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三月，走进禹门

布丁

贵州文化在黔北，黔北文化在沙滩。

韶光淑气，仲春时节，驱车新舟禹门，信步乡野，饱览一幅乡村风貌的春光美色，感受学养深厚的“沙滩文化”。

沙滩文化，意指明清时期，一批以黎庶昌、莫友芝和郑珍为代表的文化先贤，籍居于贵州遵义禹门著书研学，倡导文化，在当时尚属“蛮貊之邦”的黔北地区形成独特而浓厚的学习风潮。抗战时期西迁至遵的浙大学者一行慕名实地拜访，并进行专门调研考证后，遂把这种以“耕读为业，文化传播”的现象称为“沙滩文化”。

“沙滩文化陈列馆”紧靠村公路边上，门前宽阔平坦，停车方便。游人寥寥可数，虽显几分冷清，不过人文景观自是不必熙熙攘攘，安静低调方能“游”在其中。

只是没想到陈列馆正值扩建修整，馆内大门紧闭。随即转入参观离陈列馆几百米处的“黎庶昌故居”。

穿斗式悬山顶，青瓦白墙，庭院深深，一座典型的黔北民居风格院落映入眼帘。

拾级而上，门楼正宗高高悬挂着一块深褐色竖匾，上书“钦使第”三个大字，长仿宋字体，端正典雅，金光闪闪，昭示了府第主人身份的荣耀却丝毫不显张扬。

据黎氏先祖黎朝邦著有《官庄记》一书中记载，沙滩一带开发于明朝，为当年杨应龙之弟杨兆龙所属庄园，时称“官庄”。而这黎氏故居则建于清光绪十年。

明万历二十九年，黎家先祖随军入播，参与征讨播州（遵义旧称）土司杨应龙的“平播之役”后，据籍承袭，聚居沙滩村，从此渔樵耕读，致力学问，绵延数代，传承三百余年。

厅堂、厢房、书房、过道，前后两院分设展馆区域，供游人一一参观游访。

其人不存，其物如故，空留后辈缅怀之情；开启民智，功在桑梓，立学立德，高山景行，令吾辈播州子弟感佩至深。

郑、莫、黎三族既互为师友，又连为姻娅，在学业、仕途上，包括思想境界及处世之道都相互影响，甚至还激励了一大批西南学子。

这本名扬天下的《遵义府志》便是道光年间由郑珍和莫友芝受巡抚所聘共同编修的。据说由于当时所存图书资料欠缺，而多数资料还得从“荒碑仆碣”中重新收集、考据、补证，所以郑、莫二人历经艰辛耗费三年心血才得以整理编纂完成。因人物事件记录真实客观，且内容详博，涵盖经济、农桑、耕植、矿业等诸多方面，体例新颖而又文采斐然，所以在全国各州县府志中被张之洞选为优秀之作。后又被梁启超誉为“天下第一府志”。

郑珍，字子尹（现遵义老城紧邻“遵义会议会址”的子尹路便由此得名），生于晚清嘉庆年间，原为遵义鸭溪镇人，因时局混乱，风气不正，一向重视教育的郑母便携同幼年的郑珍迁至遵义东乡（今为新舟）禹门黎氏娘家，由父兄亲传家学，精心栽培。沙滩村的家学浸润和自身的孜孜以求，让这位寄身外祖父家的少年终成大器，成为工书善画、著作等身、成就斐然的一代大儒。晚年辞官返乡，回到禹门沙滩村创立学苑，设馆讲学。

莫友芝，贵州独山人，同样生于书香世家，自幼随父入遵，又与郑珍同窗求学于沙滩村黎氏门下，学业有成，不仅工于诗词书画及音韵训诂，还成为精于金石学、目录学、版本学等的一代通儒。

木质的镂空窗花，勾勒出黔北民居的古朴韵味，留下了岁月变迁的痕迹。

生于沙滩村的黎庶昌，其祖辈原籍为四川广安，属诗书传家的名门望族。据说宋朝时祖上入朝为官，还与苏东坡结为友人呢。

黎氏家学渊源，世代书香。学有所成的黎庶昌于同治年间入京求职，并入曾国藩幕，成为“曾门四弟子”之一。后游历多国，历任驻英、法、意、西班牙及日本的外交大臣，成为晚清名臣，一代散文家及外交家。所谓“钦使第"，的的确确光照门庭，荣耀乡里。

故居参观完毕，复又按图索骥，沿着山间小路追寻学者先贤的足迹，拜访禹门寺。曲径通幽，梵音袅袅，掩映在青山绿水间的寺庙更显含蓄内敛。

史料记有禹门寺最早是黎氏家庙，后才成为私塾，教书育人，传承数代，郑、莫、黎几位西南巨儒皆启蒙受教于此。所以呢，如果说沙滩文化是贵州文化的根，那么禹门寺便算是沙滩文化的发源地吧。

“禹门多古木，俯仰一翠气。从来溪上人，不见山中寺”，没有听闻寺院的钟鼓声，也不会再传出朗朗的读书声，但古树成荫，枝叶扶疏的景象依旧如莫友芝的诗中所云。

碑文铭刻记录，这分列殿外东西两侧的钟鼓亭，是前些年黔籍两位古稀老人个人出资修建。或感于乡邦沙滩文化之凋零，或有意留存些许历史记忆……立亭纪念也好，进庙拜佛也罢，不虚此行，仰慕先贤，感受人文，祈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私塾育才数百载，乡无大山名川，却人文远播，桃李天下。

碧绿的乐安河缓缓流淌，依旧年复一年地滋养着这片古老的村落，沿河两岸良田沃土阡陌交错，绿树环绕，村郭掩映，一派悠然春色。与一百多年前郑子尹所叹息的“独怜溪左右，十室九家贫"早已旧貌换新颜。

据说此地正是因为水中央的一片“沙洲”，而得名“沙滩村”，也就有了后来的“沙滩文化”。

漫步乐安河岸，见远山含烟，闻溪水潺潺，三两游人，倚栏而立，叹落英缤纷，夕阳入水……

顺着青青的河水走过大悲阁，踱步小镇老街。

虽逢周末，小镇沿街商铺却门可罗雀，路上行人寥寥。

沐惠风和畅，赏乱红如雨，游访钟灵毓秀之地，感受沙滩文化之人文精神。

桃花逐流水，何处寻仙源。欣于所遇，快然自足。乡野踏青，春心荡漾，更兼一份丰盛的文化大餐，足以令自己倍感欣喜，满载而归！

游访禹门小记

笔于 2021一3一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