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知青在那个年代曾一度是青春年少一代人的代名词，不管走到那里，居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的几乎每家都有孩子是知青在祖国各地的边远地区插队落户，知青曾经用弱小的身躯挑战着自己的极线，与大自然抗争着。</p><p class="ql-block"> 我插队的第二年，地里的麦子已经长到一尺多高了，每天下地干的农活就是给麦地除草，有一天小扬队长说"明天你去跟着放羊去吧"我听了急忙说“队长我不会放羊”，队长说"跟着别人放羊就会了"。说完转头就走了，我闷闷不乐的只好听从。</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走到生产队盖的羊圈子跟前老羊倌已经把羊赶出来了，我就怯生生的跟着他随着羊群咩…咩的叫声走出了村子，一路羊群一路羊粪一路飞杨的尘土，把我放羊的惊恐不安已冲走了一半，老羊倌一路上一句话也没和我说，也不问我为什么今天来放。</p><p class="ql-block"> 老羊倌姓张，叫什么不知道了，因为家庭成份是地主，队里大人小孩都叫他张地主，因为在那个年代是非常讲究阶级成份的，所以他们一家人在队里很老实从不出头露面惹事生非，所以他不理我，不跟我说话情有可原，听着羊叫闻着羊粪蛋一路小跑就来到了经常放羊的地界，老羊倌不知嘴里喊了一声什么那个领头的羊就不跑了，羊群各自吃着地上的青草，只有小羊咩…咩叫着，我往稍高一点的沙丘上站着看到地里的麦子长的很好，绿油油的随风翻滚，象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令人心旷神怡，产生无限暇想，也在我心中泛起了想家想父母的涟漪……</p><p class="ql-block"> 忽然老羊倌冲着我招手，喊了一声"知识青年过来坐下"，当我听到喊声后有点诧异，原来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所以一路上没跟我说一句话，我答应了一声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坐在离他一米多远的沙土地上。</p><p class="ql-block"> 看着他抖抖嗦嗦的从背的布口袋里掏出一个白馍馍给我吃，我说自己带午饭了，他说“这是我婆姨特意给你带的吃了吧"我急忙双手接过来，心想原来他昨天就知道是我来放羊，我一边吃一边告诉他我的名字叫朱耀华，他听后就在地上用手指头一笔一划的写出了我的名字，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说道好名字…好名字。</p><p class="ql-block"> 在我俩说话中有两只羊跑到麦地里去了，我正要跑过去赶把羊赶出麦地，可他顺手扔了一块土砾，两只羊嗖嗖地就跑出麦地了，他笑着说"羊和人一样时间长了也能听懂人话的”。说实在的放一天羊也挺累的，时间已到了中午，太阳走到了天的正中，人的影子是最短的时辰天气特别热，晒的沙地烫烫的，老羊倌把自已带的一张羊皮扔给我，让我躺在上面睡一会，我说不行你自己用吧，可他说女娃子要护着自己的身体。</p><p class="ql-block"> 在他老人家的劝说下，我只好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躺在羊皮垫子上非常感动，此时心里再也没有了他是地主成份的芥蒂。转过头就看见他从布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手工做的纺毛线的砣螺纺起毛线来，嘴里低声唱着"蓝篮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这支歌，当我躺在地上眼睛里是蓝天白云，耳朵里听着沙哑的歌声，不知怎么了心情有点放飞。</p><p class="ql-block"> 在这位老羊倌的引导下，我也情不自禁的给他唱了当时我们知青喜欢的歌曲，不知不觉中太阳西下，我俩一老一少的赶着羊群回庄子边的给牲畜饮水的水槽边上，让渴了一天的羊群解解渴，看到这冰凉苦涩的井水我也觉得自己咽干舌燥了，本想用手捧着喝两口时，老羊馆看见拿着羊鞭隔着羊群指着我喊到“不能喝，这是苦水井”，听了老人的话我便强忍着干渴，坚持着和老羊倌将羊群赶回到了生产队的羊圈中，结束了第一天的放羊……</p> <p class="ql-block"> 踏着夕阳落日的余辉灰头土脸的我简单洗漱吃完饭后，累了一天上床倒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带上干粮的我刚出门口（这时我还在社员家里住着），就看到羊群哗哗的跑过来，老羊倌看到我尽然高声喊我"朱耀华跟着走了"，听到他的叫声我很惊呀，原来他也是很外向的人，只是原于自家出身不好而特意掩饰自己，我出于礼貌回应他一声后迎着东方刚初生的太阳，还是一路小跑一路羊叫一路踩着羊粪蛋的跟着羊群来到了新的一块长满草的沙土地上停下来。</p><p class="ql-block"> 老羊倌照昨天一样喊一声，手扔一块土砾打着领头羊后整个羊群就不再乱跑，尽情地撒着欢自由自在地吃着草，无限自足的吮吸着大地对它们的哺育。老羊倌今天看上去比昨天的脸干净了许多，把身上背的老羊皮扔给我说铺上坐下吧，我再没谦让就地坐在老羊皮上，看着他掏出一个好象是骨头做的烟袋锅，自言自语的说还是先抽口烟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就看见老人家手里捻着烟叶子随后装进烟锅里，划根火柴后对着烟袋锅嘴巴使劲抽着，又干又呛的老烟叶渣子呛得老羊倌咳嗽了几声后，巴嗒巴嗒的带有享受声音的他继续抽着，看他抽烟的样子，似乎是不吃饭可以不抽烟是不行的……</p><p class="ql-block"> 今天老人家话比昨天多了，可能他觉得我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聊天中得知由于家庭出身是地主的原因受了不少打击，每个运动来都要对他及家人进行批斗，公社批大队斗，小队也得跟着斗，他说我是地主，可我的后人就是孩子们也跟着受牵连，儿子上学受同学的欺负，活了五十多岁背躬腰曲着没有挺起来过，他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我的孩子们太受罪了，罪责是我的，孩子们是解放后生的，队里不管大小的好事从来轮不到我的家人，我的孩子不应该受到这等的不公…… </p><p class="ql-block"> 倾听着老人家的苦诉，我心里也很难受，眼睛里渗出了泪花，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当然他不是在诉共产党的苦，而是他认为我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也是能潜心听他心底声音的人，只是将他多年和压在心中的经历和苦水向外倾泻出来，放松一下自己背负多年沉重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对视沉默了一会后，我哽咽着安抚他说，这一切不顺心的事都会过去的，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孩子的父亲，你坚持不懈，顶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关上门过好自家的日子就行了。就拿我来说，从城市来到边远的荒漠农村，一夜之间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心里落差很大，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艰难困苦的劳动，高中毕业无所适事，上山下乡大势所趋，只能插队来到你们这里身边无亲无故的，心里也是很苦的，所以咱们各自都是有苦衷的，看淡看轻一切会好转的，好日子就在前面。</p><p class="ql-block"> 说着安慰着老人的情绪平静了许多，已是曰上三竿，我准备吃干粮时，老人家又从背的布口袋里拿出一个在炉灶里烤的花馍给我吃，还说是他婆姨昨晚给我烤的，我双手接过烤馍，心里激动的不知所措，只能说说谢谢，谢谢你的家人。</p><p class="ql-block"> 饭后他老人站起来，喊了几声听不懂对羊发出的号令后，拍拍身上的沙土，放声唱起了那首歌《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听着他沙哑嗓音的歌声，我从中悟道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重要无比的，有了相互之间的理解，一切酸甜苦辣秋凉冬寒都不在话下。</p><p class="ql-block"> 今天放羊的时间比较过的快，老人收起纺线的工具，看到曰头快到天边了，喊着羊群叫着我的名字回家了。这样放羊的曰子我过了十天，在最后一天走到村口时我给老家说，明天我不能再去放羊了，因为我替别人放羊的男生回队上了，老人家听完我说的话后，半响没有说话，默默的把羊赶到羊圈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满眼是的他无助的眼神，耳边是他吵哑的歌声…，顿时间我感到这就是知青与老百姓在艰苦劳作中产生的情感吧，知青虽然不是大国工匠，可用自己稚嫩的双手，让祖国的山川岭越变样，用浓浓青春年华写出那个年代激荡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 在这十天左右的放羊中，我重新认识了这个叫张地主的老羊倌，从解放初期到我插队的时期，他经历的各个时期的政治运动，旧思想已被改造的比较彻底了，老羊馆他多少有些文化，对党的政策还是理解的相对深刻的，在几天的交谈中我也理解这个老羊倌纠结的心情，读懂了他这些年的不易……</p><p class="ql-block"> 老人身穿得那一件老羊皮袄，穿在身上抵御了多少风霜雨雪，见证了几多人间的冷暖，一个羊骨棒做得烟袋锅里埋藏着一家人的哀哀怨怨的事故，一个捻线的陀螺捻进了多少老人家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期盼，一把赶羊的鞭子手中甩起，那是老人对天公的呐喊，是对不公命运纠缠的发泄，随手扔出去驱赶羊群的土坷垯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幢憬与希望，而那块炉灶中取出的烤馍是老人拉近与他人之间的亲情和友情，一首发自内心的美丽歌曲，是老人家唱出了对新生活充滿真情实意的朴实情怀。</p> <p class="ql-block"> 一一 写于2018.5.2.一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