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他生在涝洰河边的土崖之畔,样子东倒西歪,横生斜长,弯弯曲曲,疙里疙瘩。作为树木,几乎没有一点材料。身子像火烤烟熏黑黢黢的;叶子粗糙皱巴,麻生生的。就连生出的榆钱也不鲜艳,黄绿黄绿的,跟叶色差不了多少,蜜蜂蝴蝶都不愿光顾。</p><p class="ql-block"> 所以啊,寻常时候,没有几个人愿意多看他一眼。</p><p class="ql-block"> 说他一无是处,也不客观。灾年来临,赤地千里,饥肠辘辘。老榆树开的那几串榆钱还真救活了不少人。</p><p class="ql-block"> 炎炎夏日,老榆树下那片阴凉,给来来往往的行人歇歇脚,遮挡过毒辣的太阳。</p><p class="ql-block"> 还有,就是伸出枝杈帮助鸟雀歇歇疲倦的翅膀;风雨天为鸟儿遮蔽过风雨。</p><p class="ql-block"> 除此,我再也想不出老榆树还有什么大的用处。</p><p class="ql-block"> 抑或自尊心驱使,他不与参天大树争地盘,不与漂亮花木争光辉,不与鲜活鱼鳖争池渊,不与匆匆行人争道路,虽处闹市边陲,却有意无意避开荣华喧嚣,静静自处。</p><p class="ql-block"> 战火乱世无碍他事,大兴土木无人重用,文人骚客不屑于顾,就连普通百姓看到他也多有嫌弃。</p><p class="ql-block"> 同时代的伙伴们,有的成为了楼堂栋梁,有的成为了豪门摆件,有的被埋葬地下碳化成一撮灰烬,有的化为粪土不见了踪影。</p><p class="ql-block"> 他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也被同时代的伙伴们忘却了。</p><p class="ql-block"> 偏偏老天眷顾,风光日月连年不缺,土崖雨雪时常滋养。虽然贫瘠艰难,无奈毅力顽强。直到上千年岁数了,依然这样活着。</p><p class="ql-block"> 他不悲天悯人,他不自叹命苦,他不自惭形秽,他也不争强好胜,心甘情愿顺其自然,形似孤独却不觉寂寞。</p><p class="ql-block"> 他满足于自然恩赐的岁月时光,感激老天的不弃不绝。春风吹徐,春光照耀,老榆树沐浴在明媚的春天里,年年都贡献出几串绿花,几片绿叶,算作对上天的报答,不管有人在意没人在意。</p><p class="ql-block"> 听说附近村里有个读书人,不知被老榆树什么精神所打动,有一年的春节期间给老榆树写了一副对联,贴在老榆树身上。对联说:“存在即为胜利,活着就是真理”。此后,老榆树又长出了不少枝条,愈发活得精神了。</p><p class="ql-block"> 我静静地伫立在老榆树下,仰望着这株千年老榆树,心里反复问自己,老榆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老榆树自然不解我的心意。微风吹拂,他轻轻摆动细细的枝条和小小的叶子,似乎在招呼我“好好生活,悠着点儿哦”。</p><p class="ql-block"> (2020.3.27写于临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