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二月知青返乡记

孤帆远影

知青岁月乃本书 著读双栖有遗篇

辛丑二月知青返乡记

春分前夕，春风拂面，春景宜人，燕啭莺啼，花芳叶肥。

初二，打早，李从需大哥率胡进昌、熊瑞君（夫妇）、李卫、罗鸿义（夫妇）、张胜清（同县他乡插队，后成大嫂，当属本队人也），伴行者门振华、王婉琦夫妇，从自贡驱车前往富顺琵琶镇土地8队，省亲访友，故地重温。

1969年底及次年初，自贡三男同日、富顺二女同日，相继享“投亲靠友”政策插队此地，1972年初三男同日招工返城供职市医药公司，稍后，二女及张胜清先后返城并辗转到市里工作。白驹过隙，弹指挥间，青丝皓首，朝花夕拾，一晃，已半个世纪日不回矣！

此行不易。少壮时，贪惜工作，顾念老小，没时间；空闲时，古稀上下，常是“半夜说起五更走，天亮还在大门口”的无奈，咫尺天涯。几十年间，或全体或部分返乡不过二三次吧，远非当初离“家”时，与众乡亲掩泣道别时所言会“常回家看看”，惭愧。

🌹2001年几位知青回生产队时，与谢支书在一起

🌹几位知青与队里部分社员、孩子们合影留念

　　此次成行，感谢队里谢升贵大哥（曾任琵琶镇书记）及爱人张兰芳大姐在其家中与我们共商并具体张罗此行一应事宜，还从女儿处要来商务车接送我们。与当年在生产队里照看我们这些知青的他们一般无二。

🌹在谢升贵大哥家商议几位知青回生产队事宜

　　车程百里，却无心恋景，脑子里轱辘飞转，胶卷回放，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那些知青记忆，一幕幕，纵放，横展，杂陈……

　　记得那年刚到队里，支书、队长在我们的临时住处王大哥家，给了我们“见面礼”：“我们全队热烈欢迎你们知青同志到我们生产队插队落户”（围看“知青”什么样、陌生而热情的乡亲们鼓起掌来）“我们很快就会把你们的房子修好”“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有什么难处随时找我们，不要客气”……冬腊月间，不知下乡为何物，此生还否能回城的我们已觉慈恩齐天，感激涕零了，于是共识共语：好好干吧！

🌹这座楼房原址是王大哥的小瓦房，三个男知青的临时住房

　　记得自此，所有乡亲——无一例外，见我们都是一脸笑意可人，几句热语暖心。我们坚持与乡亲们同吃同住同劳动，队里始终对我们同工同酬同分配，如队里主劳的最高工分是10.5分，我们知青的最高工分评到过10.3分。

　　记得队里干部或亲自或指派为我们知青精准“扶贫”：谢支书常在田间地头与老农们讲解辅导耕田种地技能技巧，多次表扬我们自留地菜种得好、副业搞得好；田队长曾手把手教我们使用农作物加工机具；副业队长谢二爷常给我们讲队里支撑经济的两大支柱副业——粉条加工和生猪喂养，并鼓励支持我们业余养蜂养猪，增收和改善生活，还送了我们知青两箱蜂；谢西良老大哥也曾教我们犁田耙田，后因顾及我们安全，未能学会“上岗”；资深会计谢家贵大哥带动我们田间劳作，常有那么多的段子笑话抖出，让人忍俊不禁，大笑解乏；还有谢幺娘、王大孃、张兰芳、黄芳聪、刘明书等大妈大姐问寒问暖、接济所需是常态……我们常处关爱之中，便常怀感恩之心。

🌹当年，队里谢泽洪支书、田银章队长和老农民在地里与知青交谈

　　记得队里曾是远近闻名的富队，一个工作日（10个工分）可值8毛钱或更多——是众多生产队的10倍或更多，全队（包括知青）都是“进钱户”，在当时，那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奇迹啊！主要得益于队里有一条良性“生产链”——用队里的技人技术为县土产公司提供的豌豆和队里种的红苕、蕉芋加工粉条，由其包销，找现钱；粉渣是天然的好饲料，常年喂养百十头猪，可卖可分；猪粪是上好的有机肥，种出的能不是好庄稼？我们几位知青在这里“接受再教育”，岂不是如鱼得水，掉了“富窝”里？

冥想中，忽听升贵大哥喊道：“到了，下车！”

　　下车，举目，一条洁净的公路纵贯全队，路两旁多是相连或相邻的样式各异的二三层楼房，色还艳着呢。尽管丘山还是那座丘山，田土还是那片田土，可我们还是打不倒山势了。没想到这些年竟有如此之大的变化，几乎家家有新楼。队里原有天平丘、八方丘两个院落，我们知青住天平丘，现由公路和楼房连起来了。

🌹一条洁净的公路纵贯全队

🌹路两旁多是相连或相邻的样式各异的二三层楼房，高大漂亮的太阳能路灯矗立路旁。

🌹好些人都随子女住城里，这里房子常常空着

　　小店前，迎上来的是89岁高龄的老支书和爱人徐大姐，及几位就近的乡亲，多为“农二代”，听说老一辈也就十数人了。几十年了，初见皆“熟”，侧目审视，竟一时叫不出名姓来。一经大悟或点出，便搂抱相拥轻叹，拍肩拉手不放，递烟捧茶落座，唏嘘之余，话匣大开，或忆往话旧，追思逝者，感念当下；或嘘寒问暖，感恩生活，互道珍重。尔后，在小店前公路边留影留念。

🌹89岁老支书谢泽洪、徐弟勤大姐夫妇在他们的小店里热情接待我们

🌹知青李从需与从县城赶回来的原队里会计谢家贵握手交谈

🌹徐弟勤大姐热情地把水果送到同行的门振华、王婉琦手里

🌹队里的大哥大姐们合影。前排左起：谢家贵、徐弟勤、谢泽洪、张兰芳、谢升贵；后排谢士荣

　　接着，大哥大姐们导游，沿公路往队（现在叫社）里走，春光下，楼舍俨然，路面干净，绿树青山，蓝天碧水，遍植的枇杷树初见规模，春意盎然，无垃圾散陈，无污水横流，好一派新农村景象！听我们点赞不已，徐大姐特兴奋地告知，“咱们村可是‘全国文明村’，奖牌就放我店里呢”。观之闻之，感慨万千，当年的“标杆队”，而今的“文明村”，多好的乡村，多好的乡亲！不由地又为做了一回这块土地的“天平丘人”而欣慰、骄傲、意足。

🌹前排左起：知青罗鸿义、熊瑞君；谢升贵、谢家贵

🌹张兰芳、熊瑞君、徐弟勤

🌹王婉琦、知青张胜清、李从需

　　一路走来，便又加入了陈修明、王克邦、黄永弟、陈道君等同龄老人及其二代人。至此，那年头的大哥大姐们该到的就到齐了。留守小孩们都去镇里上学了，一个没见到。

🌹右一为陈修明

🌹 知青李卫与陈修明拍个握手照

🌹左起：李从需、王克邦、陈茂兰、陈修明

🌹李从需与王克邦亲切交谈

🌹大堰塘

🌹近水井田、中八挑田、远五挑田

🌹走进天平丘

🌹转弯就是天平丘

　　这时，有异口同声道：“这就是你们几个知青住的地方哒！”登上土台阶，眼前是块堆满柴禾的小坝子，右里是一座白色“小洋楼”，有点荒芜。再望到坎下的堰塘、曾晾晒粉条的宽塘坎、天平丘院落。脚下旧址上那一进三间的茅草屋，木板门、牛肋巴窗、门上蜂箱、偏偏儿猪圈、灶台火塘、暮后炊烟、雨打泥墙……便跃然脑际，记忆清晰链接。尽管因发展而“人是物非”了，有些恋旧与喟叹，其实更多了一些情愫与缅怀。

🌹小坝子位置便是当年3个男知青所住茅草房旧址。左起：李卫、张兰芳、陈修明、黄永弟

　　曾经的村中心天平丘，左前右已是新房毗连，后面还是那年的一列倒U型的青瓦房，显得孤单不合拍。但我们都特感亲近，特愿意把它看成天平丘人特意留下的“天平丘记忆”，好有“创意”！于是所在之人，又来了张合照。

🌹天平丘人特意留下的“天平丘记忆”

🌹“天平丘记忆”前留影添记忆

　　天平丘前，几位大哥指着山前山后给我们报名那山那水那田那土，如数家珍：青杠山、学堂山、牛弯山、牛屎山、大堰塘、水井田、高笋田、八挑田、五挑田、牛屎土、灰包土……它们，就像一个个老朋友，向我们四面走来，好亲切，好动容……

🌹左上往右下依次为水井田、八挑田、五挑田

🌹五挑田。远处是学堂山、青杠山

🌹右上大堰塘

　　时不我待，大姐催吃午饭了。

　　社长谢士荣家，大坝子后，一列整浇别致的小平房，装修一新的堂屋里，正墙上贴着毛主席、习主席画像，堂中两张桌子已摆满菜肴杯碗。厨房里，年届古稀的社长还在忙前忙后，主厨最后的菜。新材料、旧式样的柴火灶台，让人好喜欢好激动。士林爱人正用长火钳往大肚灶膛里加柴禾，火光一闪，人脸通红，锅里沸汤翻滚，好有生活，好接地气。捕鱼宰鸡、割肉打酒、择菜备料、烹鲜煮腊，主人前一天就忙乎开了。

🌹社长谢士荣家，一列别致的小平房

🌹前排左起：杨培琴、张胜清、徐弟勤、谢泽洪、谢家贵、黄芳聪、熊瑞君、罗鸿义；后排左起：胡进昌、谢士荣、李卫、张兰芳、谢升贵、李从需、门振华、王婉琦

🌹堂屋里，正墙上贴着毛主席、习主席画像

🌹社长谢士荣主厨

🌹柴火灶台，谢士荣爱人正用长火钳往大肚灶膛里加柴禾

　　旋即，两桌老社员均已入座。社长致辞，言尽地主情谊，迎社员回家之意。李从需大哥举杯敬酒，表达我们知青对生产队的怀念、对所有乡亲的敬意、对今天的盛情款待的感谢。随即杯罐（饮料）頻举，话及今昔，欢声笑语。

　　当聊到我们三个男知青除了队里干活一天不落外，屋头活还分了工，胡进昌是“生产队长”，负责种好自留地；李从需是“副业队长”，负责养猪养蜂；李卫是“后勤队长”，负责炒菜煮饭——元元立马插话，“就是烧锅大娘”，众皆大笑。徐大姐说，“你们几个知青不仅劳动表现好，而且特别团结”。老支书说，“他们蔬菜种得好，藤藤菜硬是好，又粗又长”。

🌹当年，在队里支持下，几位知青办了一期《小春战报》，以推动小春生产。队里人正在看壁报。

胡进昌说，“那时很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出条粉’，喜欢看那长长的颤微微的粉条从高高举起的漏瓢里流出，坠到沸水锅里，迅疾被捞到冷水锅里，再被捞出，搭在塘坎上的竹竿上晾晒，人们按程序地手忙脚乱着；更喜欢的是，每次都会有上不了架的鲜粉条分给大家，李会切一小块腊肉，放上绿叶小葱，那可是过节式的美味佳肴啊！有一次，自留地绿叶接不上了，我们便去牛屎土偷了一大把豌豆尖，现在想来……”徐大姐急忙插话，“唉，唉，知青就掐把豌豆尖嘛，那不能叫偷”。惹得大家又是一回开怀大笑。

　　已是酒三菜五，两桌之间开始相互敬酒叙话。老支书忽然颤颤地站了起来，说要讲两句。他说，“今天知青们回来看望我们，我非常激动，非常感谢”……他是曾参加过“西藏平叛”“中印自卫反击战”的老退伍军人，大家称他“老英雄”。徐大姐耳语道，“他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末了，他主动要为大家唱一支那时的军旅歌，军人劲儿十足，大家击掌击节助阵，把午餐会推向了高潮。

可每每谈及那些曾与我们朝夕相处、分外照看知青的大妈大爷老哥哥老姐姐已离世时，都不免心中惋惜、潸然。

　　走马灯似的“打桩酒”愉快地进行着。有人大声说道，“我们都是当年的原班人马，今天的聚会就是一个社员大会”，大家鼓掌附和。李卫建议，“那就来一曲《社员都是向阳花》，要不要得”？“啊——要得”。于是，李卫起音，大家跟上。虽皆为古稀，时有忘词，但心悦气足，歌声嘹亮。

欢喜会在高潮中结束。

　　愿这歌声能插翅飞天，告诉天上的天平丘人，说我们知青回生产队看望他们来了，愿他们一切安好！

　　其后，我们与队里人一一告别，在一片“欢迎你们再来”的声音中，我们离开生产队，前往沱江边琵琶镇。

🌹谢家贵大哥的家

🌹出渠门往右，可去琵琶镇。

　　从琵琶镇老街、新街穿过，至沱江边打住，因不逢场，环境有些冷清，未久留，4时许，驱车返回了。

🌹沱江琵琶段风光

　　

文字：胡进昌

摄影：胡进昌（老照片除外）

视频：王婉琦

制作：胡进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