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明月心

明月客

春夜明月心

零星的春雨悄悄地染绿了细柳，染红了杜鹃，洇透了层层叠叠的春天。鸠鸟衔来一树一树的春光，藏身枝头间絮语不休。春风轻吻，远山娇俏含烟，江南的春如此婉约娇艳。

入夜，睡意全无，心事悠然。

夜半春深，或远或近的声响都渐渐隐去了。窗外，夜色如墨，偶有疾驶而过的汽车光影闪过，如流星照亮室内，继而陷入更深的黑暗。在异乡租住的房间里，记不清有多少个孤独的夜晚，明明倦意朦胧，却静静地期待着明月爬上窗台，那种感觉像是在等待约会的爱人，坚信它的到来。即使中途悄然睡去，醒来后的清晨也会欣然一笑，心内温柔而明净。此刻，脑海里莫名地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银辉洒满大地，一条宽阔的远古春江潋滟动人，缓缓东去。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古人的千年一问，久久地撞击着敏感的心。伫立江畔的那位诗人是我吗？神思万里，俯仰千年，无限的豪情融入到明月里，绵绵情思如江水奔流，如春潮涌动。这是年少时的梦啊，梦里的月下曾憧憬着驰骋万里，笑看春归；也曾立志——居庙堂清明澄澈，历江湖身无尘埃，红尘携手一人，不问归期，萍踪人间。

这些曾经令人着迷的家国情怀与游侠情结，如今都已模糊不清。

窗外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那是早起的环卫工人扫地的声响。朦胧的睡意变得飘忽起来，一如今夜飘落的花瓣跌落尘埃，不知终归何处。神游过后的倦怠，令人昏昏然，暗夜的寂然更让人神伤。

“转眼已是百年身，半世飘零半浮沉。明月人间转眼空，花开花落皆归尘。”不觉有泪滑落，心中却渐已平静。

如今身居异乡，忙于工作，曾经的月下少年，已是早生华发，故乡的春天也只在梦里出现。

相较于江南，千里之外的故乡，春天总来的迟一些。离家的这些时日，总想起自家庭院里那些撒下的花种，想必已然萌芽了吧。今年春节回家团聚，担心父母孤独，我提议在偌大的院子里种些花儿，父母竟然同意了。以前这院子可是他们的菜园子，一年四季应季蔬菜应有尽有，从未间断过，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子女的餐桌。每次子女回家，他们总要把车子的后备箱装满蔬菜才会罢休，也许这就是无私的爱呀！

记得离家前的那个夜晚，我从几十公里外回到老家。门前备好的蔬菜已经打包，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父母欢喜地忙碌着，我不去打扰他们，站在月光澹澹的庭院里，眼里泛起了雾气。四近的枝桠静默地站立着，不时闪着点点光斑，一切都显得亲切而又伤感。临近出发时，我想去拥抱他们，却又失去了勇气，我不想让他们看出我的依恋。车驶出很远了，我停在路旁看着车外的月光出神。突然电话响了，母亲说：“你的车怎么停了？”一下子我泪如泉涌，我知道我走得再远，也走不出他们的视线。我平静了一下说：“我带回来的花种别忘了种下，希望你们喜欢”。

车在月光下飞驰，我想尽快地逃离这月光，躲进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与故乡告别。

夜色渐渐退去了，窗外的春色依然光鲜。循窗望去，邻家的花树已然光华可人，香气阵阵。天空中的阴云渐渐透亮了，似乎天要放晴了，我的心也欢愉起来了。也许明月会不期而至吧，但愿梦里不再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