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庚子腊月三十子时许,外孙女王昱桐呱呱坠地,犹如战争发起了总攻,我们和亲家双方旋即卷入一场忙碌。因妻子一直在医院陪护,于是,今年的除夕,便成了我平生第一次独处的除夕。</p><p class="ql-block"> 两盘凉菜,半瓶红酒,面对“春晚”,自斟自饮。荧屏里的欢歌笑语,鞭炮声的此起彼伏,倍添了这个除夕的孤独,脑海忽就生出汪曾祺的一句话: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可今岁除夕,“家人闲坐”竟断崖式地不再了。</p><p class="ql-block"> 菜似寡味,酒似苦涩,节目炫丽却无趣,一任思绪随了信息和微信的跳跃起伏翻飞。</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宛若一方磁石。那亲情的磁力,无人能阻。生活的重心不经意间开始转移,激情和喧嚣始终聚集溪水入潭的末端。上溯我们的先祖和父辈,莫不如此。这或许就是人生的定律,将一代的爱不断无私地剥离给下一代,蜡炬成灰,无怨无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所以说,孤独是一种无奈的必然。人活一世,终是孤独地来、孤独地走。除此之外的时光,无非皆是一场必经的爱和恨、喜和悲的过往。没有永远的“家人闲坐”,也没有永远的孤寂落寞。所有的喜酒都要去喝,所有的苦水都得下咽,达不到命中注定的量,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生。人生不过蒋捷《虞美人》里的三场雨:少年听雨阁楼上,壮年听雨客舟中,白头听雨僧庐下。这三场雨的量,就是芸芸众生一世注定必经的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那么,此年此夕的孤独虽不期而至,但谁又能否定了它的必然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有人把一生围着子孙而活称作“中国式父母的卑微”,可偏偏这种无私的卑微生动地诠释了中国式父母的伟大。正是这种卑微,让子孙在爱的甘露里长大,让他们无忧无虑地像他们先辈一样庄严地书写着民族的秘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由是释然:必然的孤独何尝不会是一种伟大?譬如孤独的领航、孤独的戍边、孤独的科研、孤独的守望……必经的孤独,定是毕生的无憾。耐住了寂寞,战胜了孤独,乃生活最大的恩赐。正如麦家在《人生海海》里以上校蒋正南离奇的经历反复阐明的一句名人名言: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除夕里,一个人,半杯酒,断然饮下。苦涩后的味道,原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这莫非一种英雄主义的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叔本华说:“要么庸俗,要么孤独”。其实这并非一个单选题。人生在世,庸俗和孤独可相对、可并生、可互化,有时候的孤独恰恰就是为了更庸俗。更庸俗,则更大众;更大众,则更烟火。更烟火,不就是“灯火可亲”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等风来,不如追风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想着小外孙女如破土而出的昂扬叶芽,我的年少亦随春江水暖萌动勃发了。这哪里是我一人的除夕呢?分明是上帝赐了一个小天使陪伴着我的除夕啊!我享受这除夕自酌的孤独,我渴望这天伦之乐的庸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追风十里,又是一个杏花飞过秋千的日子。今年哪,不仅天赐宝贝陪我过除夕,还要陪我过生日呢。</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