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发了失“蹄”事

夜泊寒鸦渡

—— 住院散记

正月间某日，情绪激动，走路带风，超速行驶，以致身体失控，一百多斤毛重的身体翻滚下三级台阶，造成本人穷腿连杆螺丝拐不同程度受损的意外事故。

经现场勘察核实，本人脑壳、脊背、肚皮等人体组织、内衣短裤均无与玻璃门、墙拐角、垃圾桶及猫头鹰、夜刮子、西德犬、小泰迪、行人、共享单车、轿车、越野车、进口车等静止的运动的物体发生刮擦碰撞，认定系单方肇事。也就是自己摔了一个马趴。

还好还好，没有一失足，千古。

话说牛年大吉，结果牛气冲了地，发了马失后蹄之事。总结原因大致有三：一是本命年，没有整条红得发紫的红汗裤穿着显摆一下。二是属相犯太岁，没有请神上香挂功德，驱鬼辟邪保平安。三是大脑短路，不因不由，稀里糊涂。当然了，这只是迷信的说法和事后自我解嘲而已。实质上还是自己——大意了。

伤到了骨头，入院自然是先拍片检查受伤部位程度。想日常我等也是拿着个二手老年机拍花拍草拍猫拍狗拍美女之人，相比医院医生们摆拍专业、指导到位、对焦精准，能穿透肌肤、拍到骨髓、看得到五脏六腑、抓得到结石囊肿的高超技术和高端的设备，顿觉日常所拍竟然那么肤浅单调，拍不到草的根根、显示不出猫狗的筋筋、展现不出美女丰富的灵魂、治不了绝症、止不了蛋疼、赚不了钱文，不免四肢无力、心生羞愧、黯然神伤，赶紧以直挺挺、弯翘翘、缩咕咕的难看动作、销魂姿势，配合医生拍出了一张张骨缝清晰、断处明显、骨质增生突出、胶片感十足、怀旧风满满的片片。

而入院当晚接待我的医生和后来的主管医生竟然是十多年前帮我医治左手小指骨裂的两名医生，主治医生如今已经升至副主任。我不仅感叹，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医院来相会呀。

检查了骨头，还要做做心电图，查查心脏是否见了医生会跳得忽高忽低、七上八下，见了护士是否会心律失常、缺血抽搐。抽些富含勾兑酒、僵尸肉、地沟油等物质的血液化验检查有无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尿酸。为手术的顺利开展提供不会三长两短、一口气不来导致医闹现象发生的坚实基础。

经过一周的消炎消肿治疗，扳着断腿大脚拇指盘算的手术日子终于到来。上了手术台，麻醉师为我注射了麻醉剂，亲切深情地问我头脑给清醒、双脚给麻木，严肃交代我控制稳定好情绪，千万不要动手动脚，摇头晃脑。麻醉进入身体，我很快就感觉整个双腿像导电，下半身很快就不遂。手术医生在一旁摩拳擦掌，手术刀、剪刀、镊子亮晃晃，寒光闪闪，只待麻醉见效即刻动刀。在四个半小时的手术中，医生们干到最后直喊关空调，累得汗淌，实属不易，在此深表感谢。在下肢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我靠着呆滞的双眼、敏锐的头脑、巴掌大的耳朵，看到他们模糊忙碌的身影，听到他们对我品头论足，感觉到他们费尽周折清理了我的骨渣渣，拼接了我的碎骨头。在突突突的电钻声中，一颗颗锃亮的螺钉在我的骨头里安家落户。想到我也是身上有贵重金属之人时，不免就高调得意起来，立马就想爬起来走上几步连院长、科主任、护士长都不认的步伐。

手术做了， 接下来就是输液消肿抗炎症。护士打针技术有高低，有的手法偏重针走偏，几次才能入血管，有的轻柔安逸手精准，针针都能把血回。对于打得不好的，打了多次的，我是不会抱怨不满的，反正打一针送一针，得便宜的是我，那就多打两次吧。况且，我现在给她们当针靶子练手，医院后继有高人了，以后那个我孙子万一又投在他们手头么可能就会少受点皮肉之苦。

住院时间长了，疼痛缠身，烦躁扰心，犹如困兽，我想拍桌子打板凳又怕把手干骨折落得个二度残疾。旁边的病友又不敢打——怕打了又要转院，兜不住医药费不说，病房未出又进牢房。况且，他比我结实得太多，伤情也比我显著轻微。无奈之下，只好狠狠捶捶自己干瘪的胸部，顿足却是万万不敢的，再把好的那只腿顿断掉么，岂不是真正的祸不单行了。此时此刻，方觉不良情绪竟然也可以这么的单薄。为了杜绝久病床上无笑意、长时间不动放闷屁的不良状况，我打开窗户防盗门，放进一丝春风，习习吹散我眉间的愁绪，抚平我脸上的痘痘。我又想想火化场、太平间、重症监护室等场景，瞬间就豁然开朗心平气顺起来。

与坚硬的床板、漫漫长夜作斗争的日子，瞌睡也是会在疼痛缓解时来一小会。身为一个想法不单纯、脱离了实际、走进了死胡同、思想发叉、灵魂跑偏的人，在昏睡中做了大量与别人骑自行车冲绝望坡比赛、一分钟紧急集合，去偷人家小葱、掐蒜薹被主人发觉放狗追着咬了遍地跑等告别现实、走入虚幻之梦，醒来才发觉缠满纱布的腿依然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

住院的日子，为了显得我是个浑身散发着艺术细胞、文化气息、断气都要玩自拍才能安息的病人，我以我的腿为拍摄主题，以麻醉科、护士站、医生办公室为创作基地。扎根病房、坚守病床、巡回走廊、贴近医护，采取公开、隐秘、摆拍、抓拍、连拍等手法，拍摄了大量接地气、有灵气、上气不接下气的有关于断腿与好手碰撞、伤口与酒精交锋、针头与血管相连、纱布与皮肤纠缠、医生与患者对峙、深得自我赏识的图片，有力地展现了广大白衣天使们以救活病人为己任，爱岗敬业，治好伤痛，医好顽疾，全心全意服务病人的良好医风医德和光辉形象，讴歌了以我为代表的病人咬牙切齿生不如死装病不下病床的良好精神风貌。

入院的消息不小心走漏，拄着拐杖的图片小范围曝光，二货同事恭祝我喜获新装备，爬坡更得力。酒友笑侃我又可再品纯酒精，醉生又梦死。

作为一个日常也是常用洗洁精洗头，洗衣粉净身，出门也要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人，在病床上，也是常常刮刮胡子，时时不忘擤擤鼻涕，把裤子提得裤脚高一只低一只，抹点白开水把头发捋成三七分，立志树立油腻中年病人良好形象。亲朋好友来相看，我赶紧露出受伤的下肢，高一声低一句，一哈腰杆酸、一哈肚子闷、一哈眼睛花，努力数次还不能撑起圆滚滚身子迎接他们的到来。淋漓尽致把我表现得的确是脑壳有病的人。

一个人的时候，我发觉我终于成为了真正意义“独立”的人——以前常感疼痛酸软的右脚也不那么疼那么软那么酸了，也可以独立地跳来跳去了。翻来覆去也可以独自完成了。牛奶、酸奶、核桃乳、坚果苹果火龙果也可以吃“独食”了。兜里攒下的十六块六毛六分钱也可以悄悄咪咪的拿出来数了。尤其一想到万一遇见债主如何单腿健步如飞跑路闪人这个问题，独立思考的能力马上提升百分之二十五以上。而那些独有我一人独一无二独守病房独自神伤的氛围更是十分的喜人独特。有时，我也像一个懒惰的行者，迷糊的思考者，独立窗前，久久驻足，遥望着远处的老东山，感觉是那么的远，那么的险，那么的新鲜。

能下床时，我拄着拐杖，使用防滑防侧倒防翻滚全地形低速三驱一悬空模式，一路走不好地深入我住过的病房，带着凝重的表情，看望初入院时的病友，与他们沉重交谈，仔细询问他们的病情和治疗情况，几度哽咽讨论他们的腿两只一样齐，我的长短不一致。鼓励他们像我一样，树立高跳高跳又一天，哼唧哼唧又一晚的宝贵思想、坚强意志，与支气管炎、前列腺炎、紫云烟、阴虚肾亏作不屈不挠的斗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装死，争取像活人一样出去。

日子，从早晨太阳从东山升起，照在病床上开始，又在夕阳西下时余晖落在庙山的墓地里结束，周而复始。像输液管里的针水，眼睁睁地看着，一滴一滴悄然流逝，留下一个个空空的瓶子，残留着一点点苍白的记忆。

基于囊中羞涩，撸起袖子只见干骨头的人，只好“伤事”简办，差不多就赶紧出院家里横躺直睡。来时，医生们笑脸相迎，手术刀伺候，精心治疗。走时，护士们殷切叮嘱，送我药品礼包。祝福鼓励我步步要走好，切莫再回头。那个在我后入院几天手骨折的病友，也做了手术，三五天后也可以出院了，我们互留了号码。只待他日若相见，定当一醉解骨忧。

颗颗粒粒皆治病，点点滴滴皆是钱。 此次受伤，共住院 22天，共计耗资近 2W，动用科主任1名，累计出动护士 80 余人次。手术伤口3处，安装钢板1块，钢针 10余颗。（手术器械麻醉用量不详）动用轮椅累计4辆次，投入助力装备卡拐1双，木质固定、塑料折叠坐便椅各一根，毛拖鞋、pu材质拖鞋各一只。（右脚）期间，辗转进出病房3间，输入药液大小数十瓶，漏针3次，重复打了4次。服用云南白药三盒48粒，外用消肿止疼药水8瓶。

回家休养的日子，有时，我也驻着双拐，在与各类车辆人员保持足够、不足以会被认为出来“碰瓷”的有效安全距离，高跳着巡视到东大河、小公园，激情满怀地指点一下河水假山，手舞足蹈地唱一曲明天路更好。而大多数时候，我低调稳重、成熟懵懂地呆在家里，在手机里网络中严重地关注一哈国际风云大事，稀里糊涂地关心一哈明星网红们的鸟事屁事，无端指责一哈笼子里的雀雀叫得阴阳怪气，看到悲愤滑稽之处，难免振臂高呼呐喊，发誓要冲出卫生间，激情满怀地走向大自然。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将连滚带爬而单行。伤筋动骨一百天， 伤未全愈人不还。害怕我拖后腿的同志，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宽心回去睡个回笼觉。目前一段时间，我的腿都是后扯后扯的。别说扯人的后腿，连千年老龟的前脚都抓不着。当然，还有曾经被我对着屁股两窝心脚你说你被猪蹬的人么也可以底气十足说一句：有本事么你来蹬猪嘛。

行文到此，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跌着嘴，摔坏我深刻的思想。要不严重影响我吹牛水平、胡说八道能力的正常发挥和展示。怎么能洋洋洒洒行云流水整出三五千字来。

人生无常，来日并不方长。欲知后事，不知那年操办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