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城窄巷子16号——我在成都的第一个家【二】

乒乓老兵

（一） 当母亲带着我住进了窄巷子16号大院，我们才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的全部都是“康凉茂”艰苦地区和有战事军分区的家属和孩子们。 当时的“康凉茂”军分区就是现在四川省军区所属的甘孜军分区、凉山军分区和阿坝军分区（那个时候四川省军区还没有成立，军分区均由成都军区直接管辖）。那几个军分区所在地那里都是民族地区、海拔高、环境艰苦不说，还有剿匪战事，其地域占比四川省的一半还多，因此是成都军区部队最艰苦和困难的地方。 　　我们住进了窄巷子16号，虽然父亲在凉山军分区，还是不时有机会可以利用回省城开会、集训等时机回家看看，比我们在江西赣州父亲在四川时，天远地远的要好多了。 　　（二） 当时成都军区部队的干部主要来自第二战野战军和第一野战军（解放四川这些部队是主力），这些部队的前身大部分又都是来自红军四方面军，干部相对年纪较大。我们一个院子里的军分区领导，基本上都是红四方面军的老红军。 在这个院子里住的最大的一个家庭，是赫赫有名的老红军张行忠（时任茂县军分区司令员）一家子，他们一家是院子里孩子最多的，不仅住房要多一些才能够住下，就是吃饭也要一张大一点的桌子才能坐下。张伯伯是安徽省金寨县人，1929年就参加了红军，从鄂豫皖打到川陕，红军时期就是部队的团长。解放后，曾任西南军区公安师师长。当时，解放军横扫大西南，在四川的国民党顽固分子都分散开来，躲进大山与我军部队周旋。在茂县地区的顽匪有军统特务的背景，并且与逃到台湾的国民党部队有联系，可以得到枪支弹药和医药粮食的空投支援，一度号称“陆地小台湾”。当时，西南军区下辖的东、南、西、北四个省级军区都在剿灭匪患，川西军区的任务最重。张行忠伯伯受令于危难之际，带着部队开赴藏区剿匪，把许阿姨留在成都，照顾一大家孩子。偶尔，从许阿姨家的厨房里会飘出肉香味，大家就知道是张伯伯回来了。这时，许阿姨就会把张伯伯带回来的野山羊肉和牦牛肉分给各家。 （右老红军张行忠司令员、左许复生阿姨和守安哥、守春姐和守蓉妹） 　　在茂县军分区与张行忠司令员搭档的陈安海政委，也住在这个院子里的。陈伯伯也是老红军，他是四川苍溪县人，1935年参加了红军。因为陈伯伯有文化，参加红军后在四方面军总部当文书。参加了红四方面军的长征。陈伯伯在解放大西南时，是随60军180师入川的。解放后，曾任川西军区公安总队副政委，后来陈伯伯调任茂县军分区政委，与张行忠伯伯成了搭档（陈伯伯后来任成都军区后勤部副政委）。陈伯伯的夫人是魏阿姨，高高的个子，嗓门特别大，为人豪爽爱与人开玩笑。陈伯伯的家里与张伯伯家不一样的就是孩子少，前进哥是个独子，不仅相当文静，就是穿着也非常讲究、干净。 （右许复生阿姨和守华妹、左魏兰亭阿姨和前进哥） 　　在这个院子里居住的还有一个老红军姜玉坤一家人，他是四川苍溪县人，1933参加了红四方面军。姜伯伯解放战争时期，是65军的炮兵主任，组建四川预备师时，与父亲一样也在预备一师任副师长。预备师撤销后，又先后在凉山和乐山军分区任副司令员。姜伯伯当年随部队长征到达陕北后，曾在中央警卫团工作过，时任该团骑兵连连长，是张思德烈士的领导，他见过许多中央大领导，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老同志。姜伯伯的夫人金阿姨，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经常带着松林、国庆哥和建华妹与孩子们做游戏。 　　老红军苏新，时任茂县军分区参谋长也住在这个院子里。苏伯伯是茂县羌族人，1935年红四方面军进入岷江流域开展土地革命建立苏维埃政权时，参加了红军。在革命战争中一步一个脚印跟着党，解放大西南后他已经是18兵团教导团的一个团长。苏伯伯不仅在茂县军分区任参谋长，而且还兼任茂县委书记和县长，被当地老百姓称为“羌族人民的雄鹰”。苏伯伯在山里剿匪，刘阿姨在成都带着一个女儿上班。他们家里也只有一个女儿，比较清净。 （三） 我父亲是承德满族人，1940年参加八路军，南下时是第四野战军48军162师482团的团长，从北到南一直打到江西，解放后任江西军区赣州军分区参谋长。军委在四川组建预备师部队（五个师）时，调入成都军区，任预备一师副师长兼参谋长。 父亲无论从资历还是年龄，都比那些老红军浅小，自然是个小兄弟了。加之我父亲来成都军区工作时间很短，人脉不多，父亲在院子里只要有重一些的体力活，就抢着干。但是，在那些阿姨面前，父亲就觉得自己就不小。有一次，父亲从凉山到军区报告工作，然后回到窄巷子16号的小门前。因为时间已经较晚，父亲的敲门声母亲并没有听见。这时，敲门声被魏阿姨听到了，她来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到是我父亲。她说了一声：是小李子回来啦？却并没有马上开门，接着说：小李子你叫一声大姐，我才能给你开门哈！ 父亲说：你那么年轻，不能把你叫老了啊！魏阿姨接着说：我也是老革命呢，你不要看不起我们女人啊。反正你不叫一声大姐，我是不会开门的！父亲只好说：革命的大姐行行好，谢谢啦！魏阿姨高兴地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我们院子里的几个小不点，总是跟着大孩子玩。院子里有一颗大核桃树，成熟期核桃挂满了枝头，孩子头张守安（张伯伯大儿子）就带着我们用杆子打树上的核桃下来吃。把矮一点的核桃打完后，守安哥就爬上树去，继续拿着杆子给大家打核桃下来。动静大了惊动许阿姨她就会跑出来，看见哪个孩子在树上就要大声叫：“快下来、快下来！”这一叫不要紧，在屋里的妈妈们都会跑出来，看自己家有没有孩子爬上树，一付要抓人打人的样子。我们就赶紧四处逃散，不过就是抓住了也没有事，因为我们几个小不点不会爬树，没有爬树是不会挨打的。只有守安大哥一个人在树上不下来，他要等许阿姨喊破了嗓子后，说声“不打你了”才下来。 孩子们还有一件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闻香味，闻到哪家有好吃的味道飘出来，就找个理由去他家玩。真是不想吃锅巴，哪在锅边转！往往，等我们到了那家还没有怎么玩，阿姨就会出来说：快把你家的拿走，免得在我们这里放坏了。这时，我们就会拿着些野山羊、野驴和牦牛肉什么的往家走。我爸爸是在凉山军分区工作，那里的水果很多，每次爸爸回来都要带一些石榴或者梨子等回来，妈妈就匀一些出来送给邻居伯伯阿姨家品尝。 我们的院子就像一个小小的军营，军人在战场上是相互掩护，共同杀敌。军人的家属在军营里也是互相帮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