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许久之后,我终于有勇气回忆这一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2018年3月12日早上5点20分,父亲终于走了,他像一株早已枯黄的植物一样,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在走之前想了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严重脑出血导致的各种后遗症、身体各个器官的逐渐衰败,即便有家人细致的照顾,也无法阻止他时常陷入半梦半醒中,喉管的存在更是剥夺了他肖外界的一切表达的权利,日常交流全靠微微点头摇头或者眨眼。尽管除了最初发现自己生病后他有过半个月的剧烈反抗情绪,之后父亲的心情都很平静,但我却总认为那是一种哀莫过于心死的认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走的很突然,在他走的前一天早上我正在操场上为中考誓师大会忙得团团转,10点多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说父亲不行了,让我赶紧准备后事。我当时并不十分相信她的话,因为她一贯喜欢夸张事情,而且一周前我去看父亲时,他的精神还很好,我握他的手和他说话,他尚能微微回握,眨眼同意我帮他调电视台。虽然并不相信母亲的话,但我内心还是因为她略带焦急的言辞而隐隐不安,于是请了曾为父亲做主治医生的朋友到家里帮忙看一下父亲的情况。朋友证实了母亲的话,并判断大概还有4天左右的时间。只有4天左右,我一点都不相信!心神不宁地熬到中考誓师大会结束,我急匆匆地赶回家,果真看到父亲已经昏迷不醒,只有微弱的呼吸和温热的皮肤能让我感觉到他还活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来不及感受心里是悲伤还是茫然,我就和老公在母亲一叠声的催促下去了老街,为父亲准备后事需要的物资。去的路上我麻木地想着突然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心里很平静,仿佛悬在头上一年之久的那把利剑终于掉下来了,我引颈就戮。是的,在内心里,我隐隐地替父亲高兴,觉得他这一年多来痛苦的人生终于得到解脱。清醒地活着、不停地感知自己的身体逐渐腐败、无助地等待着生命逐渐流逝,对于发病时才66岁的父亲来说,这是一种怎样的酷刑,他竟承受了近2年之久!从事事照顾家人,变成事事要家人照顾,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怎样的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事需要的物资准备的很顺利,只是我内心越来越茫然,随着东西越买越多,我开始认真地想,自己马上要没有爸爸了,于是悲伤慢慢涌上心头,由淡转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朋友说的时间并不准确,又或者父亲早就想走了,只是这一周我工作很忙,一直没去看他,他才会一直等我,等到我了,他也就心安了。第二天早上5点多,在全家人的睡梦中,父亲悄悄地走了。妈妈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声地给亲戚们打电话,我和老公则按照昨天老街的老人们教的办法给父亲擦拭着身体,穿上昨日准备的寿衣。父亲像往常一样配合,静悄悄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以至于我一度有过错觉,他会不会只是像往常一样睡着了。但摸着他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抚着那只因病坏掉、怎么也无法完全合上的眼睛,我的内心一片冰凉。最后,当我要取下那根伴随他整个病程、导致他再也无法说话的金属喉管时,手突然顿住、开始颤抖,对老公说了一句“爸爸终于自由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接下来的几天里,父亲的身后事有条不紊地在亲戚和同事的帮助下进行着,就像策划学校的中考誓师大会一样,我异常冷静、麻木而又正确地做着每一件事情的决策,关注每一个仪式的细节 。来来往往的亲朋好友很多,却无人能分担我内心的痛。我在该吃饭的时间吃饭,该睡觉的时间睡觉,始终没有掉下一滴泪,心里一直默念,爸爸现在需要我,我要好好送他最后一程,不能哭。迟来的妹妹一直陪着母亲,我甚至没心思去认真注意失去了老伴后的母亲有没有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葬礼那天很多细节我都忘记了,只记得最后那个黄色的盒子被推进火葬炉时我心里冰山炸裂一样的痛,攒了几天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我真的没有爸爸了。我开始拼命哭喊着“爸爸”,用尽所有力气,好像哭的声音越大,心里的痛就能越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从2018年3月12日早晨5点20分,我瞬间变成了大人,也真的失去了父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爸,我把你的身后事办的很顺利,也如约把妈妈照顾的很好,我的小家也越来越幸福,你可不可以在下次见面时像以前一样笑着夸我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爸爸,如果你在,该多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