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罐沟总在春意盎然时被城里人想起,仿佛惊蛰后冬眠的虫儿,在山外人的脑海里渐渐苏醒。灌沟对于郧阳城里人来说,就像摄影师的相机、徒步客的包,她是郊游的标配。</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六十里罐沟蜿蜒崎岖、谷深流长、群峭摩天。如果说樱桃沟的樱花怒放烂漫、游人如织,像一场杯斛交错的盛宴;那么罐沟的古道山溪、峭壁摩崖就是一盏陋室飘香的绿茶,是一场悠悠淡然的清欢,能让人在烦渴中想起、焦燥时奔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穿越罐沟,在我的朋友圈中好像都有极大的兴趣,大家每每谈起都是兴致勃勃,跃跃欲试。徒步客把罐沟以村部为中心分为上罐沟和下罐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下罐沟是村部到下游出口的蛤蟆石那一段,这段谷宽势缓、卵石堆积成滩,偶尔有几处“石巴皮”截住溪流形成石潭。每年夏秋汛期涛涛洪水都会灌满沟壑、重新洗刷一遍河滩。河滩上的卵石黑白分明,纹理清晰,多构成美妙的图案,有的像国画山水,有的像人物动物、栩栩如生,呈现出标准的青花韵水墨意。大的可摆放几案欣赏,小的可做精美吊坠佩戴,这里是猎石人的淘宝圣地。下游的河滩一场雨河东一场雨河西,没有固定的车辙路痕和水道,所以也就成了汽车摩托车越野族们挑战极限的理想打卡地。</span></p> <p class="ql-block"> 村部一段天然形成一块小小的盆地,河流穿腹而过,这里算是村里的政治经济文华中心了。盆地内坐落着村部,卫生室、小水电站。原来还有供销社小学,因居民外迁居住人口减少撤走了,这几年美丽乡村建设实施,修建了广场,水坝,整修了河堤还建了座即能观光又方便通行的小桥,又有上十户人家、松松散散、依山就势、逐水而居。田陇上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溪岸边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山脚下屋舍俨然、炊烟袅袅。在上游还野性十足的山溪蹦蹦跳跳戏闹到这里,在堤坝的驯服下,一下子温顺了许多,不声不响地汇聚成小小的三叠湖潭,安安静静、清澈见底、没有一丝的波纹;水中三五成群的鱼儿逍遥自在地游着,虽只有扎巴长大小,但身上那七彩的鳞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甚是诱人,放个鱼钩下去就能看到蓝天白云中鱼儿从翠绿的水草丛里钻出、警惕盘旋、小心试探、最终吞饵咬钩,清晰得像在镜中一样。老支书在家腾出半间房开了个小商店,算是象征意义的便民超市,上下几十里的油盐烟酒茶、种子化肥等物资供应便有了保障。垅上行人不多、三两个老人东边翻地、西边锄禾,安安静静却飘散着人间烟火。如果你来、带上老人和孩子,这里便像是你的一样,可以随心所欲,或戏水或垂钓、或挖荠菜、或扳山笋、或採春芽,或者什么也不干,随便躺一块青石板上,仰望山巅白云、俯观桃花流水…这里是再好不过的休闲地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上罐沟是自村部逆流而上,向西行到九队大坪那片白花花的碎石沙滩盆地的一段,到这里便到了罐沟的沟脑了;上罐沟有山上公路和谷底水路两条道可选。山上公路多半是在半山腰开凿的挂壁公路,一边是壁立千仞,一边是百米悬崖,崖壁上是茂密的丛林,有山竹,冬青,黑松,紫薇,花柳树,迎春花,香花刺架、野葛条架,野猕猴桃架、野桃树、野腊梅,山核桃……一簇一簇、层层叠叠;崖壁下听得见哗哗的水声,看不见谷底的溪流。伴着公路并行的还有一段两三里长的挂壁天渠,是村部发电站的黄金水道。天渠内缓缓的流水扶着岩壁温柔地依偎在挂壁公路的臂弯、文文静静,可洗可饮、垂手可及。这条道可开车浏览也可徒步体验,春季满山连翘花的金黄金黄中点缀着桃红柳绿五彩缤纷,赏花有空中俯瞰的感觉,这个季节採野菜辦竹笋摘葛花需小心坠崖;夏季摘野果或是採神仙叶(一种灌木叶)做神仙豆腐时,偶尔会遭遇青树標(无毒的蛇)吓你一跳。秋天来了,红叶满山遍野、层林尽染,早晨或是傍晚徒步中拐过山角时、经常会有红锦鸡野兔或刺猬与你撞个满怀而后惊慌逃窜、让你又惊又喜,这个季节要特别当心的是头顶上的马蜂窝了。冬季冰雪覆盖,虽然银装素裹,满山的冰挂冰瀑非常壮观,偶尔也能碰到成群的野猪觅食,但出行危险不建议体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沟底的水路就只能是年轻人的专利了,这条线路自村部沿溪流溯源而上有十五六里的路程。除了溪水,汗水,花草会弄脏你的衣服外,沿途是沾不到一点泥土上身的。逆溪流而上,全程是清凉的溪水在石壁上汩汩流淌,没有一丁点泥土,岸边的水菖蒲紧紧地抱住岩石,龙根牢牢扎进石缝、似龙盘虬结,长长的蒲叶碧绿碧绿,在涓涓溪流里悠悠飘荡,像出浴少女齐腰的秀发。沿途多石潭、石穴、石臼,夹岸山崖陡峭、林木茂密、藤蔓丛生、遮天蔽日即使夏季也水寒刺骨;水中多林蛙石蛙和山溪蟹,鱼儿不大但很贪吃,不用鱼竿,把鱼线拿在手里鱼钩上挂点草叶或是小虫子一下水就会咬钩。有个十堰的驴友一次同行,让我很是惊讶,不知是罐沟的物产丰富还是人家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在一个石潭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架起装备,就地取材,不一会儿功夫,石板烤小鱼,烤山溪蟹,烤黄精、野山药、小蒜、水芹菜、香椿…一顿丰盛的午餐就完成了,所有烧烤用猪油烤制椒盐调味,石板保温性极好,一口热乎乎的烧烤一口冰爽爽的啤酒,感觉好极了!“不羡王公与贵人,唯将云鹤自相亲。闲来石上观流水,欲洗禅衣未有尘。”唐时李洞笔下的意境也无非如此吧!</span></p> <p class="ql-block"> 沿溪流继续上行,在一个崖口的转弯处,溪流、天渠、挂壁公路会师了;像三条长长的藤蔓在这里打了个美丽的蝴蝶结,六十里罐沟九曲十八弯的美景就这样被收入了囊中。当地人把这里叫大湾。大湾是有一座大山五六十米高的绝壁山崖立马横刀硬生生挡住了上游咆哮而来的山洪形成的,这里是一片砂砾石构成的冲积性河滩,纵深有七八里长最宽处有七八百米,两岸是水柳树林,碗口粗的水柳树在年复一年的山洪冲刷下,均向着下游方向成半倒覆姿势生长,像在招揽山外的来客。大湾四周皆是大山,有十余条峡谷呈漏斗状汇入这片河谷。暴雨时节峡谷的山洪像下山的猛虎蛟龙、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注入巨瓮似的大湾,龙吟虎啸、震耳欲聋,亲历此势此地的你会恍然大悟:“哦、原来罐沟是这样的,这就是罐沟!”。 其实罐沟也有写成“灌沟”的,都没有错,身临其境你就会很容易理解和认同了。</p><p class="ql-block"> 没有山洪肆虐的大湾其实是很文静的,宽敞的河滩上是疏密相间的水柳树林,林下是砂砾石沉积滩,期间有巨石随意地镶嵌其中,没有泥土干干净净。在巨石下随便铲几锹砂砾就是一个地下泉眼。河沟里的流水是从六七里外的上游大坪那片白花花的碎石滩小盆地底下渗出来的,经过砂砾的过滤河水纯净无比。搬几块石头垒起灶台,溪边支起烧烤架,砂滩上铺开席布,树林里系上吊床,音箱的音乐响起,“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一觞一咏…游目骋怀…”。一场穿越千古的“兰亭”盛宴便开始了。这里是团队郊游野外拓展烧烤野餐的不二首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如果认为到此就完成了罐沟的穿越、征服了罐沟,那就有些草率了。罐沟昭然于世的美,是这山水自然、素面朝天的一面,直白得你走到便能看到。而她还拥有另一种美,那是一种隐秘、含蓄、沧桑、深邃的美,是深藏于自然和时空的秘境之美,这种美是需要你去探寻和品味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仙女洞很美,但水冷刺骨、青苔湿滑、荆棘丛生、无路可寻,进入核心的人很少。印证了非常之观常于险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寨山尖而高嵩的山顶上的土匪寨就在眼前,却陡峭挺拔,只有一位七八十岁的当地老人在十几岁时上去过,再没听说过有第二人登顶,对探秘者很有一些诱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罐沟上面还有个小罐沟,小罐沟里有个张家沟,张家沟的人都搬走了,这里成了无人区,老屋前后竹林疯狂地生长,竹笋钻过屋基从废弃的土瓦房里长出,直挺挺穿过楼棚、拨开瓦片刺破房顶肆意生长,似一杆杆长长的标枪贯穿胸膛,颤抖的老屋牙关紧咬硬撑着身躯不倒,无声而悲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小罐沟纵深十余里基本找不到人类干扰的痕迹,没有刀砍斧凿,没有垒石成坎,没有夯土成田;只有风吹枝摇、水流潺潺、鸟鸣啾啾,一间能容两三百人的岩屋半悬在一片杉树林后。水从大柳的佛儿河奔流下来,穿过密林草丛,从十几米高的断崖上跌下,形成几个白花花的阶梯瀑布和瀑布下碧绿的石潭。瀑布一侧约三十米是一面刀劈斧削的崖壁,高六七十米宽三四十米,崖壁中央有座牛鼻孔式的洞穴,洞内主厅有三四十平方,地面平整,厅旁又有三个高低不一的小洞穴相连,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方。洞口面朝东南采光通风良好,洞外天然形成十余平方的平台,像别墅的露天庭院,边缘生长着几棵榆榔和朴树,恰到好处地掩住洞口,台下是悬崖,崖下是石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遐想曾有古人到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一碗茶、半卷经、一个人、一座山;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该是何等美妙的意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秦岭自古多道场,此处应是修仙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岁月悠悠、斗转星移,当年那条穿越罐沟通往长安的盐帮古道和古道上疲惫的骡马挑夫早已远去,与长安城内午夜悠远的更声一起沉没于历史的长河。老庙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村民院落里老庙的石门石条和着老农的回忆追忆着从前的香火。铁佛寺的铁佛早已不见了踪迹,简陋的寺庙却仍端坐于庙包的灌木丛中,像老态龙钟的高人,静观日升月落、云卷云舒。虽然崖壁上的石刻被风雨侵蚀成了无法辨认的“神秘天书”,但古道青石板上的车辙蹄痕和会馆客栈的残砖碎瓦石墩马桩仍散落在古老的河谷荒野之中,默默地守望、诉说着当年的故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罐沟总是在最美的春天遇见,一旦邂逅总有割舍不断的缠绵;寒来暑往、四季轮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哪个节季相遇,都是最美的罐沟、最美的遇见;罐沟已守候了千年,你来与不来、她仍将守望千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