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文／云卷云舒</span></p> <p class="ql-block">她身上散发着老年人气味，我帮她把指甲修剪好，再逐一将它们打磨圆滑。余光里她一直在端详我，我知道缺少亲情关爱的老年人十有八九都是这个样子。</p><p class="ql-block">清理完地面，准备离开，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是婉美吧！能再陪我坐会儿吗？”</p><p class="ql-block">转身凝视她，在那张老迈臃肿的脸庞上我寻不出一丁点儿认识她的迹象。</p><p class="ql-block">“您是——”</p><p class="ql-block">“你秋菊姨妈呀！”</p><p class="ql-block">我满脸谔然，岁月不饶人啊！这和我记忆中端庄秀丽的秋菊姨妈大相径庭。我又坐到原先的板凳上微笑着同她打招呼：“姨妈，抱歉！真没认出您来……”</p><p class="ql-block">她将我拉到身旁坐下，一边说话一边和蔼谛视着我的脸，那目光就像母亲关注久别重逢的女儿：“婉美，你长得真像你妈，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p> <p class="ql-block">秋菊姨妈是母亲的堂姐，比母亲大十六岁。小时候，我时常留宿在秋菊姨妈家，她对我的爱既像母亲，又有些像奶奶。</p><p class="ql-block">秋菊姨妈心灵手巧，我童年时期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她缝制的。她将母亲过时的衣服要过去，重新裁剪加工，改制成令我心仪的背带裤，在前胸部位钉上一排精致的纽扣做装饰；缝制好的花格子长裙上有彩线绣成的蝴蝶、花朵……</p> <p class="ql-block">八岁那年暑假，母亲（是名教师）和秋菊姨妈去小成岛海域赶海，我也随行。起初，我穿了游泳衣在他们身旁玩耍，一阵嘻嘻哈哈的欢乐声从前方传来，五、六个孩子正在打水仗：有人头枕着海水仰浮；有人悠闲地蹬着双脚，向伙伴们激起一串串水花；有人弯了手掌快速拍打水面，将一排排水弹射向同伴……</p><p class="ql-block">我羡慕这帮会水的小朋友，不知不觉就误入了深水……秋菊姨妈寻过来，看见我在海水中挣扎扑腾，她攥住我的马尾辫把我从深水中拎出来……</p><p class="ql-block">想起这事，母亲就感到后怕。几天后，母亲领我报了游泳学习班。</p> <p class="ql-block">四年级下学期，秋菊姨妈随丈夫搬到了省会安居。</p><p class="ql-block">初中时母亲时常提起她，拿她的一对子女给我做榜样：你秋菊姨妈呀有福气！嫁了个优秀的老公，还养育了一对争气的儿女：大女儿年纪轻轻就做上了教授；儿子英俊潇洒，是双料硕士……</p><p class="ql-block">高中后就没有再听到秋菊姨妈的消息了。</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秋菊姨妈是什么时候回到了故乡？啥时进的养老院？现在的家庭状况如何？有很多话题我不便过问。</p><p class="ql-block">我们的谈话大约持续了十来分钟小周就寻来了，秋菊姨妈恋恋不舍地拽着我的手，我笑着安慰她：“姨妈，以后我会常来看您的！”</p><p class="ql-block">多久才能称得上“常来看你”呢？一个星期，这不可能；一个月，仿佛也不现实。我管辖着200多个社区，我知道这是一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爽约。</p><p class="ql-block">我去刘院长的办公室了解秋菊姨妈的情况，刘院长热情地接待了我。</p><p class="ql-block">三年前秋菊姨妈的丈夫猝死，为了不给子女添麻烦，她坚持住进了养老院。最初住在省会的养老院里，大概是人老了，盼望着落叶归根，又回到了家乡的养老院。听说，村里修建公墓她先后捐过两次款，她的遗愿——百年之后，和丈夫的骨灰合葬在父母身旁……</p> <p class="ql-block">母亲打电话过来：“我和你爸去看过你秋菊姨妈了，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变化太大了。谈话的时候，你姨妈一直攥着我的手……唉！人老了，真可怜！有空多去看看她！小的时候她可没少照顾你……”</p><p class="ql-block">母亲说这番话时很平静，平静中透着一些低落无奈的情绪，母女的心意是相通的，我能了解母亲的感受。</p> <p class="ql-block">昨晚和爱人说起秋菊姨妈的事情，爱人说：改天我们去看望姨妈，顺便带她去做全身体检……</p><p class="ql-block">时值深秋时节，物业人员在小区的单元门两旁摆放了数量对称的菊花，这些应景的菊花在寒风中开得如火如荼。</p><p class="ql-block">“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愿秋菊姨妈余生安好。</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图片/取自网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原稿写于2020年10月21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