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 · 春

Wendy Lian

春夏秋冬，四时有序。春生夏盛，秋衰冬藏。像条正弦曲线，y值从-1到0始春之上行，0到1达夏之鼎盛，1到0渐秋之下落，0到-1至冬之冰点。

世上诸事的律动也暗合这样的高低抑扬。上午朝气蓬勃的春，下午精力旺盛的夏，晚上身心疲劳的秋，深夜昏眠不醒的冬。上弦月转满月，经春历夏，下弦月至新月，秋去冬来。一日一月一年这般，一生亦如此，少年豆蔻青春， 中年老气横秋，青年正盛夏，老年入隆冬。明星起落、家族兴衰、一项事业、一段爱情大抵都逃不出这四季周期。

春乃四季之始，最喜早春景象。捱过冬的萧索，万物萌动生发。看那破开冻土探头探脑的绿芽，心生爱惜，不经意发现一朵花张着笑脸，顿觉美好。“草色遥看近却无”，一切都是刚刚开始的样子，所谓新春、初春、早春。好似姑娘的羞颜，半含微露，亦如青涩的青春，懵懵懂懂。

谁挥毫在宣纸上的一番描摹，绿色便慢慢晕染开来：先着万条绿丝绦，再浸河边青青草，淡墨一泼，看北江碧绿南山青。细勾莺啼鸟语，燕子也呢喃；轻点雨疏风斜，桃李正芬芳。落笔处，春满人间。

春天的意象是希望，是生命力，是青春。当从前已远去青春已翻篇，惟愿今天的你我还有好奇和向往的能力，偶尔活出春天的样子，“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樱花虽美，花开花谢两周。365的四季还在交替，樱花的周期已先它结束，生命之短暂。人生的四季还在继续，婚姻的周期已先它完结，情缘之短暂。樱花留在春天，夏虫不可语冰，蚂蚱春生秋死，你的爱走过几季，理想又几度春秋？

《红楼梦》里的贾府四位千金：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这么春天的名字却隐藏着“一应叹息”四个字。如果这种说法成立，一声叹息便是老曹对春的诠释。

文学作品里各种感时伤春，仅门前花瓣掉水里，崔莺莺说“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李清照说“花自飘零水自流，两处闲愁“，李煜说“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刘昚虚说：“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曹雪芹说：“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意境相似，抒发不同。

诗鬼李贺有一句“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笔法独特。好像落幕前齐聚的灯光，烟花尾声霎那的辉煌，恣意乱落的红雨是最后的血色浪漫。读来浓烈如酒，干了这一杯，告别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