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日记】

梵仔

【1979年2月17日】

昨晚接到命令，直属分队务于23:27分进入阵地，口令：“保卫边疆”。19时我们步兵第120团炮兵前观所一行12人（连长张恒义、指导员宋贤德，指挥排排长徐志华，我的无线班班长李映忠、副班长田青国，有线班长陈发祥、老兵徐文军，侦察班长唐立保、老兵唐开远，通信员蒋文兴，我和同班战友陆学应）左臂扎白毛巾，先驱车后步行，向前观所集结。路上遇到险情，口令改为“秩序”二字，未能接到通报，边境哨兵接连喊“口令！口令！”，我地妈呀对不上口令，处在这个时段哨兵是可以开枪的呀，对峙僵持（要知道我们每人可是配发了150发枪弹啊）。还好在国境内，双方首长一对一接轨后放行，险些开枪误伤，差点儿误了天大的事儿。

漆黑的夜，万籁俱寂，山脚下山腰火车站灯火通明，像往常一样播放着云南民歌。我们潜伏在观察所内，在瞭望口望着前方南溪河水奔流的反光和对面越南冷酷的山峦，焦急的等待着一场局部战争的爆发……

我团的首要任务，一是步兵1营配属118团攻克黄连山省会老街市；二是拿下老街市外围的3号高地。3号高地位于山腰火车站南面，正处在我们观察所的正前方，海拔1665米，是这个地域最高的山头所谓的制高点。它的脚下是当年我国抗美援越时期帮助越南修建的8号公路，直通河内。它的东南侧是大大小小的4号、5号、6号高地及系列山峦。控制3号高地，将牵制越南30多公里纵深，有利于我后续部队迅速开进和迂回。

凌晨3时多，我们的左侧老街方向枪声骤起，118团攻克老街战斗打响，炮火熊熊，杀声阵阵，而我们的正面仍寂静无声。约6时45分，3号高地的战斗终于打响，不断传来将士们的喊杀声，加农炮、榴弹炮、火箭炮似龙舌喷涌，火光冲天，震耳欲聋，这是我军重炮向越军纵深的钳制性打击，半边天都打红了。8时15分，我们接到射击命令，按照战前精心计算的坐标，通过有线电话立刻向团炮阵地304高地传递射击口令，第一轮是急速射适宽射向发射100发，对4号高地反扑之敌实施压制射击，并给越军重大杀伤。越军一点儿不怠慢，他们非常快地组织反扑，不时有炮弹落在我们前观所周围。上午10时许，有线电话线被敌炮炸断，按照预案立即启动无线电台（实际上我的两瓦机从16日晚一直处于开机静默状态），及时沟通联络后，班长李映忠迅速向炮阵地传达了急速射平行射向200发的口令，对4号、5号高地反扑越军和工事暗堡实施摧毁性打击。为拿下3号高地，团首长坚定决心，“牛刀宰鸡”战略思想贯穿始终。为保证首仗必胜，通信畅通，初期我们与步兵步谈机暂设为统一频率（音频），不时听到电台里步谈机员的呼喊：“炮兵打得太好了，再近一点儿，再近100米，再近50米”，“敌人不断组织反冲锋，我们伤亡较大，弹药不多了，请求支援！”……。团长命令9连前往增援，但由于地图是当年抗美援越时期军区测绘大队偷拍的，山地标高变化较大，9连走了弯路，攻克3号高地的7连1排面临更加严酷的考验。经过拉锯式的争夺，9连亦增援到位，终于在中午12时完全控制3号高地及周边高地。7连1排官兵英勇顽强，仅用17分钟占领了表面阵地，听说副连长、1排长及许多战士光荣牺牲，负伤10余人，我的老乡步谈机员海水干在关键时刻及时沟通通信联络，保证了战场信息畅通，意义重大。1班长曾加林是贵阳知青，他在副连长、排长牺牲的危难时刻临危受命，勇敢地担负起阵地指挥重任，机动灵活，沉着冷静指挥战斗，一直坚持到9连到来。

我们前观所同样遭到了越军炮袭，从下午18点到晚21点左右，一直处在敌轮番炮击之下，排长徐志华期间去外边招呼副班长田青国和战友陆学应到观察所躲避，腰部中弹几近休克。他俩的到来显得有些拥挤，班长命令我去避弹所缓解拥挤状况，谁知我刚走出观察所就遭遇一轮炮弹袭来，刺耳的呼啸声仿佛炮弹就落在我的身边，山峦在动摇，大地在震撼，我摸着黑趁着轮番轰炸的间隙连滚带跳地进入避弹所与通信员蒋文兴老兵会合。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炮弹刺耳瘆人的呼啸声和爆炸震撼力，小说里描述的头发竖起来的惊悚感觉真有了，遭遇近三个小时的猛烈炮袭，说不紧张不害怕绝对是瞎话，我当时心想还没出境就完蛋啦……命大啊！

我连的100毫米迫击炮充分发挥了“翻山炮”优势，有效地压制了4号、5号高地越军轮番的反冲锋，保证了3号高地的巩固，得到前方步兵的称赞。外围清剿残敌还在进行，完控老街的战斗仍在继续。据通报，今天中午我41师占领孟康。