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碑

白玉良

　　2020年3月末的一天，人们还在慢慢习惯在网上或通过社区买菜的生活，小心翼翼的戴上口罩和手套，去一些人员不太密集场所购物的档口，余亮接到余明一个电话，说有件事需要商量。

余亮兄弟姐妹三个，余亮最小，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叫余明，姐姐叫余凤，余凤最大。余明和余亮说的事对于他们家庭来说是件大事：给爹妈的墓地换块墓碑。

余亮父亲是1993年去世的，墓地是1993年买的，墓碑也是1993年立的。2008年母亲病故，与父亲合葬在一起，只是在墓碑已经预留的位置又刻上母亲的名字，并没有更换新的墓碑。27年过去了，墓碑已经风化的斑驳不堪，墓碑上的有些字已经腐蚀很难辨认，的确需要更换一块新的墓碑。

余亮同意。余亮跟余明说，爹妈是我们兄弟姐妹三个的爹妈，这个事应该是我们三个的事，光我同意还不行，姐姐还得同意。

余亮兄弟姐妹三个有个微信群，牵涉到三个人的事，就在群里说一声。于是，余明在群里先喊了一嗓子，说爹妈的墓碑风化了，需要重新修缮一次。就是房子装修了30年了，也该重新收拾收拾，咱们给爹妈换块墓碑吧。

姐姐余凤没意见，当然余亮也没意见，对父母保持足够的尊重和重视，应该是他们的共同心愿。

然而，因为疫情，出门和联系人多有不便，此事一直拖到2020年的8月份。余凤在群里后说：明明，亮亮，今年是庚子年，诸事不宜，换碑的事最好缓到明年。这嗓子给余氏两兄弟提了一个醒。余凤没说怎么个不宜，但看看满大街都是戴口罩的就知道了。

8月份本市已经有100多天没有新发本土疫情和输入病例了，余亮惦记着这件事，心想今年办不成明年得办呐，并且办这个事也不是想办就能办的，怎么也得先问问手续，找个可以刻碑的地方，问问价钱什么的，先联系着才行，跑腿学舌早晚还得是自己事儿。

8月尾的一天早上，余亮戴上口罩和手套，准备骑上电动摩托车到陵园了解了解情况。

那天也是诸事不顺，出门前摩托车的钥匙找不到了，翻了半天才从洗衣筐里的裤兜里掏出来；发动摩托车又发现摩托车很久没骑电力不足，需要充电，充电又耗去两个钟头；等开上摩托车出发了又发现手机没带。这年头没带手机和没带脑袋没啥区别，又返回取手机，正式出门快11点了。

余亮骑在车上有点心不在焉。正走着，突然从人行道跑出来一个三四岁小男孩，等正过神来，余亮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自己放倒，在倒地的瞬间，余亮听到的是摩托车侧板与柏油马路的撞击和撕扯声。

倒地前余亮观察了一下小孩的位置，以确保小孩的安全，等他停下来小孩离他还有两米远。

　　余亮完成了自我倒地之后眼前一暗，鼻子似乎闻到百合花香味，这次的百合花香比余亮原来闻到过的百合花香浓过100倍，浓烈的香味让他失去了判断和意识。

过了一阵子，余亮眼前开始逐渐明亮起来，恍惚间看见老婆瓶子挺着大肚子准备着早餐，余亮拍着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想起来瓶子今天住院准备生产。

瓶子今天起来的早，不停的忙乱着准备床单，手纸，水杯，小点心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燃气灶上煮了一堆鸡蛋，想到今天瓶子要生孩子，余亮这时侯开始有点紧张又有一点兴奋。瓶子说：你平时睡睡懒觉就算了，今天我住院，你也睡懒觉，心可真大。余亮没吱声刷牙去了。

吃饭的时候，瓶子喝了粥，吃了两个鸡蛋，吃鸡蛋没吃鸡蛋清，只吃了鸡蛋黄。余亮皱了皱眉头，说：蛋清谁吃？瓶子说：谁吃？你吃，你不想吃就扔掉。余亮没说话，心想今天你住院，不惹你了。瓶子怨恨的接着说：我今天上医院给你生孩子，吃个鸡蛋你还挑三拣四。余亮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占理，转移话题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边说边收拾碗筷和餐桌，瓶子说：你再看看还缺啥少啥？余亮说我又没生过孩子，咋知道缺啥少啥。为了这句话，瓶子叉着腰瞪了余亮好一阵子。

到了医院，余亮的父母已经到妇产科等着了。父亲母亲都带着大大的口罩，和余亮出门前戴上的那种浅蓝色口罩一个款式。母亲见到余亮很惊讶：亮，你咋头发白了呀？余亮很不解，看着母亲说：妈，我今年都五十七了，头发能不白吗。母亲乐了：你一点正形都没有，我今年才五十八，你就五十七了，我怎么生得你！父亲接过余亮手里的东西，说：亮这白头发随我，我二十岁就有白头发了。母亲瞪了父亲一眼：没问你，哪儿都有你。父亲笑了笑，转身奔住院部，走出几米小声嘀咕：这叫什么玩意儿，我连句话都不能说。瓶子问：妈，你吃饭了吗？母亲说：吃了。我煮了鸡蛋，一会妈扒给你吃。瓶子向余亮撇撇嘴，余亮低着头没吱声。

余亮两手空空，母亲刚才的话让他有些迷糊，就像医院长廊，阳光一半能照进来，另一半因为墙垛照不进来，亮一阵子，暗一阵子。余亮用力挠挠后脑，努力让自己清醒。此刻，母亲和瓶子已经渐渐消失在余亮的眼前，她们的身影有点摇曳而不真实。

只剩下余亮一人呆在原地，今天要干啥来的？是照顾瓶子生产还是咨询给父母换碑？

这个时候有人对他大声嚷嚷，焦急而急促的声音让他惊醒：让开，让开，快点让开。余亮转头，看见有几个带着大大的口罩和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推着一副救护担架快速通过，担架上挂着输液瓶，一位年轻护士跪在担架上，喘着粗气给躺在担架上的人做着心脏复苏。余亮像被蛇咬了一下，惊恐的跳到一旁。眼前的景象让余亮真实可见，又稀里糊涂。这让他想起年轻的时候在运粮河上游泳的情景，那时候他刚刚学会游泳，游术不精，他想游向远方，又有对自己能不能游向远方的担心和恐惧，于是，在游了十米之后他开始下沉，余亮大口大口的喝水，直到喝到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一位不知道姓名的老大爷把他捞上岸，那位老大爷是位善者，在岸上用力挤压余亮肥厚的肚皮，直到余亮把应该喂鱼的浮游生物和浑浊的污水吐得七七八八，直到余亮说大爷我的肋骨快断了才住手。没有人问老大爷叫什么，余亮没有，因为他刚刚喝的七荤八素，自身难保，顾不上其他。别人也没有问，因为围上来人并不关心他是谁，而只想看看余亮是死是活。

　　余亮愣怔着，努力让自己明白自己的现实处境。没有人注意余亮。他就在医院走廊的一堵墙下靠墙站着，就像一个病人家属在等待病人听诊，等候取药，等候拍片结果和等候医生不知是好是坏的通知那样。

余亮在用右手端正戴在脸上的那只浅蓝色口罩的档口，想起2003年非典那一年，那时余亮在北京工作，到了四月中旬，北京成了全国的疫情重灾区，余亮做了开车回家的重要决定。等他到家的第二天，北京已经严格进出了。回来的决定他并没有事先告诉瓶子，他认为回去后需要先隔离，到家后在慢慢说，来得及。即使这样余亮依然小心翼翼，即使是一个人开车回家，他都没有摘掉口罩和手套，八个小时的车程，没有喝水和吃饭。到家后，余亮敲敲门，瓶子来开门。瓶子因为许久没见到他了，又吃惊又高兴，本想开门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能还想像恋人一样给他一个热吻。但余亮用手抵住防盗门。他一本正经的说：瓶子，我这次是冒险回来的，应该隔离几天，见你一面，我就去找个酒店住。瓶子先是一愣，接着就说：你哪都不去，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分屋睡，吃饭我做完端给你好了。

余亮瞪着眼睛，继续抵住门说：不不，这是要死人的。瓶子平静的说：我不怕。

余亮没说话。他了解瓶子的性格，他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已经想过这样的对话情景，更重要的是，他在决定回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天不再和陌生人接触，而瓶子的话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勇气。余亮想，我没有被传染，而我，也不会传染给瓶子，更不会传染给女儿。他坚信的这个事儿既让他气壮又让他心虚。事后余亮还问过瓶子，你是不是有点唬，非典可是要命的疾病，没人知道怎么传染，会要谁的命。瓶子说：要谁的命也不会要你的命。余亮不太明白：为什么？瓶子说：因为是我说的。余亮乐了：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神仙啊？瓶子没理他，没回答，没说话。

余亮决定出去走走，在医院的院子里换换空气，理理混沌不堪的思想。

医院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来去匆匆的男女和停放的大小车辆。余亮找了个树荫下，掏出香烟点上一颗，慢慢的吸着，眼睛直直的盯着一处对他毫无意义的角落。这时余凤手里捧着一大把百合花从医院外进来，看见余亮一个人发呆，打招呼说：小亮，你在这干啥？余亮回过神来：姐来了，爸妈进去安排床位了，我抽颗烟。余凤有些疑惑说：刚才差点没认出来你。你的头发怎么白了？余亮摸摸头，笑笑说：该白了。余凤说：不对啊亮亮，前几天看见你还头发乌黑，怎们一下子……。余凤有点没法接受的接着说：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啥事让你急成这样？余亮知道这个事一时半会没法解释，叉开话头说：姐，瓶子过去安排住院手续了，咱爸咱妈都在，你先过去，咱们一会再说。余凤说：你在这抽吧，我先进去看看。余凤边走边回头，看上去一定是心里充满了不解和疑惑。

瓶子住院和预约接生大夫是一个月前就安排好了的。事情虽然有些必办的手续，但也没那么多麻烦。很快瓶子就住上了产妇单间，一切井然有序。

等到一切消停之后已近中午，余亮想起骑摩托车来的任务，琢磨把爸妈单独叫出来说说心里的纠缠不清。他和父亲母亲说：妈爸，瓶子现在没事，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回来。母亲不放心：你俩先去吃，吃完来换我。转过头又问瓶子：你想吃啥，妈给你做。瓶子这时一阵一阵的肚子疼，说：妈，我啥都吃不下，你和他们一起去吃吧。母亲说：让他们去吃吧，我在这陪你。

　　余亮和父亲一前一后出了医院，余亮想，一定要去爸妈最喜欢的山城饭庄，点父亲和母亲最喜欢吃的鱼香肉丝和辣子鸡丁。点两份，一份他和父亲吃，一份带回来给母亲和瓶子。父亲坚决不同意，坚持说没必要。父子俩边走边争执，声音大的让路人侧目。

拗不过父亲，余亮只好随父亲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小馆子，要了两个凉菜和一瓶四两装的二锅头，又要了两碗面。

酒喝完了，余亮感觉没喝够，主要是酒没喝到位，想说的话说不囫囵。又要了一瓶四两的二锅头往杯里倒。父亲说：亮子，你小子别逞能，大中午的，瓶子又快生了，你还是少喝点。

余亮望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想着这次出门是给父亲和母亲的墓地换碑，这是27年之后要发生的事儿，面对父亲又没法解释，酒精此刻发挥着催化的作用，余亮忍不住放声大哭，哭的父亲有点不知所措。说：亮子，你怎么了？余亮哭着说：爸呀，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怎么跟你说你都不会理解。

父亲说：啥事呀我不理解，你和瓶子吵架了？

余亮说：没有。但比吵架严重。

父亲说：只要你俩没事就都不是大事了。有啥事你跟爸慢慢说。

余亮边使劲的擦着眼睛边坑吃着，他使劲擦眼睛的动作有点像拉屎后擦屁股。

余亮想来想去也没法说明白他是为了给父亲和母亲换碑中间出了车祸而误打误撞和父亲相遇的。

父亲看余亮擦眼泪，也不再多劝，儿子大了，事儿得自己扛。父亲慢慢的把碗里的面条一点不剩的吃光。看见余亮剩下的面条，父亲把面条倒进自己的碗里仔细的吃光。

看见父亲一点一点的把面条和凉菜吃的干净，余亮把揉把的草纸努力展平，摁在餐桌上，摁了又摁，说：爸，我能给你和妈做点什么吗？余亮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也许这是余亮一生当中最想知道的一个答案。

父亲抬眼看了一下余亮，他并不知道余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样伤心和难过。但余亮认真而严肃的表情又让他觉得应该认真而严肃的对待这个问题。

父亲说：给我一只烟，让老爸想想。父亲接过烟，点着，似乎在思索，又似乎不假思索的说：只有一条吧。

余亮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希望和盼望。

父亲说：只有一条，亮子，我希望你唯一做的就是做一个好人。这是你为我做的，同时。父亲顿了一下：这也是你要为瓶子做的和你孩子做的。你做到了这个，你就为我做到了全部。

做一个好人。

余亮既感到是答案，又感到不是答案。他心里想：爸，做一个好人真的既复杂又简单，能不能说点具体的。余亮相信这是父亲的真心话，他无法向父亲完整的表达内心的所感所想，因为他没办法解释他和父亲所处位置的时空穿越。

父亲接着说：亮子。实际上你不需要给我做什么。你要明白，你给自己做的就是给我做的。我看见你们兄妹高兴了我就高兴啊，这个道理你只有老了才会知道。

余亮眼睛里又涌出了一股潮水，眼泪止不住哗哗的流。父亲不再作声，而是把凉菜慢慢的吃干净，一点不剩。

　　回到医院两眼猩红的余亮有点犯困，躺在拿来的折叠床上想睡觉。似睡非睡的档口母亲推他，小声说：亮子，你媳妇快生了你咋还有心思睡觉，你快起来问问大夫还需要准备些啥。余亮说：妈，你就别操心了，到了医院大夫比咱懂。母亲说：也是，我生了你们仨，你媳妇生孩子比我生孩子还紧张。

余亮想睡又翻来覆去睡不着，对母亲说：妈，瓶子不知道要到啥时候才生，你要不要回去歇歇，别都在这等了，我在这守着，生了我告诉你。母亲说：我看你稀里糊涂的，端个水叫个大夫注意着点。这会儿瓶子没事，我出去看看再买点啥。余亮说：我陪你去吧。母亲说：你别去了，好好在这呆着。母亲拿着自己平时随身带的布袋出了房门，出门又折回来，叮嘱余亮：尿盆儿在床下。

余亮答应着翻下身儿，将脸冲着宽大明亮的窗户。余凤捧来的一大束百合就插在窗台的玻璃瓶里，窗外的阳光让玻璃瓶子折射出浅灰色的光影，光影中间比周边又明亮了百倍。百合花无与伦比的花香让醉意朦胧的余亮更加迷迷糊糊。迷幻中余亮懵懂看见一位素身圣女，头顶光环，居高临下而又光鲜亮丽的浮在窗外，又远又近，像余亮刚刚出生时母亲所用的温柔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既不屈不挠又百依百顺，差别之处只是左手捧着的不是甘露瓶而是一支百合。而那支百合芬芳无比，开的正好。

余亮翻身下床，此时心惊胆战而不能自持，而眼前的圣女慈眉善目看透了余亮内心的一切。余亮张张嘴想说出内心的混沌和纠缠不清，但任凭余亮如何努力也无法发声。圣女用慈祥的俯视着他，等待着世界归于平静。过了不久余亮渐渐能听到圣女普助众生心怀宇宙的心音，这个心音既安详又平和，让余亮彷佛看到一轮朝阳在海面上冉冉升起，让他理解他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我过去是正法明如来，现在是观世音菩萨，未来是普光功德山王如来。

余亮听到一个空旷久远的心音。余亮不再挣扎说话，此时他知道，与菩萨的交流只靠内心。他双手合十，内心道：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我心好痛。

我失去了父母。

失去父母的时候他们没有告诉我要做些什么。

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要求和想法。

在失去了父母的很长时候，我不知道如何自处，请你安慰我，帮我擦去眼泪，给我指明方向。

我和哥哥姐姐想给父母重新整修墓碑，但我见到父母的时候不知道如何告诉他们，这件事本身很诡异，他们无法理解。

大慈大悲的菩萨，我只有一件事恳求于你，让我分别给他们每个人做一件他们想要的事，以完成他们的心愿，让我内心得到慰藉和平和。

菩萨仪态万方而又端庄典雅，余亮所有发问似乎早已了然于胸，余亮所有的诉说她已经听过千百遍，这些千百遍的问题无需作答也能让余亮找到答案。

很久很久，世界了无声息，余亮只能听到自己的均匀粗糙的呼吸。

“哇”的一声啼哭，让余亮惊醒，躺在折叠床上的余亮听见护士的大声宣布：余亮，生了，七斤八两。

余亮猛然像触电一样从折叠床上跳起来。余亮看见瓶子满头大汗，满意而无力的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轻柔的抱着一个头发乌黑发亮面如粉玉的新生婴儿。一旁年轻美丽的护士快速的在新生婴儿记录着生辰八字。

余亮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仔细端详打破宁静嗓门高亢的婴儿。屋里充盈了淡黄色的柔光，百合花芳香四溢。瓶子和不遗余力的给人无限希望的新生婴儿像图画一样展现在余亮的眼前，那图画美轮美奂，让门外经过的男女驻足欣赏，艳羡不已。

　　2021年春节过后，电影院里开始上映《你好，李焕英》，海报是一战封神的导演双手捧着装满金币的大碗对着镜头使劲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余明帮助余亮把摩托车送去修好，修好的摩托车一直停放在余亮家门口，车身布满了灰尘。余亮找了件旧床单把摩托车罩上，再也没骑过。

2021年清明，余明，余凤和余亮给父母换上了新的墓碑，墓碑洁白而无暇，上面的名字用金色描过，换碑的日子也经过精挑细选，三兄妹向往年一样买了烧纸，水果，点心和香，像所有在清明节祭奠父母的子女一样，跪拜和祈福。

一切都是普通的，一切又都是最好的。

2021年清明节于三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