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点思考 多一点深刻

孙相羽

<p class="ql-block">题记</p><p class="ql-block">王可欣艺术评论集《是与不似间》,近日由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本集收录王可欣2013至2020年7年中所撰写的艺术评论文章,共计9篇5万余字,书中还收录其各时期油画作品图片25幅。</p><p class="ql-block">可欣是我的好朋友,他要我为这本书写一篇序言。为评论集写“评论”,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是好友无隙,便不揣谫陋,草此一篇,算是为可欣做这件事出一点力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多一点思考 多一点深刻</p><p class="ql-block">孙相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代的艺术批评,存在两种不正常的现象:一个是无原则地捧,一个是无原则地骂。利益诉求与世俗关系绑架了艺术批评,真正充满批判精神的评论少之又少,可谓廖若星辰。人们常常抱怨,当代艺术创作佳作不多,高峰更少。其实,在艺术批评领域,也存在着同样的问题。艺术创作的提高与进步,离不开艺术批评。健康的艺术创作,期盼着真正的艺术批评。《是与不似间》的出版发行,会使我们产生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p><p class="ql-block">2019年的秋天,我去呼伦贝尔草原自驾游,随身带着可欣的这部文稿。太阳照在秋天的大草原上,金黄色的世界一望无际,草原辽阔的景像透过车窗,不时向我扑来。而在可欣的书稿里,我感受到了另外一种“辽阔”:突破“格子”的思想,独立的人格意识,格局,还有修养。</p> <p class="ql-block">可欣是画油画的。他一边工作,一边坚持画画。讨论可欣的画论,一定要先说一说他的绘画。正是因为有了对绘画的切身感受,才使他的艺术批评总能准确地挠到时代的痛痒处。可欣的职业使他始终与钢铁打交道,从参加工作开始,他就一直在被誉为共和国钢铁长子、新中国钢铁摇篮的鞍钢工作。对画的感悟和追求,使他在工作上做得富有美感,无论在哪个岗位上,他都干得风生水起,卓有成效,而他的工作场所又成为他绘画的重要题材。可欣是一个自学成才的油画家,他用浪漫的手法表现钢铁的象征意义,营造无拘无束的精神世界。看他的画有如与老朋友拉家常,每一句都是心里话,没有隔阂没有距离。2016年,可欣出版了画集《一个非专业者的艺术形式》,对他的绘画历程做了一个阶段性的小结。能把工作干出乐趣,并把它表现在自己的画作中,这样的品质本身就是一种卓越。感觉“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并不难,能够认识到身边的美和伟大却很不容易,需要拥有思想的力量。“思想”用包装和炒作是弄不来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东山就是东山,泰山就是泰山,骗不了人,也唬不了人。就画家的思想性而言,它是横在艺术家和匠人之间的一道鸿沟。可欣所拥有的思想力量,在这部评论文集里再一次显现出来。他在这里所议论的话题,都是我们平时经常遇到的。有一些我们充耳不闻,有一些我们想说而没有勇气说,有一些我们说了但没有说到点子上。许多“剪不断理还乱”问题,都被可欣一语道破。因此,读起来让人感到很过瘾。读他的文章一如看他的画作,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如果把他的文章和他的画作结合起来品读,我想一定会得到更深刻的理解。</p> <p class="ql-block">读可欣的这部文集,不时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期冀已久的批判精神,以及由此带来的对独立人格的钦佩。可欣在多篇文章里都提到吴冠中,或引用其论述,或评述其精神,从中不难看出吴冠中对他的影响。上世纪90年代初,吴冠中发表了一篇文章《笔墨等于零》,后来他又以这篇文章为题出版了一本文集。吴冠中的这一个观点,在绘画界产生很大反响。赞同和反对的声音同时存在,论辩至今仍未结束。对这一现象,可欣在《中国油画的笔墨》一文中,发表了他自己的看法。认为“‘墨笔’之争盖因没有对‘笔墨’做出确切的界说。”也就是说,吴冠中所谓的“笔墨”,与中国绘画史上所共认的“笔墨”存在着差异。不在同一概念下讨论问题,各种误判必然会层出不穷。这场因概念模糊引发的“笔墨”官司,其原因被可欣用一句话就揭开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简单地站在其中某一方面去打口水仗,而是以“站在桥上看风景”的独立与高度,抓到了问题的本质。同样是在这篇文章里,对吴冠中致力于“汉字春秋”,孕育东西方都感到惊喜的“混血婴儿”,以及李苦禅将字与画无前提地融合为一的观点,可欣明确表示“不敢苟同”。对于陈丹青主张的将“绘画”与“图像”区别开来的观点,可欣在《写生》一文中认为:“在视觉感知物质再现的大前提下,绘画与图像割裂不开。”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我们在阅读过程中会不时地感受到。这部文稿涉及到很多人、很多流派,涉及到他们的哲学思想、学术观点和艺术风格,其中也包含着可欣的有关评述。无论是对哪一个人,哪一件事,可欣均以平视的态度待之,不俯视也不仰视。因此,他的观点是没有变形的,是能够让人信服的。人格上不卑不亢,换来了观点上的不偏不倚。这种独立思考的脾气,排除各种利益制衡的胸襟,在当下尤为难能可贵。我想这应该是“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的基础吧。</p> <p class="ql-block">一个心底无私的评论家,说话总是有底气的。可欣的艺术批评思想,在“是”与“不似”之间,显现出一派正大光明的气象。在《道德的距离》一文中,可欣写了这样一段文字:“就画家而言,世事非无相,亦可由心生—-即可直观画出,亦可凭想象画出。选择怎样一个绘画视角,描绘怎样一个物件,表达怎样一种思想情绪,这些主观性的东西要说与人心人性无关,无论怎样解说都是无法使人相信的。与艺术审美相关的话题,似乎都绕不开道德这个问题。”可欣对道德与艺术关系所持的观点,我是赞同的。古人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感觉世事与生活的艰难,这是人的普遍的心理现象。因为幸福容易被忽视,痛苦容易被扩大。当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无所适从的时候,是拉他一把,给他一个生的方向;还是踢他一脚,使他葬身崖底,这一点考验着艺术家的道德与良心。如果在故作高深的外衣下,隐藏着出卖良心的勾当,那他就是人类的敌人。对于中国当代文学艺术有高原无高峰这一热点问题,可欣认为,大师的出现需要主观与客观两方面条件同时具备,艺术家自身的信念、修为、创造力与历史机缘缺一不可。特别是“不要将信念与脚步隔离开来,太过超越现实的宏大决心如同没有,同样会牵滞向上的步伐。”(见本书《大师何在》一文)。另一篇文章的题目直接代表了可欣信的观点,他认为“绘画不会消亡”。在这篇文章里,他对蒙娜丽莎的胡子、“麦特”的“小便池”一类的东西,直截了当地进行了否定。直言“这些让部分人感到诧异、恶心,让部分人感到好奇、振奋的东西,绝非挑衅架上艺术那么单一。”并说“要由话语权掌控者来认定谁是谁非—-而不是由艺术家本人的行为或原始想法来左右。”“预见的消亡,只存在于预见之中。”在《看你的风景﹒秋蝉》一文中,可欣这样写道:“靠傍名人或骂名人以博出位的事例太多,自我轻贱与自甘堕落的,都是伪文人。”读可欣的这部文稿,我常常在想:受不同利益阶级的驱使,各种社会思潮的博弈是不会中断的。不过,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邪不压正。因为总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的骨头是硬的,他们不会利令智昏,他们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这部分人应该被称作民族的脊梁。</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部艺术评论集,而承载着那些理性思维的文字却是很优美的,这一特点无疑会引起人们阅读的兴趣。书中有许多段落,是可以当做散文来欣赏的。“写生的过程中,跳跃斑斓的色彩和着或一丝不苟或率性而为的笔触、条块,无不炫示着生命的律动,而不是经简单直接的投射而附着在画布上的了无生气的复制品。而那柔润湿软的油彩一如散发着新鲜青草气味的春泥,亦是有生命且生机勃勃的,渴望着附着在画布上应该归属于她的这一点或那一块上。在这个自然而真实的美与画布上的形式之美彼此交互的过程中,物像、画笔、油彩、画布和我,都是欢娱的。”(《写生》)“登顶漓江西岸相公山,但见群山,近绿远黛,错落有致;漓江依山环绕,观感清澈和缓;江与山间数幢白楼点缀;又可见数艘游船鱼贯而行。美不胜收。却感觉我不入画。心有不甘。”“于次日清晨,摸黑再上相公山。天渐亮,居高望远,近峰远岭于云山雾罩中渐次浮出,前后相依,浓淡相宜,透视感极佳。复感,不入画。我不想作图奇峰异洞的卡斯特地貌,而要宋人陈藻‘先峰直上天’的化境。所幸,在遇龙河畔有了入画的冲动。于是,在这一处,在这一天,完成了两幅《遇龙河畔》写生。”(同上)“街的一侧邻山,另一侧有河。那山不高山但险峻挺拔,有云雾于半山之上缭绕;河不知确切深浅宽窄,但见湍急。偶尔驶过的汽车,绝没有打破小镇的悠闲与静谧,空气依然是好好的。干净与安详。街边几簇滴水观音,或许我认错,让我叹为观止,好大啊。北方室内花房温室中是不见的。晚饭过后,暗将下来的天空飘起蒙蒙细雨,湿润了头发,滋养的却是清爽愉悦。”(《看你的风景﹒印象巴马》)这样的文字,书中随处可见。随手抄录这几段,有的可以作散文诗来读,有的可以作游记来读,有的就是用文字“画”出的图画。</p> <p class="ql-block">可欣的这部文稿放在我这里的时间比较长,我不时地翻读,不时有新的收获和感想,在书稿的空白处写下了几千字的阅读笔记。可欣的博学,睿见,辩证的思维,以及不为世俗羁绊的情操,常常让我为之叫好。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从可欣的文章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在不停的读书,不停的思考。有人曾经这样问我,一个搞艺术的人,每天刻苦练功夫就可以了,读那么多书何用?难道今天背诵下了唐诗三百首,明天的字与画就能搞好了吗?我的回答是:“读书会让你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当我们走出前人,也走了自己,再向前迈进的时候,方向在哪里?路在哪里?是登上台阶还是掉进深渊?一切都取决于是否能“知其所以然”。人云亦云比一无所知更可怕,危害性更大。这是可欣这部文稿给我的另外一点触动。我要向可欣学习,多读一点书,多一点思考,多一点深刻,尽量把事情做得圆满一些。这些是我的读书心得,不能算作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