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年春上,我和老伴儿的生日过得不平凡。过去每逢我们的生日,总是父母、兄妹、儿孙陪着,今年陪在我们身边度过愉快生日的,却是一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不是亲人胜过亲人的好朋友——“外甥女”建华。建华,她喊我“姨”,几十年,就这样称呼过来了。建华和我年龄只相差六岁,我们之间的相处,就是像亲亲的姐姐妹妹。说起我们两家情谊的渊源,还得从我的父辈开始,从我的父亲和建华的外公少年时代的交好开始。</p> <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出生于1911辛亥革命那一年。在旧社会度过了38年的苦难岁月。我爷爷是被领养的孤儿,终身残疾。靠奶奶一个小脚女人支撑的家,有多么不容易可想而知。父亲13岁就开始进入豫丰纱厂(解放后更名郑州国棉一厂)做童工。豫丰纱厂离我家不算太远,2.5公里左右。奶奶对我讲过,父亲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就得赶到工厂排队领工牌,领不到工牌就没有活儿干,就挣不到那可怜的几块铜板。领到工牌有活儿干了,一天要做十几个小时的工才可以回家。十几个小时吃什么?工厂不管饭,得自己带饭进去。奶奶说,家里太穷了,能为父亲准备的只有菜窝窝。</p><p class="ql-block">在豫丰纱厂做工期间,父亲认识了一位小哥哥,他姓王,后来父亲让我们喊他“芳大爷”,芳大爷就是建华的外公。芳大爷比父亲年长一岁。他家条件好一些,每天带到厂子里的食物是白面馒头。他看我父亲天天吃菜窝窝,就会偷偷地抢先将父亲的菜窝窝吃掉,把自己的白面馒头留给父亲吃。就是这白馒头和菜窝窝的交情,铸就了两家绵延将近百年几代人牢不可破的亲密友谊(算起来父亲进纱厂打童工13岁,应该是1924年前后,离现在可不快百年了)。</p> <p class="ql-block">40年代初期,河南遭遇“水、旱、蝗、汤”泼天的灾难。拿我奶奶的话说,就是遭“年馑”了。不逃荒就饿死。父亲随着逃荒人群的洪流,颠簸到了陕西的宝鸡,在那里的一家小饭馆打工(很像李准《黄河东流去》里写的情景)。勤苦耐劳的父亲就在那家饭馆学了厨艺,解放前夕回到家乡办起了自家的小饭馆。饭馆虽然简陋,由于那是个远乡人进城的交通要道,来往客人不少。加上父亲的仁义厚道,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生意越来越好,慢慢地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了。饭馆赚的钱,父亲置下了几亩薄地,栓了辆马车,还买了牲口,日子好过很多了。</p><p class="ql-block">可是,芳大爷刚解放不久,四十出头的年纪就患了中风,偏瘫了。失去了劳动的能力,每月只能领到工作单位发的8元劳保工资,一家六口人顿时生活陷入困境。芳大爷家的困难就是我家的困难,我的父亲从此把芳大爷的负担担在了自己的肩头,倾尽全力帮他度过难关。</p><p class="ql-block">具体的事情我因为太小并不知情,后来从芳大爷家的三个孩子嘴里略略知道他们家是如何地感恩我父亲。芳大爷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男孩,他们都喊我父亲“二爸”。芳大爷的儿子我喊他“群哥”,群哥对我讲过说,每天放学,我们姐弟都直接回到二爸家,没钱花了,伸手从二爸的钱柜里拿就是了。二爸就是把我们当做自己的孩子。芳大爷的大女儿(我喊她大姐)参军后转业在乌鲁木齐工作。我念高中期间,大姐回河南探亲,在新疆给我父亲买了一件大皮袄送给父亲。我父亲说:大妞我真是没有白疼她!以后这件大皮袄一直陪着父亲到他去世。七十年代,我到开封读书,当时芳大爷的二女儿(我喊她二姐)还在开封工作。每逢礼拜,都会让她家孩子到学校找我,带我到她家吃饺子。就是在这个期间,我和二姐的女儿建华熟识。从此,我这个“姨”跟这个“外甥女”有了长达四十多年的交往,两家的友谊绵绵长长,波及我们的儿孙。我俩交好,我们两家的孩子交好,孩子的孩子也是好玩伴。掐指算来,已经惠及第四代了。</p> <p class="ql-block">新疆大姐、开封二姐两家的孩子们。后排右一是外甥女建华。她说,很小的时候去外婆家,外婆会对她念叨我父亲(她们称呼我父亲“长顺姥爷”)对她们一家的好,就知道我。但是我跟建华熟识、并交情的加深,还是我到开封读书以及留在开封工作之后。她的妈妈,我的二姐在建华父亲故去后,工作调动回到了郑州。建华就业成家在开封,她就成了我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亲戚。她敬重我信任我,有什么事都会跟我探讨、商议;我喜欢她跟她对脾气,愿意跟她分享心中的秘密。我们互相信任、依赖。我搬家,她会动员厂里的朋友开车替我运家具;我为了防止钥匙锁家里,会把备用钥匙放在她家里。建华手巧,几十年以来,我家三口不知穿了多少件她亲手编制的毛衣。我和我家人、孩子生病住医院,她不知多少次熬好鸡汤送往病房。甚至我老母亲弥留之际,打点滴不好进针,她听说后专程从开封赶往郑州,用她高超的技术为我母亲扎针滴药,维持她最后的生命之光。真诚地信任真诚地爱戴真诚地牵挂,一生遇到一人足矣!</p> <p class="ql-block">我家的是儿子,建华家是女儿。两家的孩子从小在一起玩耍。在河大校园,在铁塔公园、龙亭公园、汴京公园……,留下许许多多儿时幸福愉快的回忆。</p><p class="ql-block">我儿子的下一代是儿子,建华女儿的下一代也是儿子。两个小家伙在一起玩耍,打闹。可能他们浑然不知,正是在他们身上仍然延续着两个家庭世世代代的亲情与友谊。</p> <p class="ql-block">无论长辈,无论孩子,逢着谁过生日,总是会时不时地聚在一起。不是生日,不是年节,有机会两家也会团聚、玩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追随着父辈的足迹,我们进入了老年。可是,孩子们从幼苗长成了大树。祖辈身上洋溢着的传统美德传承到了他们身上。</p><p class="ql-block">我的孩子(左一)是一个勇敢的追梦人。他热爱电影,把做电影当成了毕生的事业。电影就是他的梦。在追梦途中无论遇到多少困难都不会气馁,不会低头,不会放弃。做事业绝不会投机取巧,坐得正行得端。靠着坚强与毅力,慢慢从三线四线,做到了一线,被王家卫、陈凯歌这些影视界大咖认可与赏识,获得了与他们合作的机会。为人的善良与厚道,获得了团队同行兄弟们的赞许。我在北京搬家时,儿子团队的小伙子很多人跑来帮忙,他们对我说:跟着丰哥干活,没说的!</p> <p class="ql-block">建华女儿也是一个省心的孩子。她漂洋过海在法国苦读五年,让自己的羽毛丰满起来。回国以后,靠着自我奋斗,成功地完成了从一个羞涩柔弱的小女孩到一个人掌控一个连锁机构的女强人的华丽蜕变,亲手打造出一个幸福的家园,让辛苦养育她成长的父母安享晚年。</p><p class="ql-block">孩子们成长的道路都是不容易的。但是他们的吃苦、坚韧、善良、仁义、感恩、懂事,隔着几代人,似乎看得见我的父辈身上传统美德的光华。我从父亲身上,懂得了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懂得了什么是“一诺千金”,什么是“责任”“担当”。父亲的一生苦难劳累,可他以仅仅六十一岁的短暂生命,竭尽全力遍撒恩泽,留下美名被传扬久远。</p><p class="ql-block">父亲不识字,不会讲大道理。可他用自身行为,教会我感恩、爱人、为他、付出。父亲言传身教,是我最好的人生导师。沿着父亲的路走,幸福感 充盈。父亲与芳大爷好像用他们的人生在写一首歌,这首歌被一路传唱,传唱给自己,传唱给儿孙。我相信,它会一直传唱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