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先生说:你天天看书四五个小时,多费眼啊!别把眼睛看出毛病来!我巧笑浅嗔:什么眼晴?是眸子!君不见,回眸一笑百媚生吗?先生早已习惯文艺女的矫情,不置可否笑笑。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这个读数学的耿直男沒说你三角眼,已够宅心仁厚了。</p> <p class="ql-block">爱看书,是我一辈子的痴迷。说来有趣,这个爱好,恰恰是知识有罪的“文革”时期养成的。从此迷上文学,误入藕花深处,沉醉不知归路。</p> <p class="ql-block">当时,扫“四旧”抄来的大量书藉,堆积在我家隔壁的仓库里,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美不胜收的花园,我像只辛勤的小蜜蜂,孜孜不倦地飞来飞去采花酿蜜。</p> <p class="ql-block">坦率说,我的文学启蒙是外国文学,也就是说我是喝外国文学的奶长大的。因为那堆书里大多是文革前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而且大多是老一代翻译大家的作品。那时,阅读量真是惊人。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依我看,读书也要趁早,否则,现在根本没那个精力去啃大部头经典。</p> <p class="ql-block">外面的世界天昏地暗,而我躲进小楼,感觉文学的世界阳光灿烂,歪打正着,真是幸运!</p> <p class="ql-block">可惜至今我还只能看翻译作品,因为无法享受阅读原著,感觉不了原汁原味,心里多少有点遗憾。如今年纪大了,看来,我注定只能是个把玩二手货的家伙。读得懂原著的儿子给我打气:好的翻译作品不仅能做到信、达、雅,而且还是二次创作呢!</p> <p class="ql-block">说的倒也是。看王道乾翻译的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情人》,看傅雷翻译的巴尔扎克罗曼罗兰作品,不仅能感受法语的浪漫柔美,还能感受中文的典雅细腻,仿佛吃一道东西方融合的料理大餐,和味就好,何必拘泥于原汁原味?</p> <p class="ql-block">个人的经验是:翻译作品还是老一辈大家的好,今天的很多作品翻译腔重,枯瘦削寒,甚至诘屈聱牙。朱生豪的《莎士比亚全集》,傅雷的《约翰克里斯多夫》,王科一的《傲慢与偏见》,李健吾的《包法利夫人》,王振孙的《茶花女》,杨武能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现在读来照样有冬日阳光的温煦感。俄罗斯的小说视野宏大,但不知是翻译问题还是原著问题,人物名字就特别难记,对话太啰嗦,一句话扯成两句话,两句话扯成四句话。感觉俄罗斯作家要是去做兰州拉面,肯定个个都是好手。</p> <p class="ql-block">近年的流行小说也有翻译得不错的,如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如《廊桥遗梦》《挪威的森林》《解忧杂货铺》等。</p> <p class="ql-block">当然也喜欢中国的经典作品,少女时代看《红楼梦》《牡丹亭》,常常看得泪眼婆娑。再后来,尝试看中国古代文学,唐诗宋词诸子散文,因为古文功底浅,觉得有些作品好是好,但不膏腴,像牛肉干,吃多了牙口太累。至今不喜欢那些解读经典的鸡汤文,要么是污良为娼,要么是注水加料,像兔子的汤的汤的汤。</p> <p class="ql-block">这些年,现代作家很多经历了“再发现”的过程,比如张爱玲、钱锺书、林徽因、沈从文等等。两岸文化交流逐渐增加,也让我们得以全面了解港台海外的学者,比如胡适、钱穆、梁实秋。至于金庸古龙,也有大量拥趸,这是好事,百花齐放,就是尊重各有所爱的口味。</p> <p class="ql-block">还是喜欢鲁迅。大先生的幽默、冷峻、尖锐,是年轻时就喜欢的,到了一定年纪再读,就读出了悲悯、敦厚和大爱。先生的小说微言大义,好看的却是怡情悦性描绘市井之处。单把他的小说当成政工课本,着实委屈了他的才情。类似于把《金瓶梅》一味当作淫书,一样是暴殄天物。金庸的《袁崇焕评传》、钱穆的《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之类,看似枯燥,但实际还算好读。南怀瑾的系列,虽然方家有争议,作为启蒙读物还是比较好的。</p> <p class="ql-block">从小就喜欢宋词,是骨子里的小女儿情怀。有人形容诗庄词媚,诗如壮士词如美人,也不尽然,宋词还有苏东坡辛弃疾豪放一派。感情上更喜欢柳永秦观一些。至于李煜晚年的词是不能轻易读的,那种悲伤,非凡人心灵能承载。诗词不仅赐予我们春花秋月的情怀,给予我们悲天悯人的情愫,也会让我们的表达更文雅更有韵味。</p> <p class="ql-block">我小时候非常不喜欢历史课。历史教科书都是帝王将相和阶级斗争,整天就是背哪年发生什么事。特别是有段时间,总想“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颠来倒去,无非阶级斗争,忠奸之辨。我觉得“忠”、“奸”式历史观背后包藏着很不好的政治观。</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最喜欢阅读的就是历史书,因为新一代历史学家们终于开始从科学的角度研究历史,学会了用人性、地理环境、自然环境和气候影响等因素来解释人类社会的兴衰,用反思的眼光去看待历史的波涛汹涌。历史学终于变成了一门科学。</p> <p class="ql-block">在年少缺乏自信的时候,一旦不能读懂一本书或者读懂了但完全不知道它好在哪,多半会很心虚。后来读书才发现,很多名作家照样对经典无感。像《尤利西斯》《追忆似水年华》那样的书,感觉就是八个字:枯燥乏味,寸步难行。要么不知道作者在说什么,要么阅读时仿佛从泥淖里往外拉一辆马车。也许对于我等之辈,这样的书只适合放在书柜,高踞在顶层一格里,跟尼采、黑格尔、康德那些哲学老先生的书一起,头上蒙着神圣的灰尘,享受我的顶礼膜拜。</p> <p class="ql-block">某位爱读书的朋友说,读这种书要咬紧牙关往下读,读不下去也要死读。等读了十天半个月以后,那个最困难的平台期过去后,会有一种微麻微痒、悲欣交集的感觉,再读就兴趣盎然了。这就好比跑马拉松,熬过身体极限就好了。我不跑马拉松,也不愿意体验这种自虐式阅读,好书那么多,两辈子都读不完,干嘛跟自己过不去?</p> <p class="ql-block">年纪越大,阅读的品味越“堕落”,博而泛的闲书,令人着迷。我发现,阅读对我来说,成了一件快乐无比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有位朋友说,对于读书人,最好的时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自惭,那时候真没读什么书。他锐利地盯我一眼:八十年代,你干嘛去了?我,我,我下崽相夫教子考文凭考职称啊!说实在,那段时间我阅读量最少,唯一有份量拿得出手的是泰戈尔的《沉船》。我看他神彩飞扬的得瑟劲,不服气了:读书又不是抢头香,早读晚读有什么关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都说父母手上有书,孩子的手上也有书。儿子儿媳都爱读书,小孙女也爱读书。前年,他们回来探亲,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借书,小神兽也在书架上挑挑拣拣,忙得不亦乐乎,兴冲冲拿着一本书说:奶奶,我要借这本。我拿过来一看,笑得前仰后合,竟然是《母猪产后护理》。那时她才五岁,不知小脑袋怎么想的竟然挑上这本书。我们百般哄她不要借,可她不干,偏偏要借这本书。哦,奶奶顿悟,她是看到封面上有小猪,以为是小猪佩奇呢。后来带她去少儿阅览室借几本少儿图书才罢休。宝贝,奶奶希望你以后能挑上《小王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千里茫若梦,双眸灿如星。读书是最划算的事情,上下千年,纵横万里,名流哲人,凡夫众生,你不用寒暄客套,不用带礼物换礼服,打开一本书,就可以登堂入室直抵作者的心灵深处。</p> <p class="ql-block">万事莫如书在手,我觉得爱上阅读真好。</p> <p class="ql-block">(文中童画由天悦、心悦、Sandra琪琪创作,谢谢各位小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