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岩寺游记

一树银杏

华岩寺开放的第二天，天气有点凉。昨夜的雨在今天看来似烟似雾，缠绵在空中不肯落下，而清晨的阳光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忽明忽暗，躲在云层里不愿离去，无晴无雨却正好随了来时风轻云淡的无为之心。

戴好口罩，扫码预约，迈入寺庙大门，不见了从前的大小水缸和连片荷叶，倒使得金身大佛前的小广场空旷许多，佛祖的清净之地本该如此。

和其他善男信女一样，点上香，三鞠躬，许个简单的心愿。盘数着请自老家南岳大庙的佛珠手串，再绕佛像三周，心心念念是对释迦佛佗素有的敬仰。

离开主佛台，无意途中的千年龟和小贩们的佛系摊卖，沿路来到弘法楼，未进佛堂前，总是要先到三扇空门的左侧和右侧书架上挑几本佛经翻阅，默读片断，不求真正明白经文的字字句句，只愿有朝一日也能成就为一粒恒沙。又一次在义工招募前停留了许久，终究因工作的缘由没能下定决心加入，想着还是日后轻闲些再来吧。

来到大雄宝殿，必定先到右侧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面前长跪为自己祈福，自然也少不了在火神天王和药师殿里为家人祈福。

蓦然间，又想起了在主殿和文殊殿之间的接引殿，路过时萌生与往年不一样的心事，终究没有进殿为他们祷告超度，就是因为不愿相信他们已经离去，也是寄望着他们还能够常常出现在梦里，聊以诠释两个世界的未了情。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立下一个规矩：到华岩，先拜佛，再漫步。在重新走过“道灭集苦”的主殿牌坊后，径直从林间石板小道来到华岩湖边。如果说一路悠扬的古筝是主旋律，飞来飞去的清脆鸟鸣就是其中跳动的音符，而湖对面时不时传来的钟声则是凝神的低音，一首耐人寻味的春曲在大自然中回响。

石板小道还有点湿滑，不敢迈太大的步伐。一阵春雷，雨终于下来了，跟随着一个光头中年人就近在“化机”小亭里坐等雨歇，那汉子点上香烟，静静地坐在里面，相互间并不搭讪，都默默地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发傻发呆有时也算是一种放空。

小亭就在七步荷塘边，和半山腰上正在修缮的庙宇一样，荷塘也正值适时换新，不必比较曾经的绿意盎然，远远看见一条小篷船摆放在泥泞中，陡然凭添了不一样的诗意。

雨越下越大，纤细的雨线和木栈道上溅起的水花交织在一起，忍不住给在上班的妻子发了条视频，妻子在微信中回复这是菩萨在留有缘人。

正好一支烟的光景，雨小了，并不想从中间的木栈道直接穿出荷塘，于是继续顺着山弯往深处走去。沿途没有什么特别地感触，只有身披雨衣的保洁员堪比是射阳山人笔下的扫塔师徒，有些让人肃然起敬；亲水湾的剑舞团和“访隐”“客痴”长廊里的太极麻麻粑粑们成了这片山林的主角。

峰回路转，可在走出荷塘前，雨又大了起来，与一老者同坐“不惟山水”木亭，同听几段字正腔圆的戏曲，也不失为少有的雅致。

雨是真正停下来了。走出木亭，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光头中年人还在那个小亭里，只是多了一个闲聊的朋友；再有意靠近那条小篷船，可惜水平有限，总也拍不出想要的意境。回首身后一地红色落英，莫名地又想起了大年初一在新墓前燃放后的那些鞭炮碎屑，而石板路上散落的白色花瓣，却映衬出“归真”两字更加鲜艳。

很多次都在猜测能否绕湖一周，而不用走回头路，于是在步云桥边，仔细察看下导游图，本想按图索骥从北大门走到西大门，再从西大门绕湖回到华岩洞前，可到了西大门，值守的保安告知那边已封闭，行人不能通过，无奈之下，只好又折返回到步云桥。

路牌指示附近还有神形俱像的乌龟堡，无心前去揣摩，只是记忆中路过的那一池绿色浮萍，可以媲美佩弦先生笔下梅雨潭的绿，再想起少时学习过老先生的《背影》，就像是湖岸边坡下成片白色花朵勾起的淡淡忧伤和思念。

走上拱桥前，无意间在喜心亭中看到对面完全一样的石亭，想着过了桥一定还能在桥头的另一侧再回看到这边的石亭，下桥时果然不出所料，只是这次驻足的是悲心亭，喜中有悲，悲中有喜，悲喜交加的“亭中亭”，不由得让人想起就在刚才的折返途中，华岩湖面平静，在山水倒影中还藏着一幅“桥下桥”的画卷。

步行不远，观音院是必须要去的地方，那既是鼠辈们的守护神，还可以登高望远。有千手，便有千身，石阶两旁是菩萨不同的化身，日后一定要来一一拜谒。沿着级级石阶来到山顶，就在叩首时，又落下几点雨滴，就好象是用柳枝洒下的净水，莫非就是经常所说的心诚则灵！再仰头注视，依然是菩萨雍容的慈善与悲悯。缓步走下石阶，大牌坊里可见小牌坊，小牌坊后面还清晰可见香炉架，“门后门”，好似佛门的无限通道。

来到华岩洞，上次去过了左边修缮的千佛洞，这次便往右来到修缮的千手观音殿，走过青绿苔藓，拜见了千手观音，又发现在观音庙上还有修缮好的空藏菩萨，就此决定下次要记得带上妻子前来，因为那是她的守护神。下山时，不经意间又在枝繁叶茂中看到崖壁上赫然可见的“佛”字。再回到华岩洞，自是要点上香，三鞠躬，许个简单的心愿。

出了庙门，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但一点都没觉得身乏体累。也许是与往常一样，每每到华岩寺都是无为之举，而这一次只是特别感受到烟雨华岩和华岩烟雨。

雨纷纷，又快到清明时节了，去年的清明，未能陪伴他们去祭祖扫墓，而从今年开始，却要去为他们扫墓。世道轮回，人生旅途中总会有些亭中亭，桥下桥，门后门的际遇，过往的人与事就如东坡居士所言：一蓑烟雨任平生！

2021年3月16日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