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露易斯·格丽克</span></p> <p>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露易斯·格丽克诗集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许是去过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露易斯•格丽克所在的国家,从一开始我就悄悄获得了阅读她的地理位置。我似能看见她在花园里打理花草,与她诗中写到的野鸢尾、延龄草、紫萝兰、三叶草、牵牛花等诸多植物私语着,倾诉自己隐蔽的思想,宣叙不可直言的疼痛。出了花园她又穿上一件外衣将自己留(她不喜欢“遮蔽”这个词),并不希望人们读懂她,除非“他”的出现——那远去的风或远去的光。那风、那光在她的诗里都化作一位神祗,行走于天堂与大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个半月里 ,我每天少则几首多则十几首,以通读的方式读完了露易斯·格丽克诗集</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5, 25, 25);">《月光的合金》和《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是喜欢的,它们很对我的胃口。这是一位学者型的诗人,学养深厚,才情过人,气度超脱,没有一个诗人可以拿来与她做比较,她代表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人本身。《野鸢尾》、《草场》、《新生》、《七个时期》,《阿弗尔诺》、《村居生活》、《头生子》、《沼泽地上的房屋》、《下降的形象、》《阿基里斯的胜利》、《阿勒山》,从诗歌种类上说,这十一部诗集几乎涵盖了现代诗歌这个大家庭里的所有种类:叙事诗(史诗、故事诗、诗体小说),抒情诗(情歌、哀歌、挽歌、牧歌和讽刺诗),自由诗和散文诗,每一个种类在她的诗集中我都可以逐一找到归属,她的长诗《阿弗尔诺》甚至可以整首作为格言诗来读。它们带着露易斯•格丽克特有的个人标记,心灵秘语般的表述方式贯穿于她的诗歌中,暗中形成了统一性。在这样的表述里,她呼风唤雨,邀古人,约诸神,援古证今,人神对视,洞见知行与生死,探寻智慧和痛苦的来源,大到古代战争的隔空再现,小到一次情一次爱的心理幽微,每一首都带着她个人的血脉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写你自己的故事!” 神祗的暗示在露易斯•格丽克的诗里比比皆是。她的诗歌“极具私人性”,但“我”在她的诗里并不一定就是她自己。她深谙诗歌的含蓄之道,总是意味深长地“唱着冷冷的歌”,带着一种中性的力量,加之标题与诗篇的间离效果,人称指代的不单一性和不确定性,没有人会完全懂她,却让你意会、心乱、神迷、感伤、激越,兴味盎然。“希腊罗马神话、圣经、历史故事等构成了格丽克诗歌创作的一个基本面。希腊罗马神话对格丽克诗歌的重要性无以复加,这在当代诗歌中独树一帜。”(摘自柳向阳译序)的确,诗作中自然借用的神话传说、史诗故事和文学典故,不怕惹恼众神和伟人的戏谑精神,是露易斯•格丽克的诗歌充满智慧之美和意趣的很大原因。如她所说,"快乐就是惊讶", 我陶醉在她诗歌的气场中,看她如何“将西方的精神文化史”和她“独自存在的世界”“与现代社会融合在一起”,享受她带给我的亦真亦幻的感觉,以为这正是她的诗歌最迷人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诗歌的声音却是多元的,每一本诗集都值得多读几遍——“死、生、爱、性、存在”的主题融合在“灵魂最深层的需要”中,与重建自我的自觉交相重叠,产生的是多重空间效果,读着会想到交响乐,最可贵的是主旋律带着她的探究:“我为一种使命而生:/去见证/那些伟大的秘密”(格丽克《阿勒山》)。死亡与重建在她的诗中是和声,“在我苦难的尽头/有一扇门”,她看到了从那扇门里走出去的可能,并且她在提醒一种更大的苦难的可能性——“当知觉/埋在黑暗的泥土里/幸存也令人恐怖”(格丽克《野鸢尾》)。她让警醒者听到了“新世界的狂风”!她的“保留”式后面跟着进行式——“撩起面纱,看看你正在和什么道别”。我听见交响乐的低声部滚动着向前,化作她那可以作为格言的金句——“要引来闪电的眷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露易斯•格里克不爱别人把她的诗集当作自传来读,但我还是可以从诗中看到她生活的轨迹。有时我爱将她那些同题的诗放在一起读,例如,《野鸢尾》一集中的六首《晨祷》和十首《晚祷》。“这部最为奇特、传阅最广的诗集可以看作是以《圣经•创世纪》为基础的组诗,主要是一个园丁与神的对话(请求、质疑、答复、指令),关注的是挫折、幻灭、希望、责任。”柳向阳在译序中说。在读的过程中我等待着这个“园丁”像月光一样落下,还原到最本真的状态,随着她逐渐地被打开,这个时刻很快到来。我看见她以最寻常的姿势将诗歌当日记一样在写,像我熟悉的诗人朋友 一样。抑或她也要打发时间? 听,“你想知道我怎样打发时间?/我走过屋前草坪,假装/正在拔草。你应该知道/我根本不是在拔草,我跪着,从花圃/扯着几丛三叶草:事实上/我在寻找勇气,寻找/我的生活将要改变的某种证据......”(格丽克《晨祷》)我忽然就触到了她心上的什么,是它们触动了我。一个地球,同样的空气,一个时间流,或许还同乘一列地铁,超拔的思想、跳跃的思维节奏是有些人没有同行者的原因。所以,她要不断与古人对话?这样的人却也要经受常人的苦难,房屋被烧毁,亲人逝去,婚姻失败......我非常理解她的那些梦,这样的人醒来怎能不痛苦。 “没有人的绝望像我的绝望这样”,她在诗中说。这是一位直立于神性与俗世之间、想象与现实之间的诗人,有着清醒的头脑——这样的人才会痛苦。青春年代的她得过厌食症,为此接受了长达七年的心理治疗,故而她深谙心理分析。心理分析使她“能够将瘫痪——这是自我怀疑的极端形式——转化为洞察力”(引自柳向阳译序)并将这能力转化为诗歌创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露易斯•格丽克是美国桂冠诗人,1943年生于纽约长岛一个匈牙利裔犹太人家庭,现任教于耶鲁大学。她1968年出版处女诗集《头生子》,迄今已出版十一本诗集和两本诗歌文论,曾获普利策奖、美国书评界奖、美国诗人学院华莱士•斯蒂文斯奖、波林根奖等诗歌奖项。2020年10月,瑞典学院将2020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她,“因她那毋庸置疑的、朴实无华的诗意之声,让个体的存在普世化”。她获奖时七十八岁,经历、阅历、思想都到了最丰富的时候,这一奖项是对她生命力和创造力的最好褒奖。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月光的合金》和《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这两部诗集在中国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初版于2016年4月,再版于2020年10月。可以看出露易斯•格丽克的诗不好译,但译者译得非常精彩,十一卷诗集自始至终弥漫着迷人的律动,译序也写得相当专业,告知读者的,是诗人“其诗作接近伟大诗歌的可能性”。读完译本,我忍不住找来一点所能找到的露易斯•格丽克的诗歌原文对照欣赏,发现了译者在断句与分行上的处理。我想象如果它们严格按照诗人本来的秩序排列会怎么样,但我想,也许正是在译者断句与分行的处理策略中,我才有了足够的空间感受诗人。夜深人静时我读着诗人的诗句,泪水不禁潸然而至,“冬天的太阳/并没有近得能抵达孩子的心。”我因她而格外渴望那温暖洁净的世界,期待躲开“一片黑色的空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1年2月金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纸媒版《总是意味深长地"唱着冷冷的歌"》另载2021年3月18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