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如雪

悠然

　　老家的人们喜欢种杏树。村子的房前屋后、路旁水边，都种了许多杏。春日，一树树杏花开在泥墙边、池塘边、小溪边，煞是好看。微风吹过，细雨掠过，就会有粉白的花瓣飘落，有时候纷纷扬扬一大片。此时行走在路上，便可享受一场浪漫的杏花雪。

　　小时候，看着苍老的杏树吐出红红的蕾，开出粉白的花，甚是欢喜。这种欢喜来自于对春天的向往和对果实的期待。从花红落尽到青果满枝，孩子们时刻关注着果实生长，不等杏子成熟，就迫不及待地上树采摘尝鲜。现如今，杏梅果子已然不是人们迫切期待的美味，而开放在早春的杏花，却成为人们在新年里追寻的第一波花事。前几年，老家那边举办过几次“杏花节”，吸引了大批城里人。

　　今年节气早。二月初，老家的杏花就有开放了，枝头上活脱脱的花朵灵动端庄，美得传统又超凡脱俗。三月十五日，我又回了一趟老家，发现杏花仍然灿烂。当然，有一些杏树已经花瓣落尽，紫红色的花蕊在阳光的抚慰下孕育着新果，春风染过的枝头露出喜悦的新绿，守护着新果的诞生。但还是有一些杏树繁花满枝，远远看去，如同下了一场春雪，雪花成团成簇挂在树梢。兴许，今年的春天雨水充盈，天气微寒又无大热，给了杏花充足的绽放时间，因此，它们相约着次第开放，花期也从二月初延续到了三月中。.

　　在期待长大的童年，杏花一直是我心中的报春花，她总是先于桃花、梨花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枝头，给人们带来格外的惊喜。年年岁岁，我与杏花在相遇中成长，在成长中思念、眷恋......

春天给了大地万紫千红的色彩，而我对杏花鲜而不艳、娇而不媚的品性特别欣赏，它的水灵和优雅成了我心中的最爱。那粉粉的白，温润的红，聚在一个枝头活色生香；带着微微波纹的五个花瓣简洁生动；一颗颗黄色小粉粒，点缀在花萼的紫红之上，映衬于花瓣的粉白之间，一切都恰到好处。粉嫩的花朵拥簇在如铁的枝干上，犹如轻盈灵巧的花仙子，播散着春的明媚，召唤着百花醒来！

　　近年来，我对杏花的喜爱又增加了一层深意，这缘于我的母亲。母亲名杏雪。母亲在世时，我是不会去想母亲名字的，母亲走后，这个名字就驻进我心里，经常想起。

母亲身材高挑，五官清秀，虽然衣装朴素，但气质优雅；做事干练，但性格温婉。她从邻村嫁到我们村，生活了68年，没有跟他人红过脸，吵过架。母亲的身边经常围绕着众多村邻，他们家里有什么好事难事，总是找我母亲商量。母亲在村里当了十几年妇女主任，总能把各种家庭纠纷和婚姻难题调解妥当，直至我母亲退任后，还被村干部邀请参与解决各种难解的纠纷。在家里，从来不粗口骂人，也不无故打孩子。记得几次被打，只是头上轻轻的挨了“五花栗”（弯着五个手指敲击）。偶尔，她也会教训我们：“女孩子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要多嘴多舌”“不要贪人家便宜”“不能假痴呆，只知进，不知出”“说话要轻讲重听”等等。她每天早起边做饭边清扫，家里的橱柜、桌凳擦的锃锃发亮，同样的老房子，我家总比别人家亮堂很多。她总对我说：“早上扫地，一天干净”“女孩子要清洁，别懒散糊”“衣服旧了，干净就好”。她缝补衣服严格按布片的纱丝走线，补丁平整服帖，针脚匀称的没一点瑕疵；她织的鞋底，一丝不乱，精致美观，当时就感觉很艺术，后悔没有留一件作纪念。

　　回忆母亲的点点滴滴，总觉得她与杏花有某种联系，以至于看着杏花就想起母亲。我曾想：母亲也许是百花仙子中的一位，否则，2015年的那个冬天，她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因为春天快来了，她要去忙了，来处就是归处。

　　“一天风露，杏花如雪”。杏花与雪，如此诗意！只要春风还来，杏花还开，母亲就在！

母亲离开六个年头了，清明将至，谨以此文献给我挚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