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花”

圣境山居士

　　从二月下旬到三月，整个江汉平原都成了油菜花的世界。幸亏有了这绿油油的叶和黄灿灿的花，平原才从冬天的肃杀气氛中苏醒过来。此时，虽然随处可见桃红李白麦苗青，但主要的压倒一切的色调还是来自油菜花。那一望无垠的田野就不必说了，即便是那河边坡上、房前屋后，也到处可见油菜花在风中摇曳。

据说从南到北、从年初到盛夏，随着气温的递增，油菜花宛如多米诺骨牌似的在神州大地次第开放，那情景若是能从空中连拍下来，必是最美丽最震撼的影像。油菜的种植源自欧洲和中亚，如今在世界很多国家都有栽种，那么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整个地球不就成了一个黄色的海洋了么？恰好与大海的蓝色相映成趣，想一想都美得醉人。

初春时节，很多花都开始吐蕊了，比油菜花漂亮的花当然不少，比如耐寒而早开的迎春花和梅花。而油菜花即使开得再艳丽，人们也会习以为常，不会有人去为它梳妆打扮。一遇寒风，那些娇嫩的花就会凌乱衰败，油菜花则不同，它自有一股野性，自有一种坚韧泼辣的性格，在风里雨里兀自挺立，自信地顽强地生长，直到花期结束，结下沉甸甸的菜籽，成为我国第一大食用植物油原料，并且在工业领域具有广泛用途。其嫩茎和叶子，还是人们青睐的蔬菜。正如乾隆帝《菜花》诗中所写：“爱它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所以说，油菜花真正是属于乡野的花，是亿万农民自己的花。地球上没有一种花能像油菜花这样，与人类的生活联系得这样紧密，也没有一种花比油菜花有更多的观赏者。为此，我们不妨就叫它“黎民花”。

当然，比起所谓的“花中十二客”、“花中十友”，比起“月下美人”（昙花）、“花中皇后”（月季）、“东篱高士”（菊花）、“洛阳花”（牡丹）和“女郎花”（木兰）来，这“黎民花”似乎显得俗气了一些，自然也不会有人赠给它什么雅称。就拿花语来说，也仅有“加油”二字，不如百合花的“纯洁高尚”、红山茶的“天生丽质”那般高雅和荣耀。不过，油菜花也有自己的优势，油菜的种植比较简单，从九月中下旬到十月，或直接撒种，或移苗栽种，无论哪一种方法，它都能顺利生长。它无需精心修剪，不必细心呵护，一把菜籽撒进大地，沾到一点地气，经过一个冬季的耐心等待，便迎着初春的阳光探出头来，勃勃地挺立在无垠的旷野，把一个活生生的、欣欣向荣的灿烂图卷呈现给大自然，奉献给刚刚经历过寒冬慵悃的人们。我们有理由说，真正的春天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候，而不是人们信手拈来的“杂花生树”、“草长莺飞”。

这“黎民花”的美，是毋庸置疑的。绿叶初缀之时，一株株的油菜苗简直就是身着绿裙、亭亭玉立的少女，质朴而娇羞，十分惹人怜爱。及至黄澄澄的花儿绽放枝头，像极了头上插满金簪的女子，正梦想着做一个幸福的新娘。待到煦风吹拂，霎那间新娘子又幻化成万千只蝴蝶上下翻飞。此时，谁还能否认这是大地最美的颜色呢？

由此可见，油菜花不仅是最平凡的花朵，那大片大片的花田，简直就是具有浓郁生活气息的画卷，是洋洋洒洒的长篇抒情诗，是扣人心弦的田园交响曲，更是四季轮回中人们领略到的第一线生机和希望。我想，只要油菜花还会盛开，只要有“黎民花”的存在，我们的乡村就是动人的，这个世界就永远是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