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我们的姑妈

绿萝

　　2021年3月17日凌晨，我的姑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孱卧病榻两年多，不能进食，不能说话，更不能行走，受尽病魔折腾的姑妈终于得到了解脱，两年来衣不解带照顾她的姑父也得到了解放。本以为看到两年来姑妈所受的折磨，我们可以很淡然地看待姑妈的离世，然而真到了这天时，那种钻心的疼还是油然而生，想到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姑妈了，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

17日下午三点，我们来到殡仪馆，老远就听到姑父撕心地呼唤姑妈的名字，走进灵堂，看到双眼已红肿的姑父，很心疼，那些安慰的言语一出口就已哽咽，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姑父，只能泪流满面地替他擦着眼泪，希望他能节哀，可真正面对亲人的离世，谁又能控制得住悲伤的情绪呢？

回想起姑妈在世时的点点滴滴，她是多好的姑妈啊，于我而言，她就是母亲一般的存在。记忆中的姑妈，对我们侄儿侄女是真真的疼爱，我们众多兄弟姐妹有哪个的成长不是姑妈的照料与帮衬呢？也许是因为奶奶去世早，姑妈从小没有得到过母爱，所以对后辈都是和颜悦色，有求必应。就如哥哥所言，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我们都是找“小孃”，可现在，我们的“小孃”真的不在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姐妹兄弟的假期都是在姑妈家过的，每到放假时，我们就组团去姑妈家蹭吃蹭喝。姑妈也是待我们如亲生孩子，吃的喝的一个不少，还要给我们添置新衣。我那会儿虽然在农村读书，但姑妈总会给我买漂亮的公主裙，好看的皮靴，小伙伴们都羡慕我衣服漂亮。在姑妈家，零食也是从来不会间断，想吃什么买什么，说是堆积如山也不为过。我知道姑妈是想把我们平时所缺少的，都在假期给我们补齐了。

后来，我们都大了，去姑妈家的时间就少了。尤其是都工作后，哥哥姐姐都在外地，表弟也远在上海，只有过年一大家子人才能勉强凑齐。姑妈喜欢热闹，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去姑妈家团聚，姑妈和姑父总是热情招待，深怕把我们照顾不周，连带孩子们也照顾得无微不至。孩子们喊一声“姑婆”，就没有姑婆办不到的事。记得有一年过年，我随口说了句姑妈家的腊肉真好吃，走的时候，姑父就已给我准备好了几块，第二年早早就给我做好了，等我去拿。这样的爱，真的是甜蜜而温暖的，是一生都无法忘记的。

姑妈很爱漂亮。她年轻的时候总是穿漂亮的衣服，梳漂亮的发型，喷浓浓的香水。那时候我就觉得我的姑妈很“妖艳儿”，每次和她一起坐车，我都会被她身上的香味熏吐，所以我从来不喜欢香水味。姑妈不仅喜欢把自己收拾漂亮，也喜欢把我们收拾漂亮，所以她那么爱给我们买衣服。我记得我参加工作后，不太爱收拾自己，姑妈见到我总会说一句“你还是学到超哈子嘛”，后来我按她要求了，她就总会夸我好看。

姑妈很胆小，那么大的年龄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记得有一次姑父手臂受伤住院了，哥哥在医院照顾姑父 ，姑妈就在我家住。晚上我让姑妈睡客房，姑妈说不敢，要跟我睡，把我都逗笑了，我还调侃她那么大个人还不敢自己睡，她也笑着说就是不敢一个人睡。其实我知道，那时的姑妈真的老了，孩子又在外地，我能感觉她的孤单，她不是不敢一个人睡，是怕一个人太孤单。

姑妈慢慢老了，身体也越来越差，每年都会住院几次。那时表弟还在上海，其他兄弟姐妹也隔得远，我就成了姑妈的精神寄托，她一住院，就希望我去陪她，所以每天下班，我都要先去医院看她，陪她说说话，看她吃饭。姑妈很挑食，尤其不喜欢蔬菜，那时的姑妈，只要我在，她就乖乖吃菜，我若不在，她就只吃饭和肉。她常说菜好难吃，可我说多吃菜才营养均衡，她也会听话的吃，吃完之后还会问我可以不，我表扬她表现好时，她会高兴得像个孩子。

最后一次陪姑妈吃饭，是两年多前姑妈的生日。姑妈和妈妈一天过生日，记得那天是周四，是在我家过的，我还请了半天假回来陪她们。我也没想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生日后不到一个月，姑妈就犯病了，脑溢血，由于出血量大，加上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虽然抢救回了一条命，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也再说不了一句话。以前无论什么节日，或是谁的生日，姑妈都记得牢牢的，我们也总是会收到姑妈电话的问候与祝福，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么幸福。每一年的生日，第一个祝福我的电话都是姑妈打来的，而现在我已经两年没有接到过姑妈的电话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姑妈是不幸的，两年来倍受病痛折磨，不仅不能动，不能说话，连最基本的进食，都是靠注射营养液，看起来就觉得可怜。虽然她不能说话，但还是有一定的意识，每次去看她，都能感受到她的不舍，她不会表达，但会用那只有知觉的手握住你不放。姑妈也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有一个那么好的姑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我们的姑父，却在这两年多时间中，把姑妈照顾得那么好。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姑妈的身上，姑妈躺床上两年多，没有一点异味，也没有一处皮肤溃烂。姑父除了每天给姑妈收拾整理，还要给她按摩，帮助她康复治疗，试问这世间有多少男人能做到我姑父这样不离不弃，甚至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所以，我们对姑父是感激的，是尊敬的，更是佩服的。

3月19日早上五点五十，我们正式与姑妈遗体告别，刚开始，我们都还默默流泪，悲伤得比较含蓄，可到最后，看到姑妈被推进火炉，看到炉火熊熊燃烧起来，一道铁门关下的那一刻，所有的隐忍都控制不了了，我们由开始的泣不成声，到后来的号啕大哭，再到表弟撕心裂肺的大喊，所有的悲痛排山倒海般喷涌而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兄弟姐妹们哭作一团，没有一个不抹眼泪的。表弟再也没有妈妈了，我们再也没有姑妈了，那种疼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

3月19日上午十点，姑妈入土，安葬于蟠龙公墓。从此，她长眠，我们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