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姨》文／那一盏灯下

那一盏灯下

　　你做过梦吗？肯定做过。梦里好不好？不知道。梦里真实吗？不知道。梦醒了，有时记得清楚，有时记不清楚。记得清楚的东西要么伤心，要么快乐，记不清楚的东西往往是我们要寻找的东西。

一九九九年农历的七月半，我在万口隧道当铁路桥隧守护民兵，那晚我当的是凌晨五点至七点的班。

迷迷糊糊觉得有个人在轻柔的问我，独自上班不觉得寂寞么？

我身子一哆嗦，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感觉一阵阴风从外袭到我身边。莫名其妙的迫使我站了起来，寻思这深更半夜的谁还过洞？一个绿衣清秀的女子忽然模糊出现在我面前，呆呆地看着我。

你独自一个人过洞，是你叫我？天还没亮，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是那儿人又往那儿去？我惊奇地一口气问了她那么多话。

和我差不多年轻的女子，同样二十来岁的年纪。青春美丽，纤细苗条的身影，鹅蛋脸型，柳眉细弯，眸子明亮，如星星般一闪一闪地。乌发披肩，前额用花夹子围着发丝，这个女子有点好看，好看的让人想多看几眼。

那女子被我看得羞红，嫣然一笑说自己叫刘三姨，家就住在洞子里面，还说我天天在她家门口上班呢。我糟朦，傻呆着漆黑长长的洞子更是奇怪，我都上了一年多班，从来就没听说这洞子里面有人家居住？

女子有点苦笑的说信不信由我，有空来我家玩。我回她，不信的告诉她我明天要过洞开会，怎么往你家去？她摔了一下发丝对我说，那么你经过之处，我叫你一声，你不用回答我，跟着我走就行了。

快天亮时的凉风是最容易凉透身心的，我跟她说进来坐坐，躲躲风。等天亮了再走，安全点。她更加苦笑对我说天要是亮了，她就走不成了，越亮越不安全对她来说，谢谢我好心，五更天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我看了一下表，差十分钟五点，对她说的话我糊涂的不成样子。现在火车来往很多又快，还是小心点，要不你拿我手电筒去吧。

你真好，她突然要哭的样子，泪珠流了出来。我掏出一块别人送给我的花手娟递给她，心儿一软问她好好的怎么哭了？有什么伤了心的事。真命苦，接过手娟她抽泣的说。我不会安慰人，特别是女子，跟她实话实说，只要是人，都有不称意的事，我们工资少，在这个鬼地方又无聊又空虚，一个月拿二三百块就买我们一个月的青春。

她长叹一声，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边说边要走。我试图多留她一下，心里一激问她能不能多坐一会儿，想好好的和她多说二句话。

她轻盈的摇了一下头，无限伤人心，无限伤己身叹了口气，就此别过，不知几时还能够再出来。

我心里妙茫的很，好像眼前这个女子越来越和我熟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一般都不会出来的，好多人管守着我，拿岀好多办法对付我，不让我出来走动，其实我一直都想出来散散心，找个人说说话。她吨了吨望着快要天亮的星晨又说，你们上班，有的人身上背着灵符，有的人身上背着朱砂……唯独你没有。

　　凝视了我一眼又说，今天七月半，我才得出来一次，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么一次，路过这儿，运气和缘分都凑巧碰着你上班，忍不住喊了你，还和你说了这么多的话。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没有护身符和朱砂的好心人。她边说边哭，泪水止不住的流在脸夹上，手娟早已拭透。

你别哭呀，拿手电筒去。她接过手电筒头也不回的朝洞子里掠去，夜空只抛下她一句凄苦闷愁的余音。

天命难违，我走了，你保重，日后有缘相见。

刘三姨，你小心……！

列车飞逝而至，狂叫着，打破晨空。

刘三姨，火车来了，当心，快找好避车洞躲好……！

我的喊声还停在天末未亮的晨空中，还来不及散进洞子里让她听见。里面已传出一声凄惨的呼喊。

我恍忽中已知道她出了事，飞身掠进洞去，不知不觉一口气竟掠至一千多米看着她倒在步行板道石边，脸色苍白，咽咽一息，浑身一片血染。

我再也由不住自己，大声哭喊她，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我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要好好的，坚持住！

伸手欲去扶她，却见她带着一身的血站了起来，苦笑着跟我说。害得你来看我，真的对不住，谢谢你，可是我已经到家了！

我拭着泪水，又哭又笑，木然喜悲，你活过来了，你就住在这儿……？

刘三姨突然溶身不见了，我呆傻的望着正巧是个避车洞的地方＿＿31号避车洞。

自己跟自己喃喃细语原来这个地方就是你的家啊，你到家了刘三姨。

31号避车洞那块花手娟儿的娟角还在翩翩起舞，像是她美丽的身影。手电筒的灯光一闪一闪地躺在那儿，似她明亮的眼眸……。

我弯腰拾起，这儿真的是你家了，怔怔出神。

还在睡呀，吃饭啦，炊事员王娘拿着櫈子敲醒了我，敲醒了我的梦，头上一阵虚汗，背上湿了一片，想起梦里的事，我忍不住放声痛哭，心里一阵碎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我只知道哭出来会让我好受点……。

九九年七月半午时写于万口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