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笔记（04 外面的世界）

弯刀

一、第一次家访 3月8日女神节，全体女教师去了可大乡中心校参加活动，中低年级学生下午放假。于是我做了第一次有计划的正式家访。选择她作为第一个家访对象，是因为在做自我介绍时她说的长大以后要当医生的原因；另外她开学后的学习热情和状态都略显糟糕；平时与同学们相处也时有状况发生～易发脾气、哭过好几次。与人多时的反差挺大，一路上她都不怎么愿意说话，好不容易渐渐破冰了，也开始有了简单的交流。她家住的够远，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就快到家时，她从路边采了两串小花，并递了一串给我，说：＂芦老师，你看它像烤串儿吗？＂。我提议拍一张这两个＂小烤串儿＂，然后又提议给她拍一张美美的照片，她有点羞涩的答应了。 由于拘谨，怎么逗她都是很严肃的表情，后来才慢慢露出了笑容。老师多么希望这个年龄的你们，总是开开心心的啊！ 意外的是，她的家长（爷爷奶奶）都不在家。在家门口辅导完她作业后，就开始东拉西扯的闲聊。其实我主要想多了解些她的家庭情况，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结从而造成了一些行为上的与众不同。虽然她讲的不多也不透澈，但还是能从只言片语和情绪变化上拼凑出梗概～1）和爸爸最亲近，但也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和爸爸团聚；2）有挺久没看到妈妈了，上次什么时候见过已经记不起来了；3）自我介绍时说要当医生医好妈妈，实际上是想说如果以后妈妈生病的话，自己就可以医好她！说起这些时，她的情绪非常低落，拒绝有眼神的接触。 二、和老师一起走路上学 有一天早上状态很好，散步时就多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右一路线水泥路的尽头，连接着土路的地方。那儿挨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上架着一座石桥，通向对岸的一户人家。坐在桥头休息时我正想着这户人家会选地方呢，一家人就走了出来跟我打招呼，原来是学生家，而且是一对表姐妹。她们俩看到我就告诉家长不用他们送了，要和我走路去上学。 这对小姐妹学习成绩都很好，也都是班干部。这个小妹妹更是上学期期末考试整个可大乡的第一名，一个村小的学生能力压乡中心校的学生取得这个成绩实属不易。 一路上都在聊天，她们给我讲放学回家后喜欢做的事情，也聊到分别跟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去过他们打工的城市，在福建和浙江。当问她们是否喜欢大城市时，我得到了否定的答复，这是我第一次向学生问起这个问题，原本以为大城市的热闹繁华应该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但这个小学霸却告诉我，她不喜欢去过的那个大城市，太嘈杂了！她还是喜欢家乡的宁静和美丽。 三、一堂特别的英语课 圆月在给四五六年级各上过两次英语课后就开始了唠叨，祥林嫂似的重复着英语如何如何难教，学生对于学习英语完全不感兴趣。于是两个人一起想招儿～安排一次与外国小朋友的视频对话，看看能不能激发一些学生的好奇心和学习热情。联系了大洪村的朋友，让他儿子来过一把当老师的瘾。 由于基础差，让学生和洪国小哥哥展开对话难度颇大。相互问候完就只有鼓励他们用课本上刚学过的问句发问，我们再把对方的回答翻译了告诉大家。 最后鼓励大家也可以用中文问他们关心的事情，还可以自告奋勇教洪国小哥哥几句重庆话！ 最后请洪国小帅哥介绍自己学习英语的方法和经验。听说英语并不是他的母语，而是和他们一样要从头学起的，学生们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促动。当请对方通过视频挑选上台对话的同学时，很多人选择了俯身躲藏、或者拼命怂恿其他同学。和平常不一样的是，课堂纪律出奇的好，尤其是把四年级和五年级塞在一间教室里，居然也都安安静静的。 四、外面的世界 这堂英语课上完，我们也不指望着能有多大的改观，只求能有少部分学生可以提升对学习英语的兴趣，让孩子们增加点儿对外面世界的了解。但没有想到的是，在当天的语文课上，我最喜欢的一个学生表达了对学英语的反感，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学英语？＂。 他是第一批被我记住的学生，在自我介绍时，说他名字中间的字是妈妈的姓，自己长大以后要做一个普通人～生活既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坏；钱既不要太多，也不能太少。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认为他是支潜力股，够聪明、够积极主动、也比同龄人更懂事一些。他排在我家访清单的第二位。上周五，放学后圆月和我一起去了他家。 由于这个男孩子平时性格挺好的，大方开朗，我并没有想到他的家庭也是残缺的。他妈妈在几年前，撇下了他们兄弟俩和这个家，从此不再有联系。给我们讲这段往事的是他奶奶，老人家独自照顾这兄弟俩，他们的爸爸在外打工，比较艰难的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开销。老人家伤心的说如果她不在了，都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奶奶说平时就不断教导哥俩不要跟人家比，要学会知足。说两个孙子都很听话，经常帮她干活儿，从来也不提什么要求。正聊着呢，哥哥也放学回来了，他读六年级，是班上男生里成绩最好的。一问名字，发现哥俩儿的名字中都有妈妈的姓氏，可见当初父母的感情应该是不错的。实在想不通这么好的两个儿子，怎么说不要就彻底不要了呢！ 来之前，只是听说这里留守儿童多，而且有一些家庭不完整的。到这里20多天后，发现父母一方外出打工之后，抛家弃子、销声匿迹不再回来的居然这么多！外面的世界，诱惑真的如此之大吗？在孩子们心目中，别处的世界会更好吗？一堂复习课上，我临时把练习册上的一道题目＂用简短的话描写一下乡村景色＂改为＂描写城市景色＂，鼓励学生们写一下～或亲眼所见，或通过电视了解的，或想象中城市的样子。这个我喜欢的学生是这样写的～高楼胜过大树，花园胜过菜地，乐园胜过我嬉戏的地方，但城市胜不了我对乡村的喜爱！（注：我把原句中的个别拼音换成了文字） 一遍遍读着这一小段文字，想着那个小学霸说过的类似的话，我迷惑了……外面的世界——或者说别处的世界——是对所有人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吗？我自己为什么如此笃定的认为到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来支教、生活就很有意义？除了可能确实可以帮助到一些孩子外，难道不是更想追求自己最想要的那种心灵宁静吗？ 你的童年是小村庄，可是，你走不出它的边际，无论你远行到何方。 人过中年，突然发现你一直苦苦追求的那种心灵宁静，其实不过是儿时早已经拥有过的那份纯真心态。 很多人选择隐居在乡间、在海边、在山上，我也曾非常向往这样的生活。但这其实可能最是庸俗不过，因为一个人随时可以退隐到自己心里去。不能再找到另外一个比他自己的灵魂更为清静的去处了——尤其是如果他心中有丘壑。只消凝神一顾，立刻便可获得宁静。 所谓宁静，应该就是可以有条不紊地朝着黄昏不停地走下去吧？充分地利用这种退隐的方法，我希望自己能够得到新生。＜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