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当年,矿上那点破事<br><br><br> 家乡的朋友打电话来,谈了很久。临结束,他问:屁股死了,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说完,就把电话挂了。<br> 对屁股死讯,我没有感到惊奇,有两个原因:一个,他和我父亲年龄不相上下,己经八十多岁了。当一辈子矿工,能活到这个岁数的,算是高寿。第二个,屁股这个人,我几乎都把他忘了。<br> 我不愿意再回想矿工当年那些破事,恨不得忘得越干净越好。可是听了屁股死讯后,他这个人反倒在我心里清淅起来,夜里闭上眼睛,总能看到他。<br><br> 屁股二十一岁那年,在一个山沟沟里,被招到矿上当矿工。他是个‘’睁眼瞎‘’,一个字都不认得。来到矿井后,当一个采煤工。虽然没有文化,脸倒是急,谁要是对他说半句不好听的,他就‘’变脸‘’,追着说他的人非骂即打,经常让对方下不来台。工友们都懒得理他,当官的也不待见他,都说他是‘’个路种‘’,不合群。他越是这个德行,越是有人和他过不去,背地里耍戏他。说实话,他浑身上下长得没有出奇的地方,就是屁股特别大,走路时,屁股以上见不到动弹,只有两条腿在不停地‘’刨‘’,上身前倾,屁股后翅。不知是谁给他起了个绰号:屁股。这个雅号一传开,工友们都理他了,整天屁股长,屁股短地拿他开涮,他大骂了好几天,找不到给他取绰号的主,不知该去揍谁,也只能忍了。从此,连他姓啥名谁都被人们忘了,屁股成了他的大名。<br>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他不但允许工友们叫他屁股,还破天荒第一次,自己也喊自己屁股,那年,他二十五岁。第二天,是他结婚的日子。班长在分工时,让他为新婚之夜多些‘’干劲‘’,特地没让他上采煤茬上攉大板锹,而是去开一台刮板运输机。这种机器,矿上的人都叫它‘’蹓子‘’。开‘’溜子‘’不用出力气,只要注意力集中,保证机器正常运转就可以了。班长是好心,可是这片好心,差点把屁股小命送掉。<br> 那时候,矿井里用的是‘’炮采‘’技术。炸药把煤炭炸下来,一部分落到‘’镏子‘’上,剩下的靠矿工用大板锹‘攉‘’’到‘’溜子‘’上,拉给下一台‘’镏子‘’,一台接一台,把煤炭运出去。这天也邪性,炸药炸倒了工作面上做支护的‘’铁腿子‘’,倒在‘’镏子‘’上,拉了出来,路过屁股面前时,他光顾想明天的好事了,没有看见。‘’铁腿子‘’支垮了巷道的支护:冒顶了。<br> 巷道顶上下来的煤岩石,落下后砸垮了支护的木料,把屁股埋了起来,好在有一个空空,容他把脑袋伸出来,鬼哭狼嚎喊救命。<br> ‘’镏子‘’被压住,整个工作面停止了运转。班长跑过来,见此情景,破口大骂:屁股,你他妈的给我闭上嘴,再学狗叫喊,不等矸石砸死你,我就刨了你……<br> 班长姓麻,脸上,身上没有一个麻子,就因为这个姓,工友们就叫他麻子。除了工作,他和工友们一同打闹,说笑,没有一点工头的架子。麻子的年令,比屁股小了很多,个子很高,人却很瘦。他站到屁股身上的矸石上,往上方仔细察看,心里十分着急。上边空洞洞,用矿灯照不见顶。如果不在最短时间里,做成支护,撑住实顶,屁股的命就得交待。如果在搭建支护的过程中,顶部又落下矸石,搭建支护的人和屁股,就会全遭埋。他猛一挥手,果断对赶来的工友们大喊:站着干吗?都是死尸呀?快运材料!<br> 工友们如梦方醒,圆木陆续不断运过来。<br> ‘’大工靠前,小工锯料。‘’班长一声令下,几个年令稍长的矿工站到班长身边。<br> ‘’谁让你们进来的?一会顶来了,想一锅烩呀,都给我出去。‘’<br> ‘’那……麻子你?‘’<br>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br> 无声。无声当中,锯好的木料一根接一根递送进来,大工们在外边,麻子在里边,一层层飞快地码了起来,把麻子和屁股圈到里边。<br> 屁股崩溃了,他突然大声嚎哭:<br>‘’麻子,求求你啦,先把我弄出去吧,我明天还要结婚呀……‘’<br> ‘’再嚎,我先弄死你!‘’麻子一脸狰狞。‘’你他妈的好歹还有个娘们了,老子的娘们还不知在谁的腿肚子转筋呢,你老实呆着,要死,老子陪着你。‘’<br> 麻子骂着屁股,手一刻都没闲着。支护一圈圈摞向空顶,麻子也蹬着支护,越攀越高。<br> 外面人的头上,都淌着汗水,不知是累的,是急的,还是吓的……<br> 随着最后一圈支护被打上楔子,几十颗悬着的心,‘’呱嗒‘’一声,落了下来。大家不由得欢呼起来。<br> 麻子一下瘫坐在地上。他唤进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让他们清理压在屁股身上的矸石、木料,他呢,抱住屁股的头,眼泪掉了下来。此刻,他像变了一个人:‘’屁股哥,没事了,咱哥们有福呀!‘’<br> 屁股的哭,从被埋,到现在,一直没停过。见麻子哭,他也放声了:‘’好兄弟,你救了屁股的命,你是我的活祖宗。呜呜……‘’<br> 幸运。落下的矸石有大有小,正好把屁股钳进一个空空里。几个小伙子使出吃奶的劲,把屁股身体上边的大矸石掀开,屁股浑身好好的,一点没伤。只是工服被他尿得湿透了。被扶出后,麻子喊:‘’动动,腿有事吗?举举胳膊,疼不疼?‘’<br> 屁股没顾上这些,‘’咚‘’地一声,脆到地上:‘’麻子兄弟,各位哥们,屁股给你们磕头了……‘’<br> 麻子又虎起了脸:‘’你的事,不算完,以后再说。现在给我滚回去,好好压压惊,明天结婚,替哥们,一人干你那娘们一下……‘’<br> 紧张的人们,‘’轰‘’地一声,都笑了。<br> 只有屁股,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离开的。<br> 那以后,屁股的脾气没有了,见到谁都像见到了爹,格外亲热。对麻子,更像是一个孙子,麻子说一,他从不说二。即使麻子让他舔舔裤裆里的那玩意,他也会立即跪下身。直到,麻子死在他的手里头。<br><br> 那是距屁股被埋几年之后,麻子也结婚了,媳妇儿叫榆钱,白白净净的,脸上细皮嫩肉,捏一把,能捏出水来。一对不大不小的黑眼珠,瞅人先咕噜地转上几圈,嘴角就闪出媚人的笑,嘴很大,嘴唇却薄,不擦胭脂,自来红。小伙子谁见了,都忍不住咽几口口水。<br> 麻子在班上说话,骂人不吐核,什么脏话都敢咧。可是下了班,马上一本正,说话咬文嚼字,见了上级呀,陌生女人呀,还害羞地脸红。他对此的解释是:矿井下边是什么?是原始森林,在那里,清一色的老少爷们,是原始人,咱们都是四块石头夾一块肉,谁也说不准哪时就见了老祖宗。咱们呀,怎么开心怎么咧,反正都是带把儿的,就是快乐快乐嘴。出去就不行了,不是人也得装出个人样来,大姑娘小媳妇儿啥的,别把人丢到那儿去。麻子装人装得很巴实,可是他媳妇儿,却是因为他的一句粗话,才看上他的。<br> 榆钱的姐夫,是麻子班上的一个矿工,外号叫色痨。这个绰号,与他黄白色的长脸,和永远提不起精神的眼睛有关系。色痨内向,很少和工友扯咸道淡。媳妇儿要做月子了,丈母亲打发小姨子来侍候姐姐,顺便想在矿上给榆钱找个人家。色痨的小姨子来了,长得水水灵灵的,这事在矿工们当中成了爆炸性新闻。工友们开始拿色痨开涮:<br> 色痨,晚上睡觉你搂着姐两个,你交得什么桃花运呀?<br> 色痨,你老实我信,你那个家伙能老实?小姨子长像七仙女,你能睡得着?<br> 老祖宗都说,小姨子有姐夫的半拉屁股,你不上,是你怂包,没种。<br> …………<br> <br> 这些玩笑话,麻子没说过,通他的面,谁也不敢说。时间一长,却把色痨的‘’色心‘’‘给勾动了。他开始认真地瞄起小姨子来,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爱看。一天深夜,他看到大肚子老婆睡熟了,借着几蛊酒壮胆,就钻进了榆钱的被窝。<br> 那时候,矿上条件差,一户人家也就是二十几平米的平房。色痨,他媳妇儿和榆钱,挤一铺炕。这就给色痨的‘’色胆‘’创造了方便。<br> 那天晚上吃饭时,心怀鬼胎的色痨软磨硬泡地给小姨子也灌了点酒。色痨进被窝时,她睡得正香。色痨在她身上乱摸,不知弄疼了哪,她才猛地醒来。一看色痨光着身子,抱着自己,大吃一惊,随后大喊一声,双脚用力,把色痨给踹了出去。随后,就匆匆忙忙地套上衣服,跑了。<br> 榆钱跑了,色痨傻了,他媳妇儿醒了。色痨跪在媳妇儿面前,他媳妇儿握一把条帚,边打色痨,边嚎声大哭……<br> 小姨子跑哪去了?她跑到前栋房一家门前,砸起门来。<br> 这是麻子家。<br> 麻子不大的时候,爸爸就在矿井的一次瓦斯突出事故中死了。家里只于剩下母亲和他相依为命。矿工们结婚,矿上会给调配一户住房。麻子家和色痨家正好一前一后。榆钱来,麻子知道,他也暗暗惊奇:色痨那个怂样,竟然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姨子。几次,他都和她们姐俩打过照面。一次,色痨的媳妇儿向妹妹介绍:这是你麻哥,是你姐夫班上的班长,你姐夫那个怂样,多亏你麻哥照顾。榆钱偷眼看了看麻子,嘿嘿一笑,然后就低下头,捏弄衣角。<br> 榆钱这一笑,麻子差点丢了魂。他直勾勾地望着榆钱,结结巴巴地说:‘’妹子长得真……‘’他觉得话不合适,就红了脸。<br> 见麻子羞的和大姑娘似的,榆钱格格地笑个不停,转身跑了。<br> 以往见麻子都是一脸正色,这会儿的样子,连色痨媳妇儿都感到奇怪。她赶紧说:‘’大兄弟,我妹妹是乡下的,拿不上台面,见人也不知道说个话……‘’。<br> 那之后,麻子开始失眠了。有事没事总朝后窗外面看。在班上,只要有人说榆钱的事儿,他就会青筋暴跳,血往上涌,莫名其妙地大发其火,连平时最铁的哥们,也劈头就骂。工友们直纳闷:麻子这是抽的哪门子疯?<br> 榆钱从姐姐家逃出门,径直就奔麻子家。她觉得,在矿上,除了姐姐,离自己最近的人就是麻哥了。虽然两人才正经地见过一次面,榆钱就认定,麻哥就是自己想嫁的人。她从麻子眼里,看到了她想看到又从没有看过的东西。所以,出了这事,她想都没想,就来找麻子。<br> 麻子听了榆钱的哭诉,眉毛都立起来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他到外间屋抄起切菜刀,转身就要出门。<br> ‘’麻哥,你干什么去?‘’<br> ‘’我去把那畜牲的鸡巴给割了!<br>‘’<br> ‘’不能割。‘’话一脱口,榆钱觉得话太那个了,顿时满面通红。‘’麻哥,你要是闹起来,让四邻知道了,传出去,我姐脸往哪搁?我又怎么在矿上呆?‘’<br> 麻子的切菜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他蹲下去,右手抓着头发:‘’那,那怎么办?‘’<br> ‘’反正我不回去了。‘’<br> 那天晚上,榆钱住在麻子家里,麻子去了工人单身宿舍,撒谎说老家来了亲戚,屋里住不下。麻子在矿里很有名气,人人都认得他。管宿舍的老哥二话没说,给他开了一间宿舍,上下八张床,他一个人住。<br> 一夜没有睡觉,麻子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第二天早晨,他到色痨家,告诉色痨媳妇儿,榆钱没事。出门时对神色不安的色痨说:‘’今天上边要来检查,你必须得上班。‘’还拍了拍色痨的肩膀,给了他个笑脸。<br> 色痨来到班上,立刻知道今天日子不好过。他问了工友上边检查的事,大家都说不知道。他慌神了,刚想开蹓,被刚在调度室开完会回来的麻子堵了回来。大家奇怪:麻子今天怎么没有给色痨派活呢?看麻子脸上阴沉的表情,谁也没敢去问。<br> 到了井下,工友们按步就班地开工以后,麻子对色痨说:‘’你跟我来。<br>‘’<br> ‘’我不去……‘’<br> ‘’你再说一遍?‘’<br> 色痨前后看看,没办法,跟在麻子后边。<br> 来到一条空巷入口,麻子停了下来:‘’你知道我叫你干什么吗?‘’没容色痨回答,麻子恶狠狠地往空巷里一指:‘’你一直给我往里边走!‘’<br> 色痨背上的汗立刻淌了下来。他知道:废弃的空巷里,全是瓦斯。人走进去,一步就会熏死。他万万没有想到:麻子会对自己下死手,置自己于死地呀。他想明白了,自己这样死了,好的是误走空巷,不好就是畏罪自杀,与他麻子,没有半点干系。色痨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这个小伙子竟然这样阴险歹毒。他腿下一软</h3> <h3> 当年,矿上那点破事<br><br><br> <br> 色痨背上的汗立刻淌了下来。他知道:废弃的空巷里,全是瓦斯。人走进去,一步就会熏死。他万万没有想到:麻子会对自己下死手,置自己于死地呀。他想明白了,自己这样死了,好的是误走空巷,不好就是畏罪自杀,与他麻子,没有半点干系。色痨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这个小伙子竟然这样阴险歹毒。他腿下一软,跪到麻子面前:‘’兄弟,求你给我留一条命。我知罪。要打要骂,随你的便。‘’<br> ‘’这是你说的。‘’麻子盯着色痨,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扑上去,骑到身上,双手轮拳,不分部位,猛击猛打。‘’你他妈的是个畜牲,你知道吗,昨夜不是榆钱说情,你的那个鸡巴早在狗肚子里啦。今天,我让你自己死,你不干,老子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祸害……‘’<br> 麻子一直打到手疼,又起身抄起一根木棍,朝色痨身上抡起来。<br> 那年月还没有‘’抗击打‘’这个词汇,色痨两只手抱着脑袋,从开始挨打,到麻子累了,一声没吭。麻子打累了,瘫坐在色痨身旁,大口地喘着粗气。过去了好长时间,麻子一只手攥住色痨的头发,另一只手扳住他的下巴,阴森森地盯住他的眼睛:‘’色痨,告诉我实话,你把榆钱干了吗?‘’<br> 色痨的眼睛呆滞,无神,像两只死羊眼。他嘟哝了一句:‘’麻子,我说我没有,你信吗?‘’<br> 麻子的手放下,色痨的脸又贴到<br>地面上。<br>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br> 不知啥时候,麻子己是泪流满面。他拽下脖子上脏兮兮的毛巾,把眼泪擦干净。俯下身,架起色痨,往外走去。<br> 色痨在井下负伤了。没有去医院,他说不要紧。队长打发了几个人,把他送回家了。<br> 老婆两眼肿得像桃子。看见色痨被人送回来,大惊失色。急忙挺着个大肚子,挪向前来。<br> 色痨没有理她,一头扎到炕上。<br> 这件事情,没惊官,没动府,无声无息,了啦。<br> 只是,在榆钱回来收拾衣服时,姐俩个吵了一架。老婆己经知道色痨是被麻子打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最终还是偏向了色痨。她和榆钱摆的理论是:男人都那样,闻到腥味就想上。再说色痨又没把你怎么的,至于麻子对他下那样的黑手吗?我也纳闷,咱们家的事,丑也罢,俊也罢,他麻子‘’戴孝帽进灵棚,充得哪门子亲门近枝?‘’<br> 榆钱说不出理来,只是大喊一声:‘’你都这样讲话,从此我没有你这个姐姐……‘’<br> 榆钱说到做到,从此再没去过姐姐家,和姐姐见面,就像仇人。她在麻子家,认了个干妈,就是麻子的母亲。麻子也在独身宿舍里,安顿了下来。<br> 紧接着,麻子家就张罗着办喜事。麻子和榆钱的婚礼,姐姐和色痨谁也没来参加,他们在家忙着带孩子,是个男娃。<br> 婚假后上班,麻子一脸笑容,见谁都笑。看见色痨在角落里闷坐着,他凑上前去,给了他一根喜烟,一把喜糖。色痨表情木然,把烟和糖放到长板凳边上,没有要。<br> 麻子眉头稍微挑了两下,随后又平静了,听工友们挑逗他的‘’荤话。‘’<br> 平静了三年。三年当中,麻子和榆钱也有了娃儿,也是个男孩。麻子升了副队长,干活不那么累了。和色痨,除了班上有数的几句话,其余时间,两家还是不相往来。<br> 一切,都发生在那个瞬间。<br> 夜班,是后半夜的班。矿井出煤,二十四个小时不间断,矿工们也分成三个班。那天夜里,队里是麻子带班。来的人少,人手不够耍,麻子就放弃了队长的优越,跑到工作面上顶了一个岗位。干活的人分了三个组,屁股是一个组的放炮员,色痨是组长,麻子在另一个组当组长。干起采煤这行活,大家都佩服麻子,不但有气力,还技艺超群,大事小事都经历过,样样活计都是把硬手。临近清晨,有人喊:麻队长,有电话一一<br> ‘’知道了,别嚎了。‘’麻子抱着矛头(煤电钻)打炮眼,他打算再干出一茬炮的活计来。直到把一个顶炮眼,两个糟子炮眼和一个底炮眼都打完,才去接电话。<br> 接电话要走很远一截子路。听见麻子冲着电话吼:‘’我他妈的还不知道汇报?我得腾出功夫来吧。我是干啥的?我就是个采大煤的,就这么横……‘’说完,气哼哼地往回里走。井上调度嫌他没按时汇报,没给他好气,他也把人家日弄一顿。臭脾气,犟劲上来,天王老子都敢骂。不然,早就当上井长了。<br> 走得着急,路过下面这个工作点的时候,他看见色痨在摆弄‘’铁腿子‘’。他今天不是这个组的,怎么在这儿呢?想问,正在气头上,见色痨瞅他的眼神:算了。继续往上走。<br> 麻子走了。<br> 色痨好像回过神来,都差声了:麻子,快回来,麻子一一<br> 色痨第二声刚出口,一声炮响,让他瘫成了一滩泥……<br> 这个面的矿工知道出大事了,急忙用矿灯打信号,镏子停了下来。几个人有喊麻子的,有喊麻队长的,住上找去,在镏子的另一侧,找到了他。<br> 麻子倦曲在一个矸石窝窝里,矿灯碎了,嘴角有血,瞪着眼晴,一声不吭,他,没有了呼吸……<br> 放炮员是屁股。色痨去当警戒。是他放的炮磞死了麻子。他扑到麻子身上,又喊又摇,不顶事。他站起,顺手抄起一把镐头,走到色痨面前,双手高举,厉声发问:‘’你是警戒,你为什么把麻队长放过去?‘’<br> 色痨脸色铁青,抱头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也听不到。<br> 麻子死了。<br> 上级安监部门断定:屁股责任轻微,只是放炮前没有大吼三声(其实,所有放炮员都不吼,镏子声音大得如雷,吼了也没有人听到)。色痨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没有履行职责,是造成这次事故的根本原因。属于责任事故。<br> 那是处理事故的人员,不知道色痨和麻子之间的故事。如果他们知道了……<br> 榆钱哭得死去活来,一直是姐姐在身边看护她。姐俩意见一致:色痨是罪魁祸首,是他谋杀了麻子。姐姐将色痨拒之门外,办了离婚。<br> 色痨不知啥时候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有人说他去了大兴安岭,有人说他跳河自杀,被水给冲走了。<br> 屁股觉得是自己炸死了麻子,见谁都哭。病倒在炕上,一躺就是半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