们就上去打着玩,父亲带过乒乓队,近墨者黑,球技了得,我们哥俩被虐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破球多多,可是个好东西,用锡纸包了,做个“阿莫尼亚”导弹放放,烟幕甚浓,还有一股赛璐璐臭味。我工作以后在单位里放了一次,差点酿成大祸。我有时还顺两只乒乓球回家,那时“红双喜”是顶级球,日晖商店多卖盾牌,连环牌最次,上有“哈弗”接缝。</p><p class="ql-block"> 最好玩的地方是一楼体操房,就是国庆节打气球的地方。简直就是我们的游乐场。把平衡木当独木桥走,把双杠、高低杠当学校里的猴子架,坐在上面。单杆吊环够不着,吊环虽然上面有葫芦,可以升降,但父亲说最好别去动它,父亲把我们抱起来才能抓到。还在有弹性的跳板上蹦跳……后来体操队搬到五角场那边的体育学院去了,里面有好玩的蹦床,我妹妹玩过,可惜当时体育宫没有。</p><p class="ql-block"> 体操房其实是体操队武术队共用空间,在这里可以看两种迥然不同的训练,体操全部是年轻人(现在体操队年龄越来越小),而武术队就不同了,各年龄段都有,老的白胡子一大把,形象很酷。其中一位父亲说是陈氏太极拳第一传人,他总是一身白色绸缎衣裳,那可真是“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了,很像武打片里的威严长者,却非常友善,总是冲我们笑笑。</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位使大刀的全国冠军老是练一个动作,他一手握刀把,一手持刀尖,双脚并拢从刀片上跳过去再跳回来。可谓难度高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儿时的人民广场主席台(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不管是体操还是武术队员,在这里都生龙活虎得一塌糊涂。我在这里会看好一会儿。最不喜欢的是门开在黄陂路上的举重房和棋社。举重房里咣咣咣咣的杠铃声近听响得一塌糊涂,教人受不了。</p><p class="ql-block"> 天气好的时候,棋社的“运动员”就在院子里开战,场面却十分安祥,个个都作“思想者”状,偶尔动一下,不知为什么,教我想起蜥蜴。据说这些“蜥蜴”中有许多大师级人物。父亲跟他们很热络,又是进近朱者赤,因此父亲也能下一手好棋。据父亲说,他们也走五子棋玩玩,但必定是先走的赢,如果哪位先走却输了,那可是“朝势”汰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举重房跟棋社放在一起,一个用力,一个用脑,完全是两类人,尤其是那杠铃声声,难道“蜥蜴”们不扰心啊!</p><p class="ql-block"> 体育宫这些运动项目,生活训练大多不用出门,只有举重队每天两次整队出体育宫大门,在黄陂北路上走一段才拐进举重房。身<span style="font-size: 18px;">穿有“上海”字样的动服,手拿宽宽的举重皮带,肌</span>肉发达孔武有力的队员,健美而霸气。特别是重量级运动员,走着八字步,模子高大魁梧,结棍得一塌糊涂,像日本相扑运动员。天热时<span style="font-size: 18px;">,袒胸露肚更是令人注目,驻足观之,</span>成为黄陂北路一道特殊的风景。</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国庆焰火晚会,后面是国际饭店、体委大楼和华侨饭店(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食堂在大看台上层最北端,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用蒸汽做饭,开饭时的腾腾雾气中裹挟着饭香。小时候感觉这里的饭菜比我们家的好吃多了,有馆子味,运动员伙食好的一塌糊涂,还不需饭菜票。可父亲不是运动员,但总要买点好菜给我们哥俩吃。有时运动员或教练会悄悄走过来,将一块大排或一只狮子头往我们的碗里一倒,笑一笑就闪了。这大概就是那时的“行贿受贿”吧!唉,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山东人,不喜米饭,只吃馒头。中午晚上不供应面食,只能早餐时多买几个馒头,留着中午晚上吃了。后来食堂就中午晚上在蒸饭时放几个馒头,这样父亲就能吃上口热的了。体育宫的炊事员真是好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左下图为运动员花车(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还记得一件现在想起来就脸红的事。体育宫食堂不大,饭桌小,饭菜在桌上挤在一起。我们人也小,分不清自己的菜跟别人的菜,有一次竟不知不觉夹到运了动员的盆子里……尴尬得一塌糊涂,面孔彤彤红,真真难为情煞!</p><p class="ql-block"> 宫殿般的体育宫里面却没有浴室,而运动员出大力流大汗,要天天洗澡。浴室在场地上小看台边上,每到训练结束,运动员们便端着脸盆行走在大看台台阶上,男男女女说说笑笑的,当然,我们常常混在其中……</p><p class="ql-block"> 体育宫有位“钟楼怪人”不得不提。呵呵!其实这“怪”不是人怪,是事怪。人长相很英俊,而且非常和善,看见我哥俩总是笑眯眯的。但他下身瘫痪了,跟桑兰是一样的,训练时发生意外,常年在体育宫养着,走路全靠一个大木架子,用手撑着移动,真正一塌糊涂。父亲说,实在很可怜,年级轻轻,不能结婚成家,但有什么办法呢?不知可怜人后来怎样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从人民大道看体育宫</u></i></b></p> <p class="ql-block">  体育宫露天场地虽说中间可以进行篮球赛,其实前后场地很大(见图)。上海万体馆还没建造时,除了球赛,这里还经常举行各种文艺汇演等活动。记得有一年在体育宫举办了一次首届全国民间艺人大会,具体名字和年代想不起来了,但肯定是文革前,记得有一位当时非常出名的武林高手“海灯法师”来了,一时成为上海街谈巷议的话题,说是一根手指可以倒立。这个法师我还有点印象。“模子”不大,就是一个干瘪老头,但很精神。</p><p class="ql-block"> 小看台下面是一间间屋子,门在背面,如同一排车库。小看台与人民公园之间有条小路,平日里人迹罕至,此时却挺热闹,因为这里是艺人暂养动物的场所。</p><p class="ql-block"> 这天父亲清晨起来散步,走在小看台后面的小路上,突然有人叫住父亲,问他蛇肉要吗,并领着进屋去看……这哪里是蛇,这不就是昨晚出来表演的大蟒吗。那艺人无不惋惜地说,是拿出来太早了,冻死了……还看见一张巨大的蟒皮和一大桶蛇油。</p><p class="ql-block"> 父亲带回家碗口粗一尺长的一段百生生的肉,骗我妈说是一种深海里的鱼,不能碰铁器,要用砂锅炖。记得汤的味道鲜美得一塌糊涂,但肉咬不动。谜底揭晓时,我妈差点吐了,恶心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现在很多人酷爱炫菜,但尝过蟒汤的人不会太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u>跑马总会大楼全景(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我从小喜欢涂鸦,但因为年纪尚小,很少看画展,却在体育宫“被动”看了一次市级美术展。</p><p class="ql-block"> 那次画展印象比较深,但记不得是哪年,楼下美术馆举办一次综合性大型画展,各画种都有,美术馆放不下,油画组暂租体育宫展出,就挂在运动员寝室边的大厅里与走廊上,油画挂在西洋“宫殿”里风格倒是协调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我从布展看到开幕,我还记得有一张油毛主席东渡黄河的油画,船头的颜料堆砌得很厚很厚,大概有三公分,像浮雕,非常特别,我还想,那要浪费多少颜料啊!钞票多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晚上,这看台上真是纳凉的好地方,教练及运动员们其乐融融,喝茶谈“山海经”,曲叔会切西瓜让大家吃……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刻。</p><p class="ql-block"> 毕竟是魔都中心,在这里乘凉,可居高临下一览南京路西藏路之璀璨夜景。国际饭店上的“毛主席万岁”五个霓虹大字和市工人文化宫顶上的五角星印象尤为深刻。五角星从小到大循环往复地变幻着……</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u>以前的图书馆部分也是有看台的(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转眼就到了文革,奈么真正一塌糊涂了。</p><p class="ql-block"> 很不愿意说及这段历史,但绕不过去,只能尽可能简单的讲讲。</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体育宫闹猛极了,一方面是“上体司”称霸一时,成为公检法“鹰犬”;另方面扼守人民大道西口“白相宁”集聚之地。少年的我在体育宫见到很多人性的丑恶,就在离门口最近的体操房里暴打所谓“流氓阿飞”,我私下里说了一句“这是流氓阿飞打流氓阿飞。” ”不要瞎说!”父亲严肃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迄今为止,我仍然顽固地认为,文革中打人者,根本不是所谓“蒙蔽”,就是“性本恶”的坏人。以前不打人只是惧怕法律的威慑罢了。</p><p class="ql-block"> 我见到小吉普中吉普摩托车频繁进出体育宫大门。中吉普门边有两个铁箱子,各坐一个彪形大汉,“威武”得一塌糊涂,一些人像打了鸡血,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去干了此什么。还从公安局弄来一只退役警犬,凶猛得一塌糊涂,一个举重运动员都拽不住。后来宰杀了,整张皮做成了标本,其威不减,仍旧嚇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黄陂北路举重房棋社大门(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基层小干部,虽然算不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也受到一些冲击,但并无大碍,否则就不会带我们去体育宫玩了。我看到也有人贴父亲的大字报,我还记得有张大字报上的标题是“燕回六怕!” 父亲看了笑笑说,鸡毛蒜皮。</p><p class="ql-block"> 父亲曾参加过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四清”工作队,而且是青浦莲塘公社组的大队长。文革时据说很多“四清工作队”的人被揪回原地批斗,被打得一塌糊涂。但父亲躲过了此劫,因为他平时对运动员真心地好,是体育界著名的好人(注意:这好人前面没有“老”字),此时受到了这些颇讲义气“绿林好汉”们的保护,重竞技运动员哪个敢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28, 128, 128);"><i><u>此图可见三楼大晒台,观礼佳绝处(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  文革中在体育宫也有值得炫耀的事,即我平生第一次旅游。现在叫自驾游。当然开车不是我,我还是个半大小子呢。</p><p class="ql-block"> 有位退役摔跤队员在电车一场工作,开来一辆带篷的三卡。顾名思义,即三个轮子的卡车,相当简陋。相约几位好友去宜兴善卷洞,其中就有曲叔、父亲和我们哥俩。记得是半夜起床,到黄陂路江阴路口上的车。</p><p class="ql-block"> 破晓时分正过太湖十八弯,从高处看浩淼碧水,渔帆点点,须臾,又见红日喷薄欲出……太湖大观,铭记童心。回家在邻居玩伴面前津津乐道,神气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呵呵!故事就这么一塌糊涂地讲完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后面有亭子的即体育宫(网图)</u></i></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55, 138, 0);">结尾••••</b></p><p class="ql-block"> 一说开就思绪泉涌且纷杂无序,牵牵绊绊刹不住阵脚。老年特征,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老燕胸无点墨,词汇贫乏,只能“一塌糊涂”了之。好在上海话“一塌糊涂”是万金油,可褒可贬。请看官担待!</p><p class="ql-block"> 最后说一句,尽管体育宫也有阴影,但孩提时代给我带来的快乐仍然磨灭不去。</p><p class="ql-block"> 体育宫,我怀念你!</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2021.4.4清明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 font-size: 15px;"><i><u>黄陂北路江阴路口,这张照片偏晚,后面已有电视塔了(网图)</u></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