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兵姐姐”王岚江,我珍藏了40多年的照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这篇文章写于2018年3月,当年5月被军创网录用,阅读量达万人。</b></p><p class="ql-block"><b> 又是清明,思念逝去的亲人,包括这位“兵姐姐”,不知她魂归何处,如果可能,我想去她的墓地献上一束花,补上一个我曾经欠她的军礼。</b></p><p class="ql-block"><b></b></p> <p class="ql-block"> (王岚江给我拍摄的相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两个月前,儿子带我去电影院看电影《芳华》,女主角何小萍的爱美性情,让我想起了一位女战友,我曾经在新闻培训班的一位女同学,她是陆军十二军34师医院的护士长王岚江。</p><p class="ql-block"> 我与王岚江第一次相遇是1977年1月底。我刚当兵,在新兵连,由于水土不服,我病了。先是腹泻,接着后颈上生疔疮,高烧不退,只得去师医院住院治疗。住院期间,护士长王岚江常来问候,我与她相识了。后来,我下了连队,那时我们直属队常聚会或看电影,在司令部的礼堂或操场上,我常见到王岚江(直属队唯有师医院的十来个女兵,很显眼),但从没搭话。</p><p class="ql-block"> 1977年6月间,师直属队举办新闻报道培训班,我作为防化连新上任的报道员参加了。在五十多名学员中,唯有一位女兵,唯有一位军官,她就是王岚江。她告诉大家,师医院的护士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外出一两天可以,一两个月就不能了,所以只得由她自己来参加这个培训班了。后来,她私下对我说,念书时喜欢写作,当兵后还喜欢写写文章,所以她揽下了这个培训学习的机会。 这样,我们相处了85天,一道听课,一道随新闻干事去连队采访,一道面对面讨论新闻题材,在一个桌子上就餐。后来,我和通讯营、警侦连的报道员和她同编在一个组,一同采写和讨论新闻写作。</p><p class="ql-block"> 我当兵是顶格的大龄,她是17岁当的兵,所以我们年龄相仿,加上入伍前我工作六年有了阅历,显得老成,又是新兵中唯一的党员,我和她在一起过组织生活,接触比别人就多。这样,自然而然有了一种姐弟般的情谊,常在一起打闹。一次说笑间,她骂我一声“新兵蛋子”,我回了一句“丫头片子”,没想到她生气了,非常生气。她摘下了我的军帽,揪着我的耳朵,要我道歉。我只得大声说:“说错了,你不是丫头片子,是老兵油子!”她仍不放手,揪得更紧。我只得轻轻地向她讨饶:“好姐姐,我不骂了,你是好姐姐!”她才松手放开了我。</p><p class="ql-block"> 其实,她骂我“新兵蛋子”,我没有不高兴,我知道“新兵蛋子”是个伲称。在以前的战争年代,入伍的士兵年龄都很小,由于天寒穿的少,所以脸蛋被冻得红彤彤,一看脸蛋就知道是年龄不大刚入伍的新战士,久而久之就成了新兵的称谓了。“新兵蛋子”,一个有趣、有点爱意的称谓。刚到部队的人不熟悉军营潜在规则,而且缺乏有关方面的常识,还是“生”的,需要“孵化”,所以叫“蛋子”。 下连队以后,我知道了还有一个称谓“老兵油子”,在部队混久了,已经懂得钻各种规则的空子,像泥鳅一样油滑,所以叫“油子”。</p><p class="ql-block"> 我骂她“丫头片子”,她不高兴,我懂。在部队里,这是一句骂人话。因为在解放以前,民众生活贫苦,穷人家的孩子连开裆裤也穿不上,往往光着屁股,女孩儿要多遮掩一点,从六七岁开始就在屁股上多个布片用以遮挡下身,俗称布片子、屁帘儿,后来又简称“片子”,因为是女孩专用,渐渐演化成“丫头片子”。所以,女兵们特别反感别人骂她为“丫头片子” 。</p><p class="ql-block"> 我们男兵宿舍是一个小礼堂,王岚江单独住一个小间,紧挨着我们的大宿舍,有小门相通。每到晚上,我们在自学的时候,常听到她一个人在小房间里哼着歌,可听见她跳单人舞的声音。有时候,她走出房间,我们从她的领口和袖子发觉,她的军装里面穿一件漂亮的花衣衫。有时天热,她脱下了外边的军装,仅穿一件花格子的衬衫出现在我们面前。为此,负责办班的陈干事批评过她,她还是我行我素,并不理睬。其实,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女兵并不是“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我记得,有一天傍晚,她要跳舞找伴,硬牵着我的手,给我闹了个大红脸。她长得高挑,才找我这个高个子。</p><p class="ql-block"> 半年以后,1978年春天,师里举办连队俱乐部文艺创作班,我和王岚江又相遇相聚了。这一次学习人员少,才五六个人,所以挨得很近,边听课边为连队创作曲艺节目。王岚江是师宣传队的骨干,会写会唱,这回她既是创作员,又是我们的辅导员。她是河南人,一个文化大省的俊俏女儿。除了会写河南坠子、山东梆子,还会写相声。</p><p class="ql-block"> 在一起将近两个月,她不再称我“新兵蛋子”,我也不敢骂她“丫头片子”,也不骂她“老兵油子”,因为与前次不同,不是同学,她是我的老师。</p><p class="ql-block"> 我们集训的地方是部队的一个军火库,距涟水影剧院约两里地,当年文艺界复苏,黄梅戏、淮剧等地方戏重新上演,我很想去观看,可是,部队有规定,战士是不能单独上街的,干部却可以。于是有一个周末,我随王岚江去涟水影剧院看了一场戏,淮剧《莲花菴》,后来又去看了一场电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师文宣队的合影,中排右3为王岚江,后排右1为海真。后来,文宣队扩编为文工团,如今的著名影视演员刘涛曾在这儿当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只会写快板,办班结束时,我学会了创作山东快书和数来宝,与其说是文化干事教的,其实是王岚江一句一辙教给我的。我记得,她的一个相声节目后来彩排表演了,我和她共同创作的一个表演唱,因为歌词太多太长找不到谱曲人而没有上台表演。</p><p class="ql-block"> 这期间,头碰头在一块创作,我们有许多交流。我得知她的父亲是军区的炮兵司令,她17岁就当兵了。1953年10月生,比我大两岁,提干三年多了,喜欢文艺,不喜欢学医,很想离开医院。</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有一本影集,她则有好几本,有一天,我们交换欣赏对方的影集,她要了我一张1976年在西湖边拍摄的风景照,她给了我一张她17岁入伍时的照片。那时候,战友间互赠相片很普遍。(有人说,男女间交换照片,关系不一般了。这话放在地方上,说现在也许是对的,放在那个年代的部队、战友间就错了,师医院的另一位女护士也给过我一张照片。何况,我的相册里有几张未婚妻的照片,王岚江看到了,我告诉过她。)</p><p class="ql-block"> 与我同学的有工兵营派来的海真,他不仅会写,还会表演相声,快板书。后来听说海真成了王岚江的丈夫。</p><p class="ql-block"> 这年夏天,王岚江到后勤部办事,特意拐到我们连来看我。她带着相机,给我拍摄照片。我足蹬的是未婚妻给我做的千层底布鞋。</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集会上,我和她见过几次面。按规定,她是干部,军人见面时应该由我向她敬礼,然后她还礼,有一次相遇,竟然是她先向我敬礼了,我知道,当年因新闻业绩突出,我立了个三等功,她以此表达敬意,这让我很难为情。当时我想,以后见面时应该补给她一个军礼。</p><p class="ql-block"> 可是不久,1979年2月,我离开了34师去了36师,因是战时调动,走得匆忙,我没向她告别,也没有给她补上一个军礼。再后来,我从《解放军报》 上见过她的新闻作品,很欣喜。</p> <p class="ql-block"> (晚年的王岚江)</p><p class="ql-block"> 四十年以后,一部电影《芳华》让我想起了她——曾经的女战友、兵姐姐王岚江,她太像那个女兵何小萍了,性情像,相貌也像。此时此刻,旧情往事浮现在我的脑海,尽管这旧情不是爱情,可她是战友情,产生于同一个战壕,比爱情还珍贵;而这往事正是我们的“芳华”,是我们最珍贵的戍马青春。因而,我寻找着这位兵姐姐,渴望着重聚,重温我们的青春和友谊。然而,我听到的消息却是一个噩耗,几年前她香消玉殒了……</p><p class="ql-block"> 我自责,早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我为什么不早去找她呢? </p><p class="ql-block"> 友谊是值得珍惜的,尤其战友情;往事是值得收藏的,尤其军营里的“新兵蛋子”和“丫头片子”之间的芳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