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花溪晚茶

木子的三大不良嗜好，抽烟、喝酒、玩麻将，开始还是隐性的，结婚没多久，这些嗜好登台入室，默然便开始了与它们的较量，温言软语与苦口婆心并用，梨花带雨与紧缩银根齐发，无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二十多年来，默然节节败退，从一个温婉的小女人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悍妇。

在烟熏酒泡中，木子的身体发出了警报，常规体检中，发现肺部长了一个结节，好在有惊无险，不过在医生义正辞严告诫下，在要命还是要烟的艰难选择中，木子一狠心把烟戒了。严格的疫情防控下，棋牌室一度被暂停营业，出入非本人居住的小区也增加了许多附加条件，几个人聚集在一起，烟雾缭绕中，麻将碰撞有声的画面忽然变得遥不可及起来，木子站在镜子前，握住一根刚长出来的白发，用力一扯，白发轻飘飘地捏在指间，伴着一声沉重的叹息，“人是需要有些嗜好的，不管好坏，否则容易变老。”木子的歪理邪说第一百零一次飘进了默然耳朵里。

业余时间的大量闲置让木子开始向厨房靠拢，开始还是隔窗看烟火，默然一改往日的居高临下，和颜悦色地向木子讲述着做饭的快乐，直接将油亮甜脆的拔丝山药、鲜香四溢的虾仁送到木子嘴里，被美味冲昏头脑的木子从观望到小试身手，从简单的面食开始，当他把一张有些焦糊的饼送到餐桌上，默然开始了空前绝后的赞美，木子在他嘴里做饭的天赋被无限的放大，一段时间下来，虽没有约定，木子已经把烙饼视为己任，手艺也在每天和案板饼铛的亲密接触中有了质的飞跃，落在默然眼里的笑一天天多起来了。

晚上六点，一向准点下班的木子还没有回来，默然一次次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厚重的防盗门，却等来木子姗姗来迟的电话，说是去陪退休的老局长吃饭，烙饼的事只能拜托默然亲力亲为了，默然在电话里免不了“少喝酒多吃菜”的一通嘱咐，好在木子的表面文章一直都很到位，在他的唯唯诺诺中，默然挂了电话。

说起木子喝酒的历史，绝对是默然的血泪史。被人搀扶着送回家是家常便饭，磕破皮、弄身土只能算做小插曲，把新买的手机摔个七零八落，抗议默然的催促也还算不得高潮，喝到没有力气上楼，跑到地下室玩失踪，电话不接，让人四下找寻就有些惊心动魄了，甚至有一次，借着酒力，木子抡起巴掌，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夫权，给默然点颜色看看，默然用拖把当工具，摆出一幅大义凛然之势，才算扳回了这局，但是对木子的酒品多了些莫测。

八点，木子还没有回来，隔窗看下去，自家的车安静地趴在楼下，心略微安定了些。九点，依旧音信全无，默然拿出手机，准备开启千呼万唤始回来模式，号拨出去，但闻嘟嘟声，不闻人语响，二十分钟后再拨，竟然关机了，默然颓然坐到床上，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断，木子喝了酒去跟麻将幽会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只能看天意了。

心头的怒火窜上来又压下去，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痛苦的回忆潮水般涌来“又失踪，看回来怎么收拾他”默然忿忿地想。就算自己赢了，日子还不还得这样过，默然趴到窗台上，无助的像个孩子，眼泪陡然落下来。“木子最近改变已经不小了，胖子得一口口吃，缺点要一个个改”脑袋里两个小人一番辩论后，”伤心遁去，理智占了上风，自我批评后，默然让孩子提醒自己，说木子回来，万一自己暴怒，让孩子来个温馨提示。从疫情到现在，木子有三个月没出去聚餐了，就让他和自由尽情撞个满怀吧。

十点，在默然望眼欲穿的等待中，木子回来了，默然用她极具嗅觉天才的鼻子上上下下闻了个遍，竟然寻不到半点酒的蛛丝马迹。又加上了察言观色的方法，木子依旧面色如常，几经确认，她大大赞叹了木子的洁身自好，开始追问不喝酒的原因，木子的回答波澜不惊，说是久不喝酒，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吃完饭，他负责开车把饭局上的人一一送回去，才又步行回家，路上想给家里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默然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脸歉意却真诚地向木子道歉，木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理顺了默然额前的头发“一场疫情，让你习惯了温柔。”

一朵红霞，倏然飞上了默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