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兵(8): 当班长的那些事

向天一戈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班长,向来被称为军中的“兵头将尾”,是基层部队的战斗骨干、管理骨干和思想骨干。很多从基层成长起来的指挥员,都以曾当过班长为值得自豪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我1969年12月入伍,1971年1月担任班长,直到1973年10月提干,一直在步兵团步兵营步兵连步兵排的步兵班当班长,最正宗最地道的战斗部队班长。将近三年的班长经历,是自己作为指挥员从事组织指挥、管理教育和思想工作的最初实践,是培养军事素质、政治素质和管理素质的启蒙阶段,更是最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的时光如白马过隙,许多往事已淡出记忆,班里战友的名字也记不全了。间断的还能回想起一些片段,信手随笔记下些许,聊以回顾那激情燃烧意气奋发的年轻时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紧急集合</b></p> <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 class="ql-block"><b> </b>1971年春,我团驻扎在浙江长兴县,我们连住在牛布墩大队。这时大部分连队都完成了国防施工任务,仅担负一些已竣工坑道的坑口维修和伪装任务,任务相对轻松,连队处于半工半训状态。</p><p class="ql-block"> 我这时刚过完十七岁生日,当上班长也才一两个月,正是新“官”上任,争强好胜的阶段,施工、训练、日常生活都不甘落后,事事都想力争上游。当时我们班的人员构成并不利于我这个“小班长”开展工作。全班九个人,三个入伍比我早一年(包括副班长),三个和我同年兵,只有三个是新兵。全班我年龄最小,最大的一个老兵比我比我大五六岁,连新兵也个个比我大一两岁。好在部队里的话语权,首先还是看职务、看素质和能力,其次才论军龄、年龄。我上任初始格外想展现自己的能力,树立自己的威信。这也成了双刃剑,一方面敢抓敢管,很有闯劲;另一方面愣头愣脑,生硬简单。所以,工作还是有些起伏,也走过一些弯路,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我一夜拉了三次紧急集合那件事。</p><p class="ql-block"> 那是初到牛布墩时,施工任务还未下达,连里开始搞一些训练科目,日常的早操、内务评比、点名制度都恢复正轨。这天早上连里搞紧急集合,那个时候全连住得很分散,我们班住的离连部有一里多路。紧急集合号音响时,我们在屋里听的不是很真切,我跑到屋外一听是紧急集合,赶紧喊大家起来打背包。有两个新兵由于慌乱动作慢了一些,背包打的也不标准。跑到排里集合比其他班慢了几十秒,排里跑到连里集合点也是倒数第一。虽然我们排住的最远,连里讲评没有批评,但是排长有些面子挂不住,各排带回讲评时批评了我们班,还让背包打的不合格的新兵出来亮了个相。</p><p class="ql-block"> 这下把我搞得也很戳气,中午专门让几个新兵蒙起眼来练习打背包。我觉得这事还不能算完,晚上熄灯前就和副班长商量夜里我们班里也拉一下,副班长倒很支持。夜里十一点,我先叫起了副班长,而后就吹响了紧急集合哨音(连续短声)。几个老兵很贼,晚上看到我和副班长嘀嘀咕咕就知道肯定要出幺蛾子,他们有准备也就不慌了。几个新兵依然没长进,背包打得歪歪扭扭,服装装具丢三落四。我的火气有些上来了,过了一个小时又来了一次。睡前和副班长打了招呼,他有些不痛快,说你看着办吧。几个老兵就有些不乐意,动作不紧不慢的,有一个老兵拖到全班最后,还嘟嘟囔囔发牢骚。几个新兵还算努力,基本上说得过去。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脸色很阴沉,直接宣布解散睡觉。</p><p class="ql-block"> 躺在床上我老觉得不得劲,看来这个事没搞顺,想振振威的目的没达到。到起床还有一小时时,我爬起来直接吹哨子。想起副班长之前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干脆就不跟他说了。这时天已经亮了,打背包没困难,全班没人吭气,默默地跑到屋前集合。我二话没说,带着队伍跑到村外,搞了几百米的班进攻战术队形操练。一通跑下来,大家都醒了,中间还有人卧倒时趴到了牛粪上,集合时引得大家一阵嬉笑,气氛就松解下来了。我讲评时也主要说了些表扬鼓励的话,大家似乎没事了,回去后各干各事。</p> <p class="ql-block">  到了中午开饭的时候,连长在队前讲了几句话,其中说到各班最近训练抓的很紧,要求严格,但是要注意循序渐进,劳逸结合。我忽然觉得这话里有话,好像是对我说的,肯定有人告状了。果然,刚吃完饭连部通信员就通知我到连部去,见到连长指导员态度很轻松,问我是不是一夜拉了三次紧急集合,我就把昨天情况如实汇报了。他们肯定了我工作热情和敢抓敢管的主流,也明确指出要注意工作方法,注意团结同志,调动积极性和自觉性。我开始有些不服气,冷静下来想想,这事确实有不合适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回到班里,我把副班长叫出来谈心,主动表示昨天的紧急集合搞得有些过,以后我会注意工作方法。同时跟他说,我以后会多听他的意见,也要求他有什么事和我直接说,多多沟通。他一看我的姿态这么高,就主动说是自己找连长反映的情况,以后会注意不这样了。晚上班务会上,我在讲评了前段训练情况后,分别表扬了几个表现突出的战士,而后做了几句自我批评,说昨晚心急搞得有些激烈,让大家也没休息好,以后会注意方式方法。副班长也趁机圆了圆场,这事就算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小事使我意识到,要做好工作不能简单的意气用事,要讲究方法和技巧,要注意循序渐进,注重打好基础。树立威信靠的是言传身教,用的是恩威并重,讲的是宽严有度,做的是团结同志。既要敢拍板,敢负责,敢发火;也要能受气,能吃亏,能忍让。</p><p class="ql-block"> 令我没想到是,在以后的连里紧急集合中,我们班再也没有人拉过后腿,次次都领先或比较领先。也不知是否因为那个“一夜三次拉动”给大家造成阴影,大家很默契的努力避免再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验枪之惊</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步兵班,武器的配备标准是两支五六式冲锋枪、七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冲锋枪的枪身短便于携带,弹匣容量大射速快,是很好的突击和压制火力。其血统是苏式的AK47的仿制版,是世界上存量最大,使用年代最长的枪种。当了班长(副班长)之后,就可以背冲锋枪了,这也是某种身份标志,一个小小的值得自豪的理由。冲锋枪的有一个优越性就是由背枪转为持枪,只要一只手顺势就可以完成,可以从站立背枪直接卧姿装弹。而半自动背枪换持枪必须左手接一把,右手才能持枪,动作要慢一些。就是这个方便快捷,险些造成走火。</p><p class="ql-block"> 验枪是部队武器管理的重要制度。按照规定凡是使用枪支前必须验枪,包括实弹射击前后、训练前后、上下哨时、擦拭武器时都必须集体组织或单个进行验枪。这是我们从入伍就开始每天做的事情,正是由于每天重复这个动作,使我滋生了麻痹思想,险些酿成大祸。那是我刚挎上冲锋枪不久,有一天我们“天天练”内容是射击预习。训练前我组织全班验枪时,依次从排头向排尾走过,看着每个人拉开枪栓检查有无子弹。而我自己应该最先或最后自行验枪,却自己给自己省略了。下达卧倒的命令后,各人开始自己预习,目标是标准插在对面山脚下的胸环靶。我没有马上练习,而是用瞄准镜给几个新兵挨个检查了一遍,纠正了他们瞄准点偏差和据枪动作的问题。十几分钟后,我趴到自己位置上开始预习。我们平时预习都是空枪练习瞄准击发,拉动一次枪栓击锤才能击发一次。半自动步枪有空仓挂机的功能,弹匣里没有子弹时,枪栓拉动后会被卡锁,不能自动复位。而冲锋枪没有这个功能,不管弹匣有没有子弹,枪栓拉动后都会自动复位。我卧倒后出枪后,右手后移时熟练地顺势拉动枪栓,感觉的枪栓有些重,也没多想就开始瞄准。这时靶子附近恰好有个老乡拉了一头牛横向走过。我想到在团里射击集训时学过打移动目标,要求瞄准点根据目标移动速度算出提前量,就想拿这个人计算一下,这可是违反了枪口不准对人的规定。我没想那么多,算好瞄准点就准备扣扳机,突然间脑袋里闪过一道亮光,“不对,刚才拉枪栓为什么这么重!……枪里有子弹!……昨晚下哨没换实弹匣!……刚才我没验枪!” 我的头嗡的一声大了!下意识的伸手拉了一下枪栓,一颗子弹跳了出来。我赶紧关上保险,用手捂住落在草地上的子弹,趴在那里半天没回神来,真有些魂不附体的感觉。慢慢的起身,背对着班里战士坐在地上,默默地卸下实弹匣,退出枪膛里的子弹,把两个零弹轻轻的装回弹匣,从子弹袋里换出空弹匣,这才定下神来回想整个事情过程。</p><p class="ql-block"> 昨晚我站的是半夜十二点到一点的哨,由于这个地区敌社情复杂,上级要求务必提高警惕。站哨都是携带实枪实弹。我是带班哨,先回到宿舍门口,就看到同班的另一个战士回来了,过去督促他验枪后就睡觉了,自己枪上的实弹匣就没卸下来。白天起床后就把这事忘了。</p><p class="ql-block"> 我这一天犯了三个致命的错误:下哨不验枪,射击预习不验枪,把群众当做瞄准目标。要不是最后的零点几秒灵光一现,这时要酿成大祸。这次的事情,给我重重的敲响了警钟。事后虽然没敢声张,但自己反思了很多。深深地感到,规章制度是不可逾越的红线,特别是武器使用规定更是铁律,必须时刻有如履薄冰的敬畏感,绝不能有特殊例外,切不可有麻痹侥幸。作为班长,不仅要做训练和工作的标兵,还要做执行规章制度的模范,更要做严格养成管理的骨干。从此以后,直至几十年后,我时刻绷紧安全工作的弦,始终保持警钟长鸣。</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弹惊人</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inherit;">在六七十年代,陆军部队一直把射击、刺杀、投弹、爆破和土工作业称之为步兵“五大技术”,历来是各级抓部队基础训练的重点。部队比武、上级考核、观摩表演都少不了这几个项目,其中又以射击、刺杀、投弹科目为重。射击的环数、及格率、优秀率和投弹的米数、平均米数、及格率更是直接考量一个单兵、一个单位军事素质的量化标准。</span></p><p class="ql-block"> 我还是新兵时,射击、投弹成绩就在连队领先,刺杀基本动作也很标准而且有气势。所以连里对我的培养很重视,第一年就先后参加团里的射击集训、特等射手集训和武装泅渡集训,第二年第三年又分别参加了数次射击集训、队列集训和战术集训,为我的军事素质提高提供了难得的机会。当时部队一直断断续续担任国防施工任务,军事训练很不系统规范,在这个大背景下,我这个集训队的常客自然就鹤立鸡群。特别是部队转入全训后,我一下子就有了展现自己的机会。而在全营出名却源于一次正常的投弹训练。</p><p class="ql-block"> 投弹对于我而言,属于无师自通,可能是由于我个子高臂展长,动作协调性和爆发力挺好,投弹成绩一直不错。记得新兵下连第一天,班里搞投弹训练,班长讲了一通投弹训练的重要性和动作要领,然后让每个人体验一下,我第一颗弹就投到四十米外,比班长示范投的足足远了五米,搞得班长很没面子。副班长为了给班长下台阶,就说:“这小子肯定是蒙的!我跟你比投三枚手榴弹,看你还能运气好吗?”我那时愣头小子一个,哪有那么多人情世故,很不服气的说,“比就比,谁怕谁啊!” 铆足了劲又投了三次,结果每次都比副班长远一点,引起了大家一阵哄笑。那时候战士们都比较质朴单纯,没有那么多计较,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是班长却记住了这事,连里每次比赛投手榴弹都是我代表班里出场,很快连里也发现了我这个特长。在连里组织的实弹投掷时,我一出手投到了六十米,连长一高兴马上奖励我再投一枚。回到班里,我顺手把手榴弹拉火环递给班长,他大吃一惊,惊讶的说:“你难道投了两枚?”我有点小得意,直接告诉他是连长奖励的。班长说:“我当兵几年了都没这个待遇!看在你小子把拉火环给我的份上,不批评你的骄傲自满情绪了。” 因为班长特别喜欢收集这些小玩意儿,说是要带回家给家里吹牛显摆,这是真手榴弹的拉火环,就是电影里看的用牙咬住再扔出去那根线。</p><p class="ql-block"> …… 这眨眼间,我也当上了班长。</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到营房后部队进入全训,练习投弹的安排并不多,主要靠业余时间自练,我有时会到场给新兵讲讲动作。这天投弹训练是排里组织各班进行比赛,并列三个投弹位车轮战。那天我们是在营部前小广场训练,营部并列两排平房,中间隔一条五六米宽的路,每排房子前有一个五十多米长,三十几米宽的小操场,操场上画着一个五十米梯形投弹场。按那个时候部队训练水平,这个场地一般足够用了。轮到我上场,抡了抡胳膊,小跑几步,手榴弹脱手而出,一下子飞出场地,砸到操场外的马路上,幸好路上没有人。第二颗弹出手更是犹如神助,高高的飞越马路,直接落到下面那排房前的操场上,巨大惯性使落地的手榴弹滴溜溜的地上打转。无巧不巧的是,那天下午营部正好召开训练会议,这会儿正赶上散会往外走,一伙人刚出会议室走到连廊上,一颗手榴弹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几米外的操场上。这一下子把这些“长官”都惊住了,哪里飞来的手榴弹?!还是营长反应快,看到在上面那个操场练习投弹的我们,就大声喊:“你们是哪个连的?刚才那颗手榴弹是你们扔的吗?都快扔到老子头上了!谁投的跑步过来。” 我硬着头皮跑过去,一站定就赶快道歉。哪知营长乐呵呵的,说,“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这投了多少米啊?投这么远我高兴都来不及!” 我支吾着说,没有量多少米,可能有六十来米吧。”营长带着连长走到我们投弹线上看了看,又让连长从五十米的线上往弹着点量步子,连长走去又走回来,告诉营长差不多有七十米了。营长说,“别婆婆妈妈的,就是七十米了!”拍了拍我肩膀,说“不错,班长同志,好好干!”然后很得意的扬长而去。</p><p class="ql-block"> 从此后,我们班就成了连、营的投弹示范班,每天的额外的投弹训练,经常性的示范比赛,搞得班里战士苦不堪言。有时候他们会嘟嘟囔囔发牢骚,“班长你是出名了,我们可受罪了!”不过还好,随着部队训练科目的推进,进入战术训练阶段后,这些活动就几乎没有了。几个月后,我们又担负了“706”工程施工任务。我则脱产两个月,到团里参加集训,准备参加师里举行的军事体育运动会。遗憾的是我在比赛前几天训练时,由于热身时没有活动开,右臂严重拉伤,比赛没有取得像样的成绩。这也怪我们那个领队,平时古板固执得很,他很反对训练前热身,说你们甩甩胳膊踢几下腿就行了,训练就要从实战出发,敌人怎么可能等你热身了再进攻,难道你没活动开就不投弹了?!” 所以,我拉伤后也每天要到训练场,练跑步和深蹲。不过从此以后,我就很少再去参加投弹比赛了,不喜这类我认为技术含量太低的科目。</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这个小班长在上级那里挂上了号,各种集训、比赛、观摩也频频亮相。第二年我就被确定为“干部苗子”,不久就提升为排长。我至今很感谢那些发现我、鼓励我、栽培我的首长们、前辈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野营拉练</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2年夏天,我们从杭州营区出发,徒步行军到桐庐驻训,开展游泳训练。为了锻炼部队机动中的 “ 走、藏、打 ” 能力,上级特地安排了数日的行军路线。</p><p class="ql-block"> 我当了班长以后,这是第一次正式的野营拉练。为了保证拉练时不发生掉队的现象,出发前我一再检查班里战士装具和鞋袜准备情况,要求他们调整合适,不穿新鞋袜。那时每个人可携带的饮用水只有一个军用水壶,夏季行军出汗多消耗大,如果控制不好很快就会喝完,使后面路程造成缺水,所以我特别传授合理分配饮用水的方法。同时对个别体质弱,意志力不是很强的战士,重点进行思想疏导,并和副班长、另一个党员骨干分工,分别在行军中盯住重点对象。那个时候对各班的要求就是无一人掉队,这是考核拉练任务完成好坏的基本标准。</p><p class="ql-block"> 拉练开始两天还比较顺利,到了第三天终于出状况了。我们班有一个从原警卫大队解散后分来的兵,可能原来在单位条件比较舒适,这个小子”(来了以后不合群,班里的战士背后就以“小子”称呼他)训练不跟趟,体能拖后腿。在我“耐心细致”思想工作下,他的状态还不错。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又要打退堂鼓了。走到最后二十里路时,他坐在地上不肯走了,非要等后面的收容车。我简直火大了,大声呵斥他不能怂包,拖全班的后腿,副班长则在旁边哄着他。我们一唱一和配合着把他硬拉起来,我把他的枪扛在自己肩上,副班长背上他的背包。我们两个连拉带推,总算跟上了队伍,路上他还把我的水壶里一直省着喝的小半壶水喝得精光。结果到了宿营地,进村时他又不见了。我把班里战士安顿好,就沿路往回找他。在村头路旁找到他,我揪住他子弹带就往村里拽。回到班里,班里的兵都数落他,说班长副班长这么关心你,你还拖全班后腿,真丢人!我没多吭气,到房东灶房端了一盆热水,让他赶紧泡脚。副班长则端来了给他留的饭。一夜无话,第二天他虽然情绪依然不高,但没有再掉链子。后续的拉练,也没有再掉队。</p><p class="ql-block"> 在拉练中,最难受的是打脚泡。这通常是因为鞋袜大小、松紧不合适,造成局部摩擦挤压形成水泡。水泡如果不及时处理,一旦被强力挤破,皮肤裸露,甚至局部感染,会非常疼痛,严重影响行动能力。在拉练前,作为班长会反复检查战士们的鞋袜是否合适,坚决不能穿新鞋新袜。</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拉练中,到了宿营区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就是热水洗脚。即使有时条件受限,来不及烧很多热水,哪怕几个人洗一盆水也要烫一烫脚。碰到个别战士太疲劳,到了屋子里一头倒在铺上。我会和副班长把他硬拽起来,端来热水盯着他洗完才让他躺下。</p><p class="ql-block"> 对脚上打水泡的处理就要麻烦一下,在出发前连里卫生员给各班发了一缕消过毒的马尾和缝衣针。挑泡是个细心活,将马尾穿到针鼻里,用火柴点着把针烧一下,把水泡刺穿引过马尾,轻轻挤压出液体,最好用香烟头把瘪下的水泡烤干,最后把马尾打个结留在水泡上引流。第二天,一般水泡就会瘪下去,这时轻轻抽出马尾,穿上干净袜子就基本问题不大了。把这些工作都做完,真是累上加累,往往没有洗热水脚的恰恰是我自己,因为想洗也没热水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拉练中,我还执行了一次送信任务。有一天到了宿营地后,连部通信员跑来叫我带着武器到连部受领任务。我叫副班长组织战士们尽快安顿好,抓紧时间泡脚吃饭睡觉,自己放下背包去了到了连部。原来连长是要派我带着通信员到营部去送宿营报告,当时部队装备很差,营连之间没有无线电通信,各连宿营后要给营里送宿营报告。这天我们连的村子到营部驻地比较远,而且马上要下大雨,连部通信员是新兵,连长不放心就叫我护送一下。给了我一张路线略图一把手电筒,我们就出发了。六七里路很快就到了,在村里找到营部,交了报告领了回执就往回返。出村时没有从原来进口出村,而是按照大概方向取捷径回返。谁知到了一条小河前没看到刚才过的桥,这时下起了大雨,手里没有地图,也没有指北针,全凭记忆估摸着走。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往下游方向走找桥。走了几里路还是没见到桥,我就知道刚才选反了方向。我咬着牙继续走,就不相信前面没有桥了,终于在四五里路地方过了河,沿着河再往回走了一截,看准了方向折向我连宿营的村子,这回算是没搞错顺利回到连部。交差后回到班里,脸都没洗就躺下了,似乎刚入梦就听到了起床号。</p><p class="ql-block"> 很多年后,我调到师司令部作训科,看到仓库柜子里塞得满满的地图,和整箱整箱的指北针,想到当年送宿营报告的情景,心里感叹那时哪怕有个指北针,也不会这么无助无奈,像瞎子走路误打误撞。</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水上练兵</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军从抗美援朝归国后就一直驻扎在苏浙地区,担负着东南沿海战备值班任务,主要作战对象是台海对面的国民党军队。无论是对付“蒋军”反攻大陆,还是随时准备解放台湾,都离不开水域作战这个作战样式。从预定作战任务的需要出发,游泳训练是我们每年的例训科目。</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二年我们的游泳训练是在富春江桐庐段展开的。由于部队连续几年担负国防施工任务,这年的游泳训练是部队普训。我在入伍第一年就参加了团里游泳集训队,完成了万米长游和三千米武装泅渡考核。所以对游泳训练我是信心满满的。</p><p class="ql-block"> 连队的游泳训练开始还是按部就班的,基础练习从岸上学习蛙泳基本动作开始,再进入到浅水练习原地埋头憋气和漂浮闭气,熟悉水性后开始抱着毛竹桶和漂浮板练习水中腿部动作,最后开始综合动作练习。由于战士对游泳技能掌握的程度差别很大,全连训练编组打破班排建制,编成快慢班两队,分层次因人施训。</p><p class="ql-block"> 我作为训练骨干,担负的任务很重。每天训练前,我带着几个兵提前到达训练场设立浮标。由于富春江有潮汐涨落,可能设浮标时水位正好,部队下水后一下子水变深了,造成不安全因素。经过几天摸索,挨了几顿“骂”后,掌握了规律。浮标是用一节节毛竹管刷上红白油漆,用尼龙绳串起来,固定在毛竹桩上。每天收放一百米长的浮标还是个力气活。先在岸上把浮标线理顺,从上游往下游放,收标时解开两段固定绳结,从下游开始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在基础训练时,基本是以班排为单位。我们班里有个兵极为怕水,头埋进水里,不到一两秒就猛的抬起头,大口大口吸气,好像要憋死了的样子。硬压着他的头不让他抬出水面,他就会呛水,歇斯底里的咳嗽,把人吓得要死。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对他“软硬兼施”,总算克服了恐水心里,勉强进入了水上动作练习。</p><p class="ql-block"> 综合练习开始后,我就被连里抽走,负责快班训练组织。这就比较轻松了,快班开始只有十几个人,每天完成一定距离的长游训练就可以了。主要的训练内容就是在长距离游泳中,保持动作协调性、完整性和一致性。学会并掌握顺利度过疲劳关。统一完动作后,就练习编队长游,主要练习水中队形保持,使大家适应编队中的游泳动作节奏,合理利用前位队员破水减少的阻力。一般我们这组人训练都在浮标外靠近河心的一侧的深水区,所以我格外注意安全,至少要派出两个安全员,带着救生圈在中间观察每一个人,随时发现险情,一旦有人掉队或偏离队形要及时提醒,对抽筋或呛水的人要第一时间救护。我通常会在队形前领游,以掌握速度和路线,有时也会在一边指导,发现并纠正问题。</p> <p class="ql-block">  连里对我的游泳能力和组织训练方式很信任,放手让我去组织。在我调教下,这个队的人游泳水平提高很快,特别是长游能力大大提高,最后考核全部都完成五千米的标准。这个快班的人员也是动态的,也陆续有慢班的人升上来。由于人越来越多,而且后来的人和第一批的人差距不小。我就建议除了快班维持现有强度训练外,其余都由各排组织中强度训练。至于剩下几个基础太差,暂时不能独立下水的战士,则由连里组织一个慢班给他们吃小灶。真正做到了因人施训。</p><p class="ql-block"> 在训练到一个阶段后,我就不满足于顺着江边,围着浮标来回游了,打起了横渡富春江的算盘。据我们那时掌握的水文信息,这段富春江江宽不到一千米,按我们现在训练量已经几倍于这个距离,游一个来回绰绰有余;江水每天会有潮汐,会出现逆流现象,水面会出现涡流等复杂水清,但只要错过涨落潮时间段就可以规避;富春江的径流量很大,越靠近江心水流越急,为了节省体力就不能顶着水横渡,要有一个合适的夹角,哪怕泛水点到登陆点距离远一些也不怕。我这个想法连里也很支持,只提出第一次可以人少些,选那些水性最好的人做个首渡。后来想想,当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凭自己几个人在江边扑腾了几天,没有任何水文资料,就敢贸然行事。而且所谓的安全措施就是一个人身后拖一个吹气的橡胶救生圈,没有救护船和任何接应人员。连队干部也很鲁莽,竟然毫无保留的支持我这个十八九岁的小班长的“馊点子”,甚至他们比我还兴奋。后来才知道,有我们这个想法的远不止我们一个连,而且走在我们前面,酿成了大事故。</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们紧锣密鼓的筹备渡江训练时,突然接到上级紧急通知,所有部队暂停游泳训练,进行安全教育。过了一两天就接到通报,兄弟连队在组织小分队横渡富春江训练时,遭遇天文大潮带来的潮汐逆流,泅渡队形被水流打散,有五名战士被江水卷走失踪。后经军地联合搜救,终于在七八个小时后,于下游几十公里处用滚网拦截,才将溺亡战士的遗体打捞上来。这起训练事故影响很大,总参和南京军区都发了通报,严肃批评了师、团在组织游泳训练时,安全意识淡薄,管理措施不到位,基层干部组织纪律性差,擅自组织训练大纲外课目训练。几天后,就得知军区工作组下来了,各部队提前结束游泳训练,返回营房进行整顿教育。</p><p class="ql-block"> 后来从通报的事故经过时才知道,那个连队在组织横渡训练时,所想到的准备的都和我们如出一辙。他们为了争取在潮汐来前渡江,就利用中午饭前的时间下水,打算回来晚一点吃饭也没什么。可无巧不巧,那天连队炊事班早饭烧夹生了,战士大部分草草吃了两口就训练去了,据说饥饿这也是返程中战士体力不支的原因之一。更要命的是,这支小分队横渡到对岸还算顺利,但有个别战士发现抽筋和非常疲劳情况。但从江对岸要回到这边要有几十公里的路,就想着多休息一会儿,所有人一起游回去。那天江边风挺大,这些个人在江滩上又冷又饿,状态十分不佳,很勉强的下水往回游。由于耽搁了很多时间,在江中遇到了潮汐带来的涡流,最终造成了惨剧。我们听到通报时真是吓出了冷汗,一阵阵的后怕和侥幸。他们所遇到的情况都是我们方案中完全没有预测到的,如果我们碰到类似的情况,处理办法也一定和他们一样。这件事给我印象太深刻了,明白了安全工作责任重于山,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种菜之难</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们当兵的时候,战士的每人的伙食标准是: 粮食,45斤/月;食油,1.5斤/月;伙食费,0.45元/天,这已经高于全社会的平均水平。但是,连队的伙食费依然是紧紧巴巴的,只能是保证吃饱,远远不能保证吃好。举个例子就可见当时的状况,那时部队的首长多是从基层带兵出身的,团以上领导还都是打过仗的,他们下连队问的情况、看的东西都很实际,必须要去的的地方就有食堂、菜地和猪圈。一定会问:你们连队伙食怎么样?一个礼拜能吃几次有肉的菜?如果回答,一周能吃两三次带肉的菜。首长就会比较满意,表扬这个连队伙食搞得好。为了保证部队战斗力,在不增加国家负担情况下,部队按照毛主席的“五七指示”,普遍开展一些农副业生产。</p><p class="ql-block"> 基层连队每年都要执行拉练和野外驻训任务,这个时候部队体力消耗大,条件比较艰苦,伙食就要搞得好一些。还有老兵退伍期间和重大节日,也要搞好伙食,亦需要往里面贴“家底”。所以,连队在平时就会有意抠出一些伙食费,作为家底积累。在节流的同时,还要开源,就是养猪种菜。相对于军师团农场的大规模农副业生产,连队的养猪种菜则被称为“小生产”。</p><p class="ql-block"> 我们过去执行国防施工任务时,每人每天有0.20元的伙食补贴,在保证基本吃好的基础上,连队每月都小有节余。回到营房转入全训,伙食费就干干的四毛五,连队干部一下子刚感到手头拮据,格外重视“小生产”。年初,连里就下达了“小生产”指标,每个班要完成一万斤蔬菜上交任务。为了防止大家都去种南瓜、冬瓜之类分量重的菜品,连里还规定尖辣椒、细茄子、西红柿、青黄瓜等“细菜”,可以一斤顶两斤计算。</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部队农村兵很多,在家里自留地种菜都有经验,所以各班不乏种菜高手。为了完成任务,各班种菜品种还是比较集中的。记得有两个品种上来的时候最要命。一个是四季豆,一个是冬瓜。那些天,炊事班伙房里,堆满了各班交来的豆角,只好一天三顿四季豆,早上腌豆角,中午炒豆角段,晚上炒豆角丝,……;冬瓜下来更不得了,沿饭堂一边都码起了冬瓜墙,中午红烧冬瓜,晚上海带清炖冬瓜,……。那些日子,上士(给养员)除了一周买两次肉之外,基本不用去买蔬菜,他的任务变成了每天过称收菜记账。</p><p class="ql-block"> 以往“小生产”都是副连长和副班长们管。但是七二年初回到营房后,各级都格外重视,连长亲自挂帅,排长班长亲自抓。每周连务会、排务会和班务会讲评布置工作的内容,军事训练第一,作风管理第二,小生产就是第三。种地对于我这个城市兵真是天方夜谭,开始连辣椒苗、茄子苗、豆角苗、冬瓜苗等等都分不清楚,怎么耙地起垄,怎么除草施肥,更是一无所知。只好把种菜全交给副班长组织安排。但是,我还得起模范作用,每天晚饭后,只要不训练,就带着全班同志“下地”,浇水、施肥、打虫、除草,边干边学习,边干边琢磨。</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连队种菜没有化肥,施肥主要靠连队的厕所、猪圈的粪便。为了把有限的资源合理分配,连里规定每天一个班打扫厕所和猪圈,而肥料也由这个班使用。当时的厕所还都是干厕,但是粪池里每天都被冲得干干净净。由于轮值间隔时间太长,偶尔有机会战士们也会玩点小手段,到别处顺手牵羊弄点肥料。比如有一天副班长发现不知哪个炮连在马厩旁捂了一堆草木灰,趁着夜色带着两个兵跑去扒回来两铁桶还发烫的草木灰,临走时还不忘用黄土把挖出来的洞填满。还有一个战士顺手捞过别的连队猪圈的猪粪,如获至宝直接送到地里埋起来。</p><p class="ql-block"> 在中村营房,各个营的菜地都连成一片,这就形成一种竞赛。团、营、连都会组织检查评比。所以各个班把整理内务的标准用到了菜地里,田埂拍的有棱有角,豆角架、丝瓜架和黄瓜架都搭得一样高,横看成列,纵看成行。</p><p class="ql-block"> 搞小生产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收获采摘时,看到自己亲手栽下菜苗一点点长大,看着它们开花结果,直到瓜豆满架,小心翼翼采下来,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种菜毕竟不是我的长项,副班长年底就要退伍,到后期积极性也不是很高,我们菜地的接茬菜考虑不周全,加上夏天部队又外出驻训游泳,一段时间我们有些青黄不接,有一个多月几乎没收成。眼看着种菜产菜旺季就要过去,我们离规定任务还差不少,把我急得要死,有力气使不上。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九、十月间,我们接到上级命令,开赴杭州南高峰下,担任“706”工程施工任务,时间预计一年半。各班的菜地都交给留守人员看管,所以上交蔬菜任务也就自然终结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资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毛泽东给林彪一封信(后称“五七指示”)</b></p><p class="ql-block">林彪同志:</p><p class="ql-block"> 你在5月6日寄来的总后勤部的报告,收到了,我看这个计划是很好的。是否可以将这个报告发到各军区,请他们召集军、师两级干部在一起讨论一下,以其意见上告军委,然后报告中央取得同意,再向全军作出适当指示。请你酌定。只要在没有发生世界大战的条件下,军队应该是一个大学校,即使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条件下,很可能也成为一个这样的大学校,除打仗以外,还可做各种工作。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八年中,各个抗日根据地,我们不是这样做了吗?这个大学校,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又能从事农副业生产。又能办一些中小工厂,生产自己需要的若干产品和与国家等价交换的产品。又能从事群众工作,参加工厂农村的社教“四清”运动;“四清”完了,随时都有群众工作可做,使军民永远打成一片。又要随时参加批判资产阶级的文化革命斗争。这样,军学、军农、军工、军民这几项都可以兼起来。但要调配适当,要有主有从,农、工、民三项,一个部队只能兼一项或两项,不能同时都兼起来。这样,几百万军队所起的作用就是很大的了。</p><p class="ql-block"> 同样,工人也是这样,以工为主,也要兼学军事、政治、文化,也要搞“四清”,也要参加批判资产阶级。在有条件的地方,也要从事农副业生产,例如大庆油田那样。</p><p class="ql-block"> 农民以农为主(包括林、牧、副、渔),也要兼学军事、政治、文化,在有条件的时候也要由集体办些小工厂,也要批判资产阶级。</p><p class="ql-block"> 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商业、服务行业、党政机关工作人员,凡有条件的,也要这样做。</p><p class="ql-block"> 以上所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意见、创造发明,多年以来,很多人已经是这样做了,不过还没有普及。至于军队,已经这样做了几十年,不过现在更要有所发展罢了。</p><p class="ql-block"> 毛泽东</p><p class="ql-block"> 1966年5月7日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哑炮惊魂</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二年秋季,我们三营奉上级命令移防杭州南高峰下的法相寺,参加“706工程”的施工任务。这项保密工程的位置就在雷峰塔下夕照山,我们连的任务是继续主坑道的掘进、修整和被复任务。</p><p class="ql-block"> 我这个时候已从八班调到七班当班长,是连队老资格班长了,按照战时说法,是排长的第一接替人。同时,我还担任连队团支部副书记(书记是副指导员),是平时团支部活动具体组织者。</p><p class="ql-block"> 当兵三年搞了两年半的施工,对于坑道施工已不是新手了。我这个班长在施工中通常值守在关键环节上,就是站在所谓技术要求最高、危险系数最大的岗位。比如掘进开挖时,掌控风钻打炮眼、装填雷管埋炸药、清场点火叫外撤、细数炮声排哑炮、探查险情排隐患等等,责无旁贷都是我的活。</p><p class="ql-block">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次还真让我遇到意外情况。那时我们使用炸药是管状硝铵炸药,引爆是普通火雷管和导火索,是用拉火管点火。由于火雷管和导火索容易受潮,连接固定也容易不紧密,所以起爆的可靠性远不如后来的电雷管。每次放炮时,点火后撤到洞口外,班长和安全员全要竖起耳朵数炮响。如果炮响数和预埋数一致,就皆大欢喜,等硝烟散去就可以直接进去排渣了。如果炮响少于点炮数,就要仔细分析判断,到底是有两炮一起响,没有分辨出来,还是出现了哑炮。为了防止导火索由于受潮或弯折而缓燃缓爆,一般要等炮响后十分钟再进去探查。“哑炮不哑,延时爆炸”,这种概率很小的事件,还真叫我碰上了。那一次我们装了十来个炮眼的炸药,炮响后我数着似乎少了一响,但是觉得最后一响声音比较大,怀疑是两炮连响。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有十分钟了,还是没听到动静,我就带着安全员摸了进去。洞里面烟尘比较大,视线很不好,我举着一个带网罩的电灯,拖着长长的电线,摸索着往里走。我们的开挖的洞室是从主坑道再向侧方打出去的,跨度和进深大约都是四五米。快到作业面豁口时,我示意后面那个兵慢一点,我先上前探一下。刚刚迈出一条腿,头往前一伸,就看见几米外的洞壁上闪着一串蓝黄色火花,一瞬间犹如看到死亡的幽灵,我的头忽的一下大了,大喊一声“快退!”本能的向后一缩,就地一滚,躲到拐角外一辆立起来的推车铁斗后面。几乎同时炮响了,近在咫尺的爆炸声,几乎把我的耳膜震破,心脏也像被重物狠狠撞击。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石块泥土从身边很近的地方刮过,打到巷道对面水泥墙上,又弹回来砸到我躲避的铁皮车上叮了咣啷作响。我仿佛被定格在原地,人一下子懵掉了。后面那个兵可能也吓傻了,半天没有丝毫动静。等坑道外面的副班长带着其他人,疯了一样的冲进来,边跑边喊“班长!班长!”我这时才六神归窍回过神来,叫了一声那个兵,知道他没事后就放心了。瘫软的靠墙坐在地上,强作镇定对跑进来的人说,“咋呼什么,我们没事!”其实,到这会儿两腿还是发软的,有些站不起来。为了不给大家太大刺激,我故意把爆炸时间向前提了一点,把我们到达的距离向远说了一点,些许降低了一些这次意外的危险程度,还吩咐全班要保密,注意影响。当然这事也瞒不住,后来连里还是知道了,把我叫去狠狠地教育了一番,但没有大张旗鼓的批评。记得指导员很后怕的说,“你是团里确定的提干苗子,你要出个事,我们可没法交代!”</p><p class="ql-block"> 从此以后,在施工中我格外小心,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如履薄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提干波折</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我们当兵的时候,营团干部资历都很老,营级领导有很多都是解放战争时期入伍的,团级首长更是打过仗的,有的还是抗战时期老兵。但是到了连排干部这个级别反而比较年轻。我们连的一排长、二排长和三排长都是六八年入伍的,提干时才入伍两年多,后来七班长和八班长提干时军龄还不到两年。</p><p class="ql-block"> 我作为优秀班长,很早就被定为干部苗子。当时部队干部来源基本都是从战士直接提干,干部苗子由连、营上报,团政治处干部股考核后确定。由于“九一三事件”的影响,1972年全军干部调整冻结。所以,我确定为干部苗子应该是在1973年春天,记得团里干部股到连里来考核,除了找连队干部谈话外,还找了几个班长副班长了解情况,和我本人也见了面。之后不久,我就接到了提干体检通知。</p><p class="ql-block"> 体检是在团卫生队进行的,之前我丝毫没把体检当回事。谁知体检医生对着我的耳朵较上了劲,带着个镜子左看右看,把耳朵揪得生疼。问我得过中耳炎没有,有没有受过伤,有没有流过脓。在他反复诱导下,我回想起一点“线索”,说起有一次排除哑炮,近距离被炮震过,但是一会儿就好了,听力也没受影响。那个倒霉医生好像一下子找到答案,说你的耳膜就是因为那次震动穿孔了。我也没在意,就回连队去了。过了两天,教导员突然找我去,说接到团里通知,我因耳膜穿孔体检不合格。他问了我当时情况,直埋怨我回来没跟他说。当时说一下可能还能争取个复查,尚有挽回余地。我说,“哪里知道这就算不合格,我觉得耳朵啥问题都没有啊!那个医生也没说不合格。” 后来听说,营里多次给团里汇报,认为体检结果不准确,像这么好的骨干不提起来太可惜了!</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两三个月,团里又通知我去体检。到了卫生队,他们说你才体检过,其他没问题,就是耳膜穿孔。你们既然认为团里卫生队看的不准,就到师医院去检查吧。我拿着转诊介绍信,就坐公交车辗转几次到了师医院。门诊医生听我说了情况,用耳镜看了后说,是有个东西,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穿孔。他还挺负责,并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给我开了转诊单,介绍到一一七医院去诊断。</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又请假转了两次公交车到了一一七医院,挂了耳鼻喉科的号。接诊医生开始有些冷淡,上来就问“怎么了?” 我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他用耳镜看了一眼,又敲了一下音叉,测试我的听力。尔后就说:“你走吧,啥问题都没有!你们师团的医生啥水平,没有病史,没有症状,就一个耳耵就敢说耳膜穿孔!”说完想了一想,拿起一个橡皮球气吹往我耳孔里面捏了几下,又看了一下说:“你回去让他们再看一下,哪里有穿孔?”我说,“你得给我写个病历呀!” 他乐了,“你别逗了,没病写什么病历?” 我央求到,“医生,你好事做到底,我上半年就为这个耳膜穿孔没提成干,这次你得给我写清楚了。”他二话不说,拿起笔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写了一段,大意是经检查耳膜形状和听力一切正常。我千恩万谢告别医生,直接回团部,把病历交到干部股。那个干事一看就叫起来,对旁边人的说,“你们看,我说对了吧?卫生队那帮医生真是二百五,幸亏到一一七去看了一下。” 我回到法相寺我们营的驻地,向营长、教导员汇报了一下情况,他们也很高兴,让我回去等消息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果然,到了十月份就接到了提干命令。但是意外的是,我的任命是一营三连三排长。后来才知道,三连这个历史上的一等功臣连,一直是团里的骄傲和典型,现任团长就是从这个连出去的。这两年三连连续出现问题,所以团里从外面派干部进去,通过改变结构来带动工作。虽然很不情愿,但还得服从命令。不过,我并没有马上去上任,而是到了师教导队报到,三个月以后才正式到三连履新。</p><p class="ql-block"> </p> <h5><br></h5><h5><b style="font-size: 20px;"> 背景资料</b></h5><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试行) (2018.05.01施行)</p><p class="ql-block"> 第三章 军人职责 </p><p class="ql-block"> 第三十二条 <b>班长职责</b></p><p class="ql-block"> 班长对全班的工作负完全责任,履行下列职责:</p><p class="ql-block"> (一)带领全班做好战斗准备,指挥全班完成战斗任务;</p><p class="ql-block"> (二)带领全班完成训练任务,提高全班人员的军政素质;</p><p class="ql-block"> (三)带领全班严格执行规章制度,严格组织纪律,养成良好作风;</p><p class="ql-block"> (四)带领全班爱护武器装备,严格遵守使用规定,熟练掌握武器装备;</p><p class="ql-block"> (五)掌握全班人员的思想情况和心理状况,及时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和心理疏导工作,搞好全班团结,保证各项任务的完成;</p><p class="ql-block"> (六)教育和监督全班严守秘密,落实安全措施,预防各种事故、案件;</p><p class="ql-block"> (七)完成上级赋予的其他任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