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何为陵阳?历史文化名镇也。与吾何干?吾之第二故乡也。屈原流放地,董老赋诗乡,古今众多名流雅士驻足流连于此,吟唱山水,抒发情怀,留下了诸多流芳百世的佳作名篇。民间俚语云:富贵陵阳镇,风流谢家村。便是陵阳的真实写照,特色彰显。若将陵阳展示开来,那就如同孔雀开屏美不胜收,令人惊艳赞叹不已!绝非我这支秃笔可以描述一二,且按下不表。</span></p><p class="ql-block"> 陵阳镇与谢家村相距十华里, 相传谢家村有一口神奇水井,女人用此井水洗脸便变的十分俊俏妩媚。传说的真伪无从考证,但烟雨江南的乡村山青水秀,气候宜人,空气湿润,自然是滋润人的,这样的水土生长出来的女子自然是素颜如玉,水灵秀气。这可是被两千多年的历史所证明的,是不争的事实。</p><p class="ql-block">一、下放陵阳</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1976年2月1日,我的社会身份陡然转变,从一个高中毕业生一变而成为一名下放学生。当时学生上山下乡的政策相当灵活宽松,有三种渠道供下放学生选择:1.服从组织分配;2.投亲靠友,比如回老家插队;3.自找门路,即通过熟人、朋友找一个愿意接收的地方。我就是通过第三种渠道,插队到青阳县陵阳公社陵阳大队下街生产队。那时我们下放地的选择,首先考虑的是躲避血吸虫。池州地区党政机关所在地贵池县,是全国血吸虫病十大重点县之一,俗称血吸虫老窝,令人惧怕,唯恐避之不远。我所插队的陵阳公社就没有血吸虫,是个鱼米之乡,盛产蚕桑、茶叶,富甲一方,具有二千多年历史。陵阳既陵阳镇,镇子分为上街与下街,我所落户的生产队就叫下街生产队,与公社革委会毗邻。镇上有一家面馆,一碗肉丝面是当时最高档最昂贵最美味的饭食,我和青青(和我同时下放在同一个知青点的知青)手头略宽裕时,会去来一碗解解馋。每天清晨街上也会有三五个卖菜的农民,一毛钱一小把青菜,我们偶尔也会卖一把。</span></p><p class="ql-block">二、一块菜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我们知青点只有我和贵池中学一个男生,我们的家都在池州地委宿舍大院里,彼时知道对方的姓名,经常见面,但从无交集。在生产队安顿好不久,队里分给我们一块菜地。面积据目测有半个篮球场的三分之一大小,在河边,土质多沙,适合种花生,地里也很适宜的种了花生。这块地原先是生产队的,菜地分给了我们,地里的花生自然也归了我们。我们从未给花生浇水、施肥、锄草,随它自在生长。有时收工回家路过花生地,看着青翠欲滴十分可喜的花生茎叶,心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是我们的花生?可我们从来不曾待弄过它;说它不是我们的花生,可确实在我们名下。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满怀期待将花生挖出来,啊!每一棵花生下都是密集的一小堆,粒粒饱满壮硕,靠天收像神话一样美好呀。由此可见陵阳风调雨顺,鱼米之乡,富饶之地之一斑。富贵陵阳镇之美誉,绝非浪得虚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三、误食农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花生带给我们欣喜,也给过我们恐惧。有一天劳动中,我和同知青点的知青,(为了叙述方便,我们姑且称其“青青”)不知是找水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事,俩人跑到队里仓库,发现场院中一大木盆花生米,而且是洗干净的,每一粒都是白里透红,肥胖饱胀,品相极好,惹人喜爱。那是一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花生米的诱惑力是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四下环顾未见有人,于是我和青青各抓了一小撮,丢进嘴里,生花生米甜丝丝,甚是好吃,你懂的。突然仓库保管员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我好奇的问她,这花生米怎么这般肥大?她说是用农药水泡过的,防止种到地里生虫。闻听此言,心里大惧,但我俩表面上不动声色,强作镇静。只是速速离开,撤开腿向公社卫生院飞奔而去。仓库距卫生院大概有800米,一路上各种不祥的念头、想法轮番浮现脑海,仿佛死神已揪住我们的衣领,硬拽着我们去我们最害怕的地方。冲进卫生院首先遇到一个护士,也是认识的。我们急切向她陈述“中毒”经过,她问我们吃了多少?我们老老实实的回答,不多,就十来颗。她若无其事的笑着,一点也不着急,也没采取任何急救措施,平静的说回去多喝水。我们虽然极度担心有性命之虞,腹内却无异常,难道我们生来就是百毒不侵么?于是我们赶紧回家,然后唱水、喝水、喝水,一直灌到实在灌不进为止。我们轻易地将自个变成了“水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四、雨中漫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寂静的山村,寂寥的田野,寂寞的岁月。下放生活总体而言是单调无趣的,尤其是雨雪天气不出工,时间难以打发,孤独无计消磨。有时那种内心深处的孤独甚是煎熬人,阴雨天又给人增添了几分淡淡的惆怅。孤独寂寞消沉惆怅联手将我逼出家门,独自撑一把雨伞,在那条通往谢家村的大道上漫无目的走着。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四周蒙蒙细雨中的田野村落寂寂无人,只有微凉的风时时拂面,意欲伴我慰我,又似戏我撩我。十华里大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谢家村。村边一座大山,山腰一家农场,农场里十几名来自五湖四海的下放学生,其中一个叫阿伟的,是我中学同窗。走到山脚下,我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要上去,心里尚未打定主意,脚下却不知不觉向山上走去。同学相见自然如水乳交融一般,全无隔膜无需客套。阿伟不知从那弄来几大挺大的百合,通体如脂,白嫩光洁,剥开洗净,送到厨房请师傅炒好端来款待我。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百合,自然也是第一次品尝百合,美味可口,终身难忘。我想那不仅仅是因为那时缺菜吃,能吃到那样的稀罕东西,而倍感好吃,更有着同学的情意融入其中,于是便有了特别的滋味,耐人咀嚼,经久弥香,令人记忆深长。至今我也不清楚,那百合是他们农场种植的,还是他们到山里挖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五、灶前读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1976年是“文革”尾声,不仅生活物资极度匮乏,文化艺术作品也稀缺,精神文化生活十分贫乏。无数优秀书籍被判定为“毒草”,成了禁书,那是一个既无需读书也无书可读的年代。我记得在陵阳知青点,我只有唯一的一本书《鲁迅选集》,闲时翻翻看看,还是饶有兴致的。反反复复看过许多遍,以至任何一篇文章中,任人随意挑出二三句,我便知道是那篇文章中的,屡试不爽。寒冬,不出工的日子,饭后我常坐在灶台囗前,捧着那本唯一的书,就着尚存的余烬微温阅读。除此之外我还能干什么呢?那些苦寒的日子,只有寂寞充斥着我生活中每一道缝隙,无时无刻不伴随着我。我唯有抓起那本书,来抵御寂寞的压迫与虐杀。我相信艰辛与寂寞交织的生活,对我而言是一种特殊的煅造,是宝贵而有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六、苍天眷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应该是下放的第二年,不冷不热的季节的某一天,大队分管学校的副支书来到我们知青点,他对我说:小学需要一名带课教师,据群众反映你表现不错,人也老实,你写一份报告给我,汇报一下你的思想,我明天中午来拿。带课教师是知青的第一等美差,遇上这样的好事,犹如脱离苦海,真是莫大的幸运。副支书离去后,我立马找出纸笔,遗憾的很,只有一支铅笔,是用来记工分的。也没觉得有大的不妥,就用它写,捏惯了锄头把的手,写起字来挺别扭,绞尽脑汁写满了一页纸。翌日副支书如期而至,看着我呈上的“报告”,问:“怎么是用铅笔写的?”我自然没有料到有此一问。然而有急中生智这一说,我立即答道:“铅笔写错了好改。”他嗯了一声:“你很谦虚,这很好。明天上午你去陵阳小学报到。”小学校长是公社书记的妻子,四十多岁,人挺好。当着学生的面总是称呼我为小孙老师,可见是懂的尊重人的,尽管她是那一方天地的第一夫人,是一校之长。学校有四、五个公办教师,两、三个民办教师,两个代课教师。一至五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每个班20名学生上下。我任五0一班班主任,并带其语文、算术、体育,音乐有专职音乐老师,总共只有四门课。校区是一个四合院,进门一个大操场,有一个跳远的沙池在操场的边缘,除此再无其他任何设施。对着大门是一排平房,有老师办公室、教师宿舍、教室、伙房;两侧各有一排平房教室,只有正面平房一半长。显然是教室不够用,我班教室在校外斜对面50米处,一所独立的很老旧的房子,一层做教室,两层是阁楼。过了一段日子我就自作主张的搬到阁楼上住,未通电,点一盏煤油灯,昏昏暗暗地,把我巨大的身影投映到墙上,黑越越的,也算是一种意境,非如我之大无畏者,敢居此屋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1977年端午节,是最给我惊喜让我难忘的。那天上午我走进教室,我的讲台上,也就是一张小课桌,堆满了粽子和咸鸭蛋,像小山一样,学生们都异常高兴的冲我笑,没有一个人说这几个粽子是我送的;那两个鸭蛋是我拿来的,没有,连一点点暗示、显示、炫耀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特别愉快的,甚至是有些得意的向我笑。这就是山村里淳朴可爱的孩子。几个粽子几枚鸭蛋如今看来,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在那个普遍贫穷,物资十分匮乏,缺吃少穿的年代,还是有点分量的,是可以归为美食一类的,一个普通农户弄点糯米也非易事。这不仅体现出他们的情意,更体现出他们的道义,我认为他们应该是这样想的:过节了,这个单身汉也应该吃几个粽子吃个鸭蛋,过节麦,就应该这样。那时说“谢谢”还不太时兴,我是连谢谢都没有说的。拿回去放进水桶里,用冷水浸起来防其馊了,吃了两天,还剩许多,怕馊了浪费,都送给了邻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执掌学校伙房的是一位老太太,给教师烧水,为我们三个单身汉做饭做菜。我们交米交菜金,每天中午每人一碗饭一份份量少少许的蔬菜,绝没有鱼肉蛋之类,晚饭吃中饭剩下的,当时觉得挺好的。现在想起来,多么健康的饮食啊。盛夏的中午,阁楼上太热,我就将自己安放在学生课桌上午睡,个别调皮的男生,仗着我对他有些喜欢,竞敢把我小腿上的汗毛向下拽,由此可见我们师生相处的何等融洽亲密愉快。五年级是毕业班,小升初名额很有限,少数重视孩子教育的,盼着孩子能升初中的家长对我格外客气,硬拽着我去他们家吃饭,不去不行。我那时也就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小青年,更何况是个男生,那懂什么人情世故,弄得我特别不自在,特别扭。班上有一个叫宁夏的男生,很聪明,字写的比我好,我只能用“师不必贤于弟子”来自我解嘲。他父亲是县城里的一个干部,家境尚好,专门约了日子做了准备,硬拉我到他家吃饭,硬要我喝酒,那是烈性白酒,我从未沾过唇,又辣喉又烧心,百般难受,但面对一个四十来岁成年人的热情,真的无法拒绝。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的前程不惜放下身段屈尊对我笑脸相迎,热情有加。其实他们的希望、目的很简单,无非是希望我对他孩子的学习多督促抓抓紧用点心。若干年后我在池州医院住院部三楼,很意外的遇到了宁夏和他的父亲,一问才知宁夏得了一种病,和脑部有关,病的名称以前未从听说过,可能比较罕见,我见宁夏的父亲并未显得特别焦急忧虑悲伤,想必是可以治愈的。那就最好了,宁夏是一个文静孩子,我坚信他是块上乘材料,现在不论身处何方,在何领域奋斗,一定会有所作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后来学校将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我做宿舍,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教室也迁到校内。学校有三个单身汉,除了我另两个是初中老师,初中也归属陵阳大队,我们住同一排房子,相处甚洽。一个姓叶,教语文,好像是某师范学校毕业的,学校的名称记不切确了。中等个头,皮肤白皙,脸形方正,耸鼻丹唇,乌眉大眼,齐刷刷的小分头一丝不乱,文质彬彬,是个美男子。上衣左口袋时刻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个有文化有作为的农村青年。我偶尔会去他房间坐坐,他总是很热情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递给我,永远都是光明牌的,两毛一分钱一盒,又苦又涩又呛,很难抽的劣质烟,那时有这么一段顺口溜:“前门”不通,“团结”干部,“江淮”大地,一片“光明”。意思是“大前门”牌香烟,一般人买不到;干部抽”团结”牌;一般老百姓抽“江淮”牌或“光明”牌。那时的“大前门”香烟口感非常好,不亚于现在的“中华”烟,“牡丹”牌和“劲松”牌香烟的档次又高了一大截,抽起来那才叫过瘾,有一种“好过”的感觉,所谓: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一定指这两种烟。如果是“江淮”、“光明”这样的劣质烟,怎么会让人有神仙的感觉呢?神仙可没有廉价的。另一个是退伍军人,黑瘦颀长,复员后进了什么劳动大学学习了两年,毕业后分配来教初中政治,应该是入伍前书念的比较少,文化知识基础显得比较疏浅,但是非常仗义。(未完待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注:董老:董必武,曾任国家副主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